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江都州府惊鸿一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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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发烧了。”她对着少年的眸子说道，“这附近可有暂时休息的地方？”
似是早就料到眼下这境地，柳宗遇握住剑柄，依靠剑身的力量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离这片林子往东两百里，半山腰上有间猎人暂居的小屋，我们今晚去那歇息。”
咽下喉咙间的血腥味，他动了动苍白干涩的嘴唇，一双眼睛看向颜忆辞却是亮极了，开口问道：“你会跟着我走的对吧？”
“当然，不然我去哪找你还恩。”颜忆辞被这双眼睛看得有些不自在，干脆一把将少年拦腰抱起。
虽说才是十五岁的年纪，但该有的重量和身高都有了。抱着一个比她高了小半个头的少年，颜忆辞有些吃力，她一边庆幸这些年冬三九夏三伏的有好好锻炼，一边朝着东边走去。
“你...”被猝不及防的凌空抱起后，柳宗遇觉得身上更烧了，但又想到这人也是为了自己，这时候出声未免太小家子气，他碍着面子抿紧双唇不语，却在甜瓜味怀抱的包裹间又一次昏睡过去。
一炷香后，颜忆辞找到了少年说的那个地方。说是叫屋子，却是个山洞的样子，隐蔽性很强，如果没有少年的指路，一般人应该找不到。
她将少年放在稻草铺成的“床”上，没有点灯，就这么就着月光跟对方对话：“看夜色离天亮也不过两个多时辰了，你在这歇息，天亮后我回城买些路上需要的物资，你有什么要转交给柳州府的吗？”
安顿下来的柳宗遇只觉着浑身上下都泛着疼，握成双拳的手指紧了紧，哑着嗓子回道：“可否方便给他们送封信。”
“好。”正面跟人交锋颜忆辞她不行，隐匿身形送送信她还是可以的，便毫不犹豫的应了。一问一答后，一时无言，山洞里忽然安静下来，只剩少年沉重的呼吸。
“你知道我们去京城的路吗？”颜忆辞蹲着有些累了，顺手在草堆间盘腿坐下，沉默间突然开口。说来惭愧，她前十六年去的最远之处不过京郊附近，江都，对她来说太远了，如果不是这一次意外，她可能会一直在京城待到老。
“一路北上便可，我看过我爹书房里北昭的地图，到时我们过金陵府，再走河南道，渔阳县再往北走十几里就到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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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晨光熹微，勉强靠着打坐休息了一个多时辰的颜忆辞摸了摸少年稍稍降了点温度的额头，想着今日该带些伤药回来。
昨晚柳宗遇在睡着后突然发起高烧，她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了，只好在堆满杂物的山洞间寻找可用的物什。
最终找到半壶烧酒给他涂上，如是几次后，温度终于降了下来。
还好，今早出门倒是方便，没有在周围碰见可疑的人。先是把柳宗遇给柳州府的书信塞到柳宅书房中，再暗地里买了些实用物，花大量银子在暗市雇了个口风紧的牛车车夫，让他停在了离山洞二十里外的村庄前。
颜忆辞回到山洞时见柳宗遇已经起来了，坐在稻草上拿她早上留下的几个野果吃。少年端正的坐着，用干净的衣摆将果子擦了几遍，小口咀嚼着，一啄一饮都带了点矜贵的气质。
颜忆辞看到这场景总觉得这孩子莫名的有点可怜，于是上前打落了少年手中的果子，在柳宗遇抬头时给他手里塞了个肉包：“吃吧，果子不酸吗？我早上吃的时候觉得酸掉牙了。吃完你上个药，然后我们往金陵走。”
“好。”柳宗遇很听话，吃完后拿起颜忆辞给的金创药，寻了个角落脱下血污到看不出白色的里衣，咬着牙撒上药粉绑好绷带。
处理好伤口后，大半个身子都被包成粽子了。
少年看着不远处侧对着他的颜忆辞，有些怀疑对方的别有用心，强装镇定的开口道：“辞...哥，可有换洗的衣物。”
颜忆辞余光瞥见对方无措的眼神时，心底的恶趣味得到了巨大的满足，扔过去一套麻布棕色衣裤，正兜头盖住了少年乌黑的眼珠。
这才避嫌似的背过身子，扔下一句：“换好后带上你的东西出来，跟我去边上的农庄，那里有我雇的车夫。”
等二人装扮好，赶到农庄时，坐上马车时就是活脱脱两个去城市走亲戚的农民兄弟了。颜忆辞特地选了辆美观不足，舒适有余的牛车，就是为了掩盖两人的身份。
现在看来，这次伪装很到位，至少穿着粗布麻衣又被弄乱了头发的柳宗遇，低头走路时看起来和那些农庄少年没有什么大区别。
为了改变体态，柳宗遇特地转换了走路的姿势。驼着腰外加外八，让颜忆辞憋着笑看了一路，毕竟没有比看英明神武的盛王扮丑更有趣的事了。
土路不太好走，又是不太稳当的牛车，受了伤的柳宗遇又靠在车壁上昏昏睡去。颜忆辞没管他，因为觉着看到少年盛王几次被硌到石头的马车震醒的样子很好玩。
第一次见到不同于京城风景的她精神亢奋，一路上凑着窗外看遍了青山绿水，时不时往嘴里丢几个早上特地给自己买的蜜饯。
好几次柳宗遇想跟她说话，都被她兴奋的样子挡了回来。
在故作沉稳的外表下露出几分小女儿家的天真来，惹得柳宗遇看了她好几眼。不料行路中途中途乐极生悲，颜忆辞忽然间感受到腹痛难忍，她叫停了牛车：“我去去就来！就在那片野草堆里！”
对注视着她的少年递了个安抚的眼色，颜忆辞匆匆往草堆旁跑去。
蹲下时一刹那间，她感觉到了天旋地转，仿佛身子不再属于这块土地上，耳边轰鸣声大作，轰得她一个站不稳，摔在了塌间。
几个弹指后，颜忆辞才发觉自己已经换了个地方，现如今身子陷在棉被中间。四肢有些僵硬，像是入水后冻住的感觉。
四周有婢女走来走去为她换上干净的衣物，她却像瘫了似的无法动弹。
远远的，她听见两个男人在交谈，字眼中好像提到了她的名字。凝神去听时，发现有个男声隐约像是盛王。
讲些什么长命锁命数之类她听不懂的话。
隔壁，厢房。
盛王双指按在太阳穴边大力揉搓，似乎在缓解什么巨大的疼痛。
“盛小王爷，冥冥之中各有定数，若是想不起来，便随它去，自有缘分到了的时候。”一个身披明黄色袈裟的僧人正襟危坐在灯挂椅上，双手合十，一字一顿的说道，低垂着的眉眼间有种说不上来的俊秀。
盛王没有回答，片刻后，等疼痛缓解了一些，才开口问道：“阿辞...颜小姐醒了吗？”
空明右耳动了动，微笑道：“回来了，王爷倒是可以去问问此趟可安否。”
盛王没有理会空明的调侃，起身大步往颜忆辞处走去，背影衣摆似蝴蝶翩跹，平添了几分风流，只是步伐看起来有些凌乱急促。
临走时丢下一句话：“我不管你和你师兄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唯一不许动的人是颜忆辞，若是被我发现了，就算拼尽全身碎骨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空明慈悲的笑了笑，没有对盛王那句话做出丝毫回应，转动串珠的指尖微微停留了一瞬，低喃道：“阴差阳错中，虚实变幻的命数，又有谁说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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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初上，车夫靠在毛色掺杂的黄牛旁微眯着眼，懒散的休息着。却又忍不住好奇睁开半只眼睛看向在车旁站了大半个白日的小伙子，实在想不通怎么一会儿工夫，整个人都变成一幅凄凉的画了呢。
他忍不住开口：“你兄长今日可是付了我市价五倍的银子让我帮你们送到金陵的，虽说我们行脚商重信守诺，但你这等一天天的也耽误我干活不是，你今天都跑了十几趟了，人在不在那不是很显然吗。要我说，你兄长怕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指不定你到了金陵，他就来找你了呢！”
柳宗遇只是摇头，心里有说不上的苦涩感，那人明明...明明说了不会丢下他的，可是却一眨眼就不见了。
夜间有些寒冷，他只觉着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似的，朝草丛处盯了许久，才终于意识到，那个凭空出现的人又凭空的走了。
片刻后，柳宗遇挪着僵硬的身子回到车厢，数着那人留下的东西一遍遍。垂眼间看到了那半包还未吃完的梅子干，用手粘起一颗放入嘴里尝了尝，一股甜味，有些腻了。
可他在吃完后又取了一颗，直到一包蜜饯见了底，忽然间笑了，“辞哥哥？还是辞姐姐，下回可一定不要忘记来找我，我在金陵等你。”
车外的黄牛打了个喷嚏，紧接着车夫听见了车内传出一声：“明早启程吧，不等了。”
更深露重，车夫猛然间打了个寒颤，也不知是夜太冷了还是什么原因，拢了拢衣袖，嘟囔着回了句“好”，又没心没肺的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江都州府惊鸿一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