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卑鄙的期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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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司仪台，待会儿宋令和张嘉赫就在那里宣誓。”宋风回解释道，语气耐心得像在教一个刚识字的小孩儿。宋星来思维能力退化的这些日子，她已经习惯了她不分时间地点的各种问题，以为她在阁楼上看见自己和宋令吵架被吓着了，“别怕，我在这里呢。”
她的安抚起了作用，宋星来急促地呼吸了几下，慢慢放松了力道，宋风回手背上的白印转为青红交加的瘀迹，看着十分吓人。星来的目光也从那个台子上移开，落在宋风回手上，神色多了几分回过神来的惊慌:“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你疼吗？”
“疼，疼死了，”宋风回把手凑到她面前，微笑欺哄道，“亲一下就好了。”
她在家里常常这样逗她，星来都任她施为，甚至还有点喜欢这样的亲密，现在当着这么多人，她虽然不解人情世故，但也本能地觉得不太合适，羞于表现，便偏头避开，十指紧张得攥起拳头，耳朵尖红得晶莹剔透。
宋风回偏不放过她，拿那只青瘀的手覆上星来双眼，百无禁忌地侧身过去，在芬芳的玫瑰花门后，同她接了个缠绵的吻。
宋星来及地长裙下的脚趾都蜷缩起来，脑子里那些零碎而可怖的记忆被宋风回强势入侵的唇齿搅得一塌糊涂，彻底抛去九霄云外，几乎被迫着专注在这个吻里，什么都不能再想，也不愿再想。
亲完后，宋风回从包里取出一只口红，给自己稍微补了补妆，又拿着湿纸巾小心擦去了星来唇上沾到的一抹绯红。星来晕晕乎乎地任她摆弄，脸上的赧色竟比唇红更加娇艳诱人。
“真不好意思，让伯母见笑了。”她八风不动地向张嘉赫母亲道歉，“她有点紧张。”
张母也不是没见识的人，但还真没见过脸皮厚成这样的，只好摆摆手示意没事，暗自感叹，幸好儿子娶回来的是妹妹不是姐姐，否则自己的血压都得蹭蹭涨。
宾客来齐，婚礼按计划一步步进行，新人的大学同学作为爱情见证人上台致辞，讲了几件他们恋爱时的趣事，逗得底下一片笑声。宋星来虽然不全明白，但也很给面子地跟着笑了几声。
张嘉赫向那个同学鞠躬致谢，同时接过了她的话筒，重重闭了闭眼，这才开口道:“感谢大家来到这里，参加我和宋令的婚礼。今天一定是我一生最难忘的一天之一，我终于要娶到我一见钟情的女孩了！
“宋令，婚姻的殿堂是神圣的，我可以对一切神灵起誓，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是肺腑之言，绝无虚假。
“我对你确实是一见钟情，高二第一次在窗边看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你。你扎着高马尾，穿着和大家一样的校服，在阳光下却美好如梦境。那时我们毫无交集，我也从没想过该怎样接近你，因为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人，你吸引了我，我却没有把握能吸引你。
“就这样到了大学，很高兴我没有一直犹豫下去，否则真的会错过你。你接受我追求的那一刻，我已经决定娶你，一辈子只爱你。所以你千万不要担心，这场婚礼，在我心里酝酿了八年，我不曾有一丝轻率。
“父母亲友在侧，我承诺永远爱你，照顾你，保护你，请向我走来吧，亲爱的新娘。”
他的眼神径直投向入口处白纱及地的宋令，饱含着无法诉诸语言的深情。宋令早已湿了眼眶，提起裙摆就往台上走。张嘉赫温温吞吞地和她在一起快五年，从没讲过这些话，她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他们之间还有一段隐秘的前缘。
其实这事宋风回心里门儿清。她去给宋令开过几回家长会，当时张嘉赫是宋令同桌，家里又没人来参会，所以就坐在宋风回旁边。他悄悄望着宋令的眼神，在宋风回面前无所遁形，毕竟当时的她对这样的眼神无比熟悉。只是她一向不喜欢干涉别人，因此没跟宋令提过，谁知这俩人最后还是走到了一起。
可见人间缘分自有定数，年少无缘，长大了却有分。
鱼尾婚纱不能快走，宋父便上前两步挽住女儿，以免她激动过头，在婚礼上摔着。他一路走来，目不斜视，神色间有些淡淡的释然。
“嘉赫，今天我就把小令交给你啦，她一直古灵精怪的，平时你多担待。你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你会待小令好，”宋父在台前把宋令的右手递了过去，“我的女儿我了解，她也会待你好的。两个人的婚姻，彼此不辜负便很好。”
“谢谢伯父的信任，我会的。”张嘉赫握住宋令的手，坚定道。
宋令用力把眼泪憋了憋，低声说：“原来你那时候就喜欢我，太狡猾了。”
“我对你一向与别人不同，只是你朋友太多，看不出来。”张嘉赫微微一笑，“不过还好，以后你的丈夫只有我一个。”
“那可不好说。”宋令回以一个灿烂狡黠的笑容，仿佛对世间一切美好愿景都胜券在握，“还不快给我戴上戒指，不然真有风险哦。”
司仪看两人笑着闹着，好不愉快，便也调侃道：“看来二位新人根本不需要我来宣读誓词，这是都认定对方，等不及了呀，那我们就直接进入交换戒指的环节吧！”
庄重的黑色丝绒方形戒指盒就放在司仪台上，张嘉赫把盒子轻轻打开，里面是两枚戒指，碎钻银圈，很普通的婚戒款式，非常不符合宋令平时的喜好。
之前走流程的时候，宋风回还调侃她，这是要转型走贤良淑德路线了。宋令带着点羞涩和向往说：“姐，你没结过婚不明白，玩一段时间才想要轰轰烈烈，处一辈子呢，就得越普通越好。”
她含笑把左手伸了过去，宾客们都凝视着那个小盒子，等待婚礼中最重要的一刻。张嘉赫取出女戒，又闭眼深呼吸了一下，这才颤抖着把戒指套上宋令左手无名指:“宋令，我……”
就在这时，宋星来突然开始凄厉尖叫，声音瞬间盖过了婚礼上唯美的钢琴曲:“不要——”她神情扭曲恐怖，指甲深深陷入皮肉，全身都剧烈颤抖。
所有人都被她吓了一跳，宋令手中的男戒都惊得掉在了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不过此时已经没人在意了，宋星来成为了新的焦点，宋父宋母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宋风回也没想到星来会突然这么大反应，她最终还是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与恶意之下。
或许在决定带她参加这场婚礼的时候，这个结果就已经注定，又或许，她其实早就对这种暴露心存卑鄙的期待。
她应该立刻抱住她，安抚她，因为星来现在生病了，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可她偏偏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挪动，仿佛被那些宾客的目光钉在了原地，鲜血淋漓。
“不要，不要……”星来还在哀哀自语，“我不能……不能的，不，不……”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注意不到气氛的变化，手脚胡乱挣扎，原本卡好的轮椅都被带得不住晃动。
只一眼，该认出的人就认了出来。宋母一言不发，上前就是一个清脆的巴掌，打得宋风回鬓发散乱，颊边浮起五个鲜红的指印。宋令趔趄着过来拦，张嘉赫和宋父也跟着过来，周围的宾客不论知不知情，一叠声都来拉劝，宋母却丝毫不为所动，反手又是一巴掌。第三次抬手时，死活被宋令拽住了：“妈！这是我的婚礼，你冷静点！”
“你问问她，知不知道这是你的婚礼！”宋母甚至不愿意正眼看宋风回一眼。
这两个巴掌似乎也把宋星来唤回了现实，她终于不再尖叫，也终于发现了周围人看她的眼神，或嗤笑，或猎奇，或怜悯。
所有人都站在她的对立面，她下意识地向宋风回寻求保护，仰头想去牵她的手，眼中含泪，神情瑟缩得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宋风回没有挣脱，却也没有回握，态度微妙得就像她现在所站的位置，刚好卡在宋母与星来之间。
她两边脸都肿了起来，耳朵嗡鸣不止，神志恍惚地看着这场闹剧，看着星来被推到风口浪尖，千夫所指不知所措的样子，压抑如沉入海底，却又有种解脱般的快感。
方女士手劲不减当年。她想道，还是那么有素养，从来只扇自家人。
“人我带走，婚礼继续吧。”她抽出手，慢慢摸了摸滚烫的侧脸，重新把头发盘好，淡淡道，“小令，今天是姐姐对不起你，新婚礼物我以后一定补给你。”
“滚！带着这个人立刻滚！”宋母厉声道。
宋令想去拉她，又怕这边松手了宋母还能再来一巴掌，一时间进退两难，只叫了一声姐。
你是我很重要的亲人，能不能不要走。
这句话她没说出口。宋星来的情况明显不对劲，强留也不现实。终究，她不是小时候视姐姐为天的小姑娘了，她也有了眼里只有自己的人，不再需要姐姐时时刻刻陪伴在身边。
“愣什么，还不去给张嘉赫戴戒指，别把人放跑了。”不管是之前那两巴掌，还是现在的厉声驱逐，宋风回始终没对宋母有任何回应，转身推着星来的轮椅离开了现场。
宋令朝吃瓜吃得目瞪口呆的司仪使了个眼色，对方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控场的责任，连忙说了几句俏皮话，艰难地把气氛拉了回来，婚礼这才勉强继续。
那边宋风回已经开车往医院走了。星来在副驾上仍然魂不守舍地颤抖着，嘴里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词，“不要”“不行”“不能”，蓝色长裙皱得不成样子。
联系到她开场前盯着司仪台颤抖紧张的样子，宋风回断定，婚礼上有什么东西或者场景让她想起了一些事情。
而且是那七年里的事。
现在只能先带星来看医生，让她镇定下来，再考虑查问婚礼的事。宋风回心里莫名有些焦躁，她有种预感，那是星来很要紧的过去。她连自己都不记得，却还记得这件事。那七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卑鄙的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