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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赐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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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景三年春,京城内春光正好,一群一字排开的大雁从繁华的街市上空飞过。

      西市,安业坊内,一个身着锦绣的少年郎把目光从雁群上移开,心不在焉的听着领桌飘来零零碎碎的对话:
      “听说了吗?盛王殿下前日请旨求娶全京城第一美人的事?”

      “哦?盛王,是那个四年前在跟南陈交战时大胜七场,逼退南军不得不退却三百里的那个大将军吗?听我在工部任职的表兄说,那人长得凶神恶煞,可止小儿夜啼,可真是苦了京城第一美人了,要嫁这么一个夫君!哀哉!”

      “要我说,颜御史这运气也太差了,全京城谁不知道盛王疯起来连太上皇都敢揍,嫁这么一个女儿过去不是...”

      少年听完这话皱了皱眉头,眉眼间带了些焦虑的情绪。五指握了握拳,片刻后往桌上扔了两锭银子,脚步急促,往金戈酒楼大门走去,抛下身后仍在热烈讨论八卦的一群人:
      “切,去去去,你们这些捕风捉影的,我跟你们讲一个你们都没听过的——盛王他啊!心里有个找了七年都没找到的白月光!”

      “几天前春猎,颜家小姐那匹红枣马受惊失蹄,被盛王救下了,就这么一见。诶?你们猜怎么着?我估摸着颜家小姐那张脸要跟盛王爷心里那人有八i九分像!不然怎么能让盛王他一见倾心二见求娶呢!”

      此时听了个尾巴的锦衣少年已翻身上马,他压抑着胸内燥郁,握紧缰绳,火燎燎的往法御寺方向赶去。

      ·

      法御寺内

      颜忆辞恭敬的跪在佛像前,一袭古烟纹碧云烟裙,身姿窈窕,手里端着三柱香,眉目低垂。
      透过袅袅白烟,眉眼之间淡淡的神情给她添了几分淡然,一双清冷柳叶眼往下看时倒有些菩萨低眉的意味。

      绿珠跪在小姐身后五六步之外,盯着小姐远山眉间那颗朱砂痣入了神。在心中默默赞叹自家小姐真是素色衣裳也不掩天姿国色,光是一个侧影就惹得人转不开眼。
      要说这样貌称一声“宛若九天玄女入凡间”也不为过,怎么就要嫁一个凶名在外的王爷了呢?

      在绿珠心里为小姐腹诽之时,颜忆辞仍是那副低眉静思的样子,朱唇轻启,喃喃道:
      “佛祖在上,善女愿终身茹素,只求盛王自愿退婚,不再向忆辞求娶”
      “或求盛王早日找到他那多年寻不得的白月光”
      “若是以上两点都不行,那便祈祷盛王他娶亲摔断腿,没个半年起不来床”

      如是念叨数十次后,颜忆辞才闭上嘴,双手背交叠于额前,俯下上身,对着佛像行了个大礼。
      礼毕,绿珠上前扶起她:“小姐,接下来可是去右殿听慧慈大师讲经?”

      “嗯,去右殿。”颜忆辞伸出右手,任由绿珠牵着往主殿外走去。面上仍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目不斜视看向远处,裙摆下却是不太端庄的活动了一下酸胀的腿部。

      ·

      法御寺是皇家御用寺庙,平常供宗室子弟或其家眷使用。这次颜忆辞是因着盛王未婚妻的身份,需在寺内斋戒听经五日,是北延皇室嫁娶的准备环节之一。
      等五日过后,她还需在家待嫁、被皇室派来的女官教习一月,才算是做足了婚前礼仪。

      想起这几日的经历,颜忆辞总觉着似场大梦。
      先是在春猎围场被盛王救下,没想第二日家中就收到了皇帝赐婚的旨意,紧接着交换庚帖,随后便见盛王大堆珍奇的往府中送。

      不知道的还以为盛王有多着急的想娶她呢!就在收到赐旨的时候,颜忆辞也是这样想的。

      她想起二月初五那日见着的澹台宗遇,那个在她落马之时,一袭玄衣窄袖云纹长袍的人影。坊间都传盛王长得凶神恶煞,可她落入松雪味的怀抱时,看到的却是一双深邃不见底的星眸,在与她对视间好似要把她给沉没。

      等自己站稳之后,盛王礼貌的放开了紧紧箍在她腰侧的手,颜忆辞才发觉盛王长得十分俊朗高挑,一袭黑衣更衬得人冷峻无双,与凶神恶煞丝毫不沾边,反倒是...称得上一句俊朗非凡。

      那时的她只觉着马场上仆从的惊叫声在她耳边隐去,只剩下盛王长身玉立的样子同自己有力的心跳声。那一刻的少女心动,宛若初春花开,夏季无声惊雷打在心上。

      颜忆辞左手虚抚在胸口,像是在感受那日脱鹿般的心跳,现如今却已平稳如水,这颗心冷得像是胸口前那块从小戴着的长命锁般。

      前日里接到赐婚圣旨后,她曾暗地里欣喜非常,当日晚便红着一张脸,戴上遮幕,偷偷去京城最大的地下消息坊想探寻盛王的过往。

      钱货两讫,她如愿以偿的从何晓生处拿到了一张薄薄的簿子,由此打开了之后命运的走向:少年将军,舒妃之子,十七岁前曾流落在外,被养在江都州府柳直显处...多年来一直在找寻一女子,盛王曾对亲近之人坦言此女子为他惦念了六年的心上人。

      惦念了六年的心上人...
      她失神的想着这几个字,露出几分懊恼,细细想来倒也不是无处可寻。盛王年已二十一,却迟迟不娶妻,从未来过京中用于年轻男女暗中相看的诗会、踏青游。

      又怎么会突然看上只在猎场匆匆见过一面的自己呢?怕是同他人传言般,因为自己长了张与盛王心上人八i九分相似的脸吧。

      提到这个,颜忆辞右脚狠狠踢飞了面前一颗小石子,在仆从看过来之前收起脸上的轻微愠色。昨日隔着帘幕与澹台宗遇对话之时,总觉得对方态度颇为冷淡,说话也有些敷衍,想来是没见到自己这张“心上人的脸”的缘故。

      我呸!死男人,竟是把我当替身了吗?诅咒他娶不上我,婚前摔断腿。

      正赌气咒着澹台宗遇之时,寺外仿佛传来一阵小骚动,她好像听见弟弟颜忆安的声音。她停下脚步,身后的一群仆役也跟着她停下了,颜忆辞低头吩咐边上的小丫鬟去看看外边发生了什么事。

      吩咐间却见一个十二三岁的锦衣少年拨开灰袍僧人跑到回廊前,气喘吁吁的对颜忆辞喊道:“姐!”
      颜忆辞挥退身旁的丫鬟们,仍是端着一副四平八稳的态度,只是眼睛亮了亮,嘴上装作呵斥的样子:“怎么这么冒冒失失的,在法御寺都敢乱来。”

      接着对少年身后阻拦的僧人们福了福身子:“这是舍弟,多有得罪,请师父们见谅。”
      为首的僧人回了个礼:“即是如此,我们便退去了。”

      锦衣少年扬起下巴,冲那群退去的僧人们说道:“我说了我是来找我姐的吧!你们还拦我!”
      话还未说完,脑壳就被赏了一个栗子,他委屈的看着姐姐:“怎么了姐?为什么打我?”

      “寺庙内还敢如此嚣张,我看你是皮痒了吧?”让仆役站在远处后,寻了个清净地,颜忆辞脱下了那张端着的面具,脸上的表情变得鲜活起来,“说吧,来这里有什么事?”

      “姐,我在坊内听说那盛王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光长得又丑又凶,还在外面有心上人,你本来不是就不想嫁皇室内的人吗?不如我带你私奔,去找你满意的夫婿吧?”颜忆安一口气说完,还没有顺过来,突然感觉周身空气一冷,抬眼后,见鬼似的看着他姐身后。

      “姐...后...好吓...”

      “什么?私奔?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还有你怕的东西吗?不过那盛王确实挺...”颜忆辞朝弟弟眼神示意处转去,嘴里还嘟囔着回弟弟的话,就见一身紫袍的盛王站在拐角处,朝着说话的姐弟俩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本王听说有个自称我小舅弟的人登门,特地来见见我那小舅子,没想到阿辞也在这。”澹台宗遇缓步向颜忆辞走去,“阿辞刚刚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在说什么呢?可否跟我分享分享?”

      颜忆辞没想到说人坏话被竟然会被正主抓到,她看着逐渐靠近的澹台宗遇,一时之间被对方的气势骇到,嘴里不自然的回应道:“王爷今日怎么来得如此早,是找小女有什么事吗?”

      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她先前为了避开仆役视线,特地选了个周围有垂柳遮挡的池边,这一退踩上了一块长了苔藓的石头,脚下一滑,只是一弹指间,头朝下急速跌入池中。

      来不及呼救,跌入水中的那一瞬,她看到两道冲向她的人影,耳边听见一声遥远的钟声,和一句含糊不清的话:“善女颜忆辞,因果有序,却有一股力量为你们改了命数,让你回到过去,为澹台宗遇改一改命。”

      ...

      下一秒,颜忆辞睁开双眼,只见自己站在一条街道中,耳边不断响起摊贩的吆喝声,身边有人来来去去,有几个好奇的转头看向她。

      颜忆辞感觉身上干爽,丝毫没有入水的迹象。回忆起落水前的一幕幕,走马灯似的一轮轮转着,弟弟的尖叫,盛王向她冲过来,他眼底一闪而逝的慌张,最后停留在耳边回响的四个字上——“回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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