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锐与静钝》晴初_

14、生病

　　那是二模来临前的一个周日，林奕楠一如既往地提着早餐来到陈旸家，却注意到吃早餐时陈晗比平日里吃得慢得多。
　　他盯着陈晗咬了非常小的一口包子，慢吞吞地咀嚼了将近几分钟的时间，吞下去的表情略显勉强。停顿了一会儿，她又重新凝视起手中的包子，僵硬地递到嘴边，刚准备咬下去的时候，林奕楠开口打断了她：“陈晗，怎么了？”
　　春末天气很闷，他的声音很温和，在这个早晨为她带来丝丝清凉之意。
　　陈晗淡淡地笑了一下：“我没事，我只是今天不太有胃口。”
　　陈旸闻言望了过来，看了她一会儿才开口：“有事一定要说。”

　　林奕楠在陈旸房间里跟他一块写今日份的英语周报，不知怎的，他总感觉右眼皮一直在跳，做题效率也不太高，眼下的句子怎么都读不懂。他索性停下来，让脑子放空了一会儿。
　　他们一直按照高考时间来刷学校分发的套卷。接近九点，当他们准备做这周的理综卷时，陈旸的房门忽地被敲响。他们的房门从来不关，两个人回头望去，陈晗的手还呈敲门姿势靠在门上，她将脑袋探进来，小声地说：“哥哥……能帮我个忙吗？”
　　陈旸微微皱眉：“有事说事，别撒娇。”
　　林奕楠留意到陈晗脸色苍白得有些过分，又眉头紧蹙，他猛地起身，走过去扶住她的肩，看着她的脸：“你生病了？”
　　他扶住她时，陈晗像是瞬间有了支撑，对他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带着安慰之意。她靠在门上的手慢慢滑下，随后两只手一起捂住了腹部，身子也随之缓缓蹲下，蜷缩成一团。
　　她似是非常痛苦，抬起头来看着他，说话时断断续续，仿佛一口气已经支持不了她讲完一句话：“我应该是……肠胃炎……能带我去医院吗？”
　　陈旸在林奕楠起身时也已经跟过来，听到陈晗说这句话时，蹲下来问：“多久了？”
　　“应该……早上起来……本来、本来以为吐了就好了，但是……”陈晗说话开始含糊不清，连意识都似乎因为想躲避疼痛而逐渐流失。她紧咬着自己的嘴唇，想保持清醒，但腹中传来的绞痛让她不得不停下来，闭上眼慢慢做深呼吸以求缓解。

　　“别说了，去医院。”陈旸立刻就从地上捞起了陈晗，半搂半抱把人扶着往外走。陈晗本来想说“我自己走”，但已经没有力气反抗，只能任凭他带着自己急匆匆地去换鞋。林奕楠则赶紧抄起自己放在一旁的外套，又手忙脚乱地从书包里掏出钱包，再准确无误地从陈旸的书桌上抓起一把钥匙，边往外跑以跟上陈旸的脚步，边胡乱地把这些杂物往裤兜里塞。
　　陈旸带着陈晗刚走出家门口两三步，突然“嘶”了一声，转过来对身后的林奕楠说：“啊对，你去我书包里拿下我的钱包，记得关门！”没时间说太多，他撂下这句话就步履不停继续往前，林奕楠连忙应声知道，然后转身锁好门，加快脚步跟上。

　　走到马路边上，林奕楠拦了辆出租车，告知司机目的地之后就坐了进去，陈旸将陈晗塞进车里，几个人坐好后，林奕楠就对陈旸说：“抱歉，我直接在你桌上拿了这串钥匙锁门，当时没来得及跟你说，实在不好意思。”
　　陈旸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没把钥匙给他：“哦！没事没事，你随便拿。”
　　静坐一会儿，陈旸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好像也没告诉你钱包在哪。”
　　“我没来得及翻你书包，直接带了我的。”林奕楠答道，又让陈晗穿上他带出来的外套。陈晗这时疼得畏寒，就沉默着地穿好外套，听见这番话却又分出些精力来说：“哥哥……你没必要那么着急的，我又没事，不差这一两分钟。”
　　此刻已经在车上，再怎么着急也没办法，林奕楠亦想说几句话来缓和大家的不安，就说：“我觉得你哥哥可能是太相信我，觉得我知道他的钥匙和钱包在哪里。我确实知道他的钥匙在哪，毕竟明晃晃地就摆在桌上，但他的钱包我就不知道了，况且也是拿我自己的快一些。”
　　陈晗因着这话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陈旸的状态也果然松弛下来，他直接认下：“我的我的，不过觉得你知道在哪也是真的。”
　　林奕楠笑道：“但我也不知道你钱够不够？直接拿我的，毕竟我知道我有多少钱。”
　　陈旸调侃他：“哟，看来你是每天携带巨款出门啊。”
　　林奕楠看了一眼靠着陈旸休息的陈晗，见她笑了，心里也放松下来，回道：“嗯，毕竟我还想买菜。”

　　到了急诊室，有零星几个患者在给医生做诊治，陈旸让林奕楠先陪着陈晗坐在门口等，自己借了林奕楠的钱包去挂号。
　　林奕楠就陪着陈晗在急诊室门口等着，他望向身边的女孩，见她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痛得迷迷糊糊地缩成一团，头要落不落地靠在椅背上，索性将她的脑袋掰过来，靠在自己肩上。她则仿佛终于在沙漠中见到一片绿洲，在自己肩上蹭了蹭，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一直紧蹙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
　　他想起刚刚出门前的场景，她那么平静地请求陈旸带她去医院，甚至在来找他们之前，她都换好了出门的衣服，带上了身份证和病历，什么都准备好了，就好像……病了无数次一般。
　　如果不是痛到走不动，她或许不会折返请求陈旸带她去医院，而是选择自己一个人前往。
　　林奕楠想到这，才发现他总是在惊叹她超出年纪的成熟和镇定。
　　但她不该如此，她明明只是一个快十五岁的小女孩而已。
　　明明是可以多多依赖别人的年纪。

　　他就这样看着靠在自己右肩的她，将右手绕到她背后，轻轻地，放在了她的发顶。

　　呜呜，抱住晗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