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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立冬 ...

  •   正是初冬时节,晨起时满园的雾气,钱识铭睡得辰时一刻,便有其子钱勤闻前来问安,因见钱识铭尚未起身,便要退下。不料行动间钱识铭却惊醒过来,唤了他一声,却是神色昏沉,口舌钝涩,像是染上了风寒。
      便要去请医官,却听得一下人回禀道,有方士到访。原来那钱识铭出身富贵,早年入仕,险些做了宗正,却不知为何又归得家中,醉心于鬼神长生之道。不知结交了多少方士,且费去许多银钱,一心要得道成仙。
      钱识铭听得有方士登门,一时奋起,便要起身去见。钱勤闻只得将那三位方士请入家中,又令下人去请医官。那三位方士入得正厅,只见为首的那位莫约十七八岁,生得十分清俊,白面青衣,面上带着春风和气的笑。
      他身后的那两位却有些古怪,身量很高,却都戴着帷帽,久久地立着,岿然不动。
      钱识铭见了那方士,却并未因见他年纪尚小而轻视,反倒请他三人坐下,笑道:“不知三位先生师从何处?”
      那为首的方士便答道:“我两位师兄修仙已久,不便与人言语,便由我来回话,还请阁下勿怪。家师拜于东夷徐氏门下。”
      钱识铭闻言大喜,微微向前探身,道:“可是那位乘船东渡的徐先生?”
      那为首的方士颇有意味地笑了:“那倒不是,不过也有些牵连在。师祖与那位算是同宗同源,论起来师祖是那位的族叔,多年前都在一家。只是先前我师祖追随尊长,举家南迁,去了楚地。”
      那钱识铭多年修道,竟也知道这一桩事,听闻那方士出于这一门,愈发恭敬些,叫人上了茶来,道:“这个我也是知道的,先前听闻尊上去了楚地,也曾派人去寻,只是无缘相见。不料如今却遇上了诸位先生,倒是我命里有福。先生请用茶。”
      那钱识铭便欲与那方士论起长生之道,那方士细细说了,钱识铭便愈发喜不自胜,一面命人取来竹简,便要将这些话记下。这时钱勤闻请了医官来,道:“父亲,医官来给您看诊了。”
      钱识铭却是不管不顾,道:“如今来了真神仙,却要争那一时的长命,不过是病一病,晚一步也无妨。先生们远道而来,我这便去了,岂非失礼。”
      那钱勤闻素来不喜这些方士,只是不敢违逆钱识铭,只得请医官在家中暂留片刻。不料正欲回厅中,便听得那方士道:“我们与阁下既是有缘,也不必争着这一朝一夕。阁下虽诚心修仙,却未成长生不老之身,倘若此刻叫那病痛害了,反倒不好。”
      那钱识铭听得这番话,果真去见了医官,只是吩咐钱勤闻好生安置那三位方士,务必叫他们三人在府中住下。
      钱勤闻虽不喜他三人,因见钱识铭对他们格外看重,倒也还算上心,叫下人收拾了几间上房,令他们住下了。
      待钱勤闻将他三人亲送入房中,便要往偏厅去见几位庄头,半道上遇上了一个身着长袍的少年人。那人莫约十三四岁,却很是稳重,见了钱勤闻便行了,半道上叫钱勤闻拉住,道:“你我本是兄弟,何必行此大礼。”
      那少年却依旧行了礼,道:“主仆有别,倘若我因着你有几分看重,便肆意越矩。不免引得旁人侧目,而有损你的威望,便是我之过了。”
      钱勤闻不由得笑了,道:“不敢让你担罪,随我去见见人,清点清点今年下头送来的钱粮。”
      言罢,便携了少年往偏厅去了。原来那少年是为孙氏恒远,他祖父原是府中的管事,后来发了家,叫钱勤闻的祖父放了出去,他便在外头置了房庄。虽是如此,他家也还算忠心,他祖父虽离了府,却还是叫他父亲来钱府,做了管事。而孙恒远的母亲,原是钱勤闻的乳母,孙恒远是家中幼子,却格外灵秀,自小与钱勤闻一道习文学武。那孙恒远聪慧勤勉,相貌人品俱佳,虽短了钱勤闻几岁,却十分稳重,因而钱勤闻素来爱与他交往,待他格外亲厚。
      他二人见过那几位庄主,已是日中,孙恒远便要家去,钱勤闻却是执意不肯,强留了他在府中用饭。因说起今日来的那三个方士:“如今家中又来了几位神仙,请来容易送却难。”
      孙恒远素知家中的大人醉心于长生之术,只是那大人不爱见人,因而孙恒远并未亲见,因而他虽不信那些方士,却也不似钱勤闻那般嫌恶。
      因碍于今日有那三位方士在,钱识铭定然在偏厅中宴请那三位方士,钱勤闻便索性带了孙恒远去往房中,不料半道上,他二人正巧撞上为首的那位方士。
      钱勤闻匆匆行了礼,便要远远避开,不料那方士却迎了上来,行礼道:“见过足下。”
      钱勤闻只得又回了礼,孙恒远也随之回礼,钱勤闻因道:“先生,家父此刻在厅中等您用膳。鄙人此刻有些俗事,便不叨扰了。”
      那方士却并不识趣,不曾让道,反倒笑了:“不瞒足下,我方才远观这位小友,便觉他气度不凡,如今细看,竟是仙人之姿。”
      钱勤闻叫他说得恼了,便要发作,孙恒远却拦下了他,拱手道:“蒙先生不弃,我不过粗贱之人,资质平庸,得先生青睐,十分感激。只是我生性粗苯,不堪强受先生赞赏,恐怕折寿,还望先生慎言。此刻已是午时,想必我家大人已等候先生多时,但请先生移步厅中,早些用膳吧。”
      那方士望着孙恒远,笑得十分和煦,却也不再多言,便侧过身子,让他二人离去了。
      虽是如此,钱勤闻一路往房中去,仍旧十分气恼,因道:“那些贼人素来狡诈,一面诓着我父亲,一面还要诈欺你。你切莫轻信他。”
      孙恒远却并不十分在意:“他来府中,无外乎是为了钱财,又怎会舍近求远,来诓我这个下人。二则我不信鬼神,也不求长生,又怎会叫他诓去?你多虑了。”
      钱勤闻这才安心,只是又念及父亲,不免叹息:“也不知父亲大人这几年究竟是怎么了,他从前是最不喜这些的,如今却是全然换了个模样。”
      孙恒远只道:“大人自有大人的考量,况且人生短短数十载,又有多少人能不惧生死呢?”
      二人一路去得孙恒远的房中,途经那三位方士住的上房,远远可见得开了窗,有一位方士很是古怪,虽坐在窗前,却头戴帷帽,不知在看些什么。孙恒远只瞧了那方士一眼,心中生出几分道不明的意味,他并未上心,便随钱勤闻入了房中。片刻后,有风吹得帷帽下的帛纱四处翻飞,露出一双黑沉的眼,却是君绐。
      自那回去骗了那户姓张的人家,害死那女婴后,那方士便带着他们往北地去,一路奔波至此,而后兀地停留了三日,便径直来了这钱府。君绐料到那方士定会又害得钱氏一族家破人亡,不料那方士却与那钱识铭虚与委蛇一番,竟在此地住下,倒真像是个游方之内的方士。
      君绐方才见那两位男子经及此处,便已有了几分了悟,只是不知那方士究竟要如何布局。
      那厢钱勤闻携孙恒远入了房中,便有婢子捧了饭来,二人用着饭,却说起外头的战祸,钱勤闻十分唏嘘,因问起孙恒远可有入仕之心,孙恒远道:“如今正值乱世,大局未定,如何治国?我想从军。”
      钱勤闻闻言不由得皱眉:“诸事未定,天下纷乱,倘若不能寻得明主,倒不如偏安一隅。你自幼天资聪颖,天文地理,无一不通,文采武功,俱为上佳,何苦去犯险。待来日局势已明,再去一展抱负,也无为不可。”
      孙恒远却是笑了,道:“我知道你这番话是为我,可天命造化,并非你我能算尽的,天下之道,道道难行,可我等却不可不行。”
      钱勤闻叫他这番话说动,不免也笑起来,一时起兴,便要促膝长谈,不料却有下人来报,说是钱识铭叫他二人一道去偏厅用饭。
      孙恒远心中纳罕,这位大人近年素来不喜旁人在侧,平日里纵然是贴身伺候的下人,也不得近身,如今又为何特要叫他们去一同用饭。钱勤闻听闻此事,便知这定是那方士在闹鬼,无奈父命难为,他也只得撇下屋中的饭食,携了孙恒远去偏厅。
      二人入了偏厅,只见屋内只钱识铭和那方士二人,却置了许多羹肉,却并不曾用。那方士见了钱勤闻,又行了一礼,钱勤闻回礼间,钱识铭便令孙恒远在一旁落了座。孙恒远原碍于礼数不肯,不料钱识铭却强要他坐了,一面笑着,一面打量着孙恒远,道:“我这几年没见你,不料你果真如先生所言,生得这般不凡了。”
      孙恒远不解其意,抬头瞥了一眼,却见那方士正笑着望着他,他因道:“大人谬赞了,恒远惭愧。”
      而后钱识铭不再言语,四人一道用了饭,钱识铭便叫他二人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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