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兽谈》云清楚

8、凝幽（上）

　　“嘿，麒零。”
　　麒零像每一个日常一样下课回家。他并不住学生宿舍，而是至今仍和校长一家住在校内的宅邸。下了晚课已经九点，天黑透了。麒零悠着步子走在校园的羊肠小道上。穿过上古学院与学校家属区之间相隔的是一大片无人区的树林，除了树影还有野兽出没。然而这些野兽没一只愿意靠近浑身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麒零。麒零方圆五百里寸草不生，他自己也乐得自在。
　　这样的情况下，居然有人会主动叫住他。
　　他回过头去看，一个消瘦的白色短发的女孩坐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月光细碎地照到她的脸上，透着一副病态的苍白。
　　麒零不由得低头看了看自己健康的略微发红的手心。要不是脸颊尚且丰润，黑色的眼睛尚且有些许光芒，麒零会怀疑这女孩是从什么收容绝症病人的医院跑出来的。
　　“我说，麒零？”女孩看麒零没有回应，又喊了一声。
　　“行了我知道你是谁，不用自我介绍了。白虎的阴之传人是吧？”麒零不耐烦地打断女孩要说的下半句话，“我那蠢货妹妹的同门对吧。听说她们前几天全都兴高采烈傻子一样跟着圣兽去了你们在湖南张家界的深山老林里那窝点了，这次派了个最厉害的来说服我是吧？我跟你说，不可能，绝不可能，谁爱去谁去，什么戴云晚什么圣兽都跟我没有关系。”
　　想不到不用说辞就获得了情报部门一直都找不到的讯息，树上的女孩疯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麒零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你笑什么？”
　　白发女孩笑够了，低低地说：“你真有意思，我好喜欢你啊。”
　　麒零：？？？
　　那白发女孩纵身从树上跃下，踮着脚尖走到麒零面前，挑起眉毛，轻轻地玩味地说：“你放心，我不是来劝你的。与其劝一个人去做那圣兽的接班人，不如找一个新的。我看你也是不情不愿的样子，怎么办呢？嘿，我这有一个小秘密，你要不要听？”
　　麒零拧着眉毛说：“怎么这白虎的阴之传人连个正常人都不是，是个中二病？”
　　白发女孩撅起嘴：“咦，你不听啊，那我走了？你就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活三四百年吧~”
　　麒零一把扯住白发女孩的胳膊，被衣料下冰冷的触感吓了一跳，仿佛扯住的是一块冰雕。
　　“你威胁我？”
　　“这哪里是威胁，我不忍心看到同门受苦，又想要早日找到青龙的阴之传人携手抗敌，这是一场交易嘛。”白发女孩挣开麒零的手，轻盈地向后一跃，站在月光下，更加不似活人，“我有一个办法，你和我回去找圣兽，可以把你身上的法则剥离下来，然后放到我们选好的人身上。不伤你性命，这样也不用再费心去找天谕选下来的传人，你也可以不用再掺和我们的事情啦，怎么样？给你三天时间好好考虑要不要和我来？”
　　麒零没有立刻回答，问那白发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苏凝幽~”
　　话音未落，女孩的身影已经消融在月光中了。

　　天色未亮，圣兽一行人就起身离开了圣兽潭，去沿着凝幽剩下的灵力波动去寻找凝幽的下落。过一个小时，雨祺和白叶醒来，负责叫早。
　　幻舞劳累了一整天，又外放了灵力，睡得特别香。冉玲兴奋地半夜失眠，至于云崖，她认床。虽然头一天也十分疲惫，但失眠到很晚，早上起床脸部浮肿，眼睛都很难睁开。云崖和幻舞的清晨20公里越野跑从这一日开始，白叶把医院帮忙的差事推到下午，带着冉玲深入密林，从感受灵力起步。
　　清晨的山林，云海茫茫，空气潮湿，雾气弥漫，鸟鸣声声。丛林间若隐若现的还有白猿的啼鸣和穿梭其中的身影。有松果无声地滚落在潮湿的松针覆盖的地上。
　　圣兽潭的院子门口跑过几只鸡。白叶带着冉玲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默默地想着，晚上不然抓一只做汽锅鸡。
　　这是一个适合旅游养生的好地方，前提是养生的人不跑步。
　　雨祺身体力行地带着新入门的两位师妹打功底。来时坐石头篮子上来的悬崖，踩着凸出的岩石一块一块地爬下去。
　　很难说头天爬过悬崖的幻舞和浇过瀑布水的云崖谁比谁体能更好那么一丁丁点。雨祺在旁边像平地抱树一样贴在崖壁上，大气不喘地喊着要领，幻舞和云崖看着她觉得自己和非法术区的普通人也并无甚差别。
　　“……是有差别的，对灵力的领悟力随着年龄增长，通过高强度的训练你们很快就能掌握基本的武功，剩下的就是实践快速提升，等到灵力觉醒半只脚踏入半神领域——就像凝幽——就算被炮当面轰也会很难死掉了。”雨祺说得很轻松，听的人并不觉得很轻松，“调动灵力分担肌肉力量！不要用蛮力！”
　　从悬崖爬下来之后腿肚子抖得像小儿麻痹症患者，然后跑20公里。
　　沿着山路一路跑到圣兽潭再跑回来，其实也不难，对吧？
　　雨祺的跑速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类的长跑极限，基本是跑一截儿看不到人了，幻舞云崖怀疑一会儿人生，她又折返跑回来了。林深鸟鸣又怎么样，跑步的人两眼一黑是看不到这些的。
　　雨祺跑一会儿掏出手机看一看时间：“一个小时过去了我们还有一公里到圣兽村，你们这速度对于圣兽传人来说也太慢了！！！！”
　　幻舞：“要不是我平时姑且有在锻炼……”
　　云崖：“我们第一次能一个小时跑完越野全马已经很强了！！！！！”
　　雨祺说：“你说得没错，但是你为什么要跟普通人比啊？想我七岁那年无尘姐带我出任务我们遭遇戴云晚的术士部队的时候我真的是没日没夜地跑……”
　　幻舞和云崖想到未来可以望见的生活泪流满面，风都吹不干。
　　雨祺找补了一句：“但是凝幽基本上就不用跑，她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幻舞和云崖能从雨祺的描述里听出来这位大师姐是一个多么传奇的存在，至少十八岁跨越灵力者和术士进入半神领域的人，就算是传人，也应当是极为天赋异禀。她们忽然就想见见这位传说中的大师姐，并从她手中请教一二。

　　阳光透过门上的缝隐隐约约地照进地牢。
　　地牢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墙上地下爬着好几百条腿的动物和吱吱乱叫的动物。牢门上的小铁窗吱——一声打开，从窗口推进来一个小碟子，碟子里放着一块干面包和一块散发着腐臭味的肉。
　　吱吱乱叫的动物们似乎受到了召唤，狂热地向小碟子聚集过去。
　　白发的女孩从地上慢慢醒来。手脚上的枷锁还没除掉，大概是身为道具的作用还没消失。她淡淡地望了一眼老鼠聚集的角落，复又伏在地上去听门外的动静。
　　耳边渐渐喧闹了起来，她似乎跳出牢房密不透风的墙，俯视着整座地牢。牢内有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药人，有尝试渡术失败已经奄奄一息的试验品，有酒足饭饱之后躺在牢门外打着酒嗝的看守，还有互相吵架扯头发的两个戴云晚的女部下。
　　……听不到了，只能听到这么多。可惜啊……可惜。她睁开眼，伏在地上静静地想着，不知新寻到了几位师弟师妹，是不是已经被安全地带到圣兽潭了？
　　牢房在戴云晚总坛的一个角落，总坛在深海海底。她来的路上为了不让戴云晚循着踪迹找回圣兽潭，隐藏了自己的气息。师父师伯师叔怕是想来找自己都不知从何下手。现在戴云晚就算变成了自己的样子，继承了自己的一部分认知，没有圣兽或传人，也是永远进不去圣兽潭的。
　　……只要雏鸟们都在圣兽潭，他们就是安全的。
　　苏凝幽直起身子来，抚了抚单薄脏污的裙摆。
　　她杀了褚月河。
　　重创了安琳。
　　“亡灵”法则，现在在她手里。她知道朱雀掌握着逆行经脉的禁术，只需要将法则还给新来的阳之传人。
　　她心情很好地翘了翘嘴角。
　　戴云晚不在，总坛因为褚月河的死乱成一团。现在警戒相对松弛，是逃出来的好时机。她不能容师父他们在外逗留太久，以防戴云晚从圣兽潭或者大学做文章。师父现在有信息差，不知道戴云晚的动作，然而她知道。
　　苏凝幽最后看了一眼角落里抢食的老鼠，微微眯了眯眼睛。牢房内的气温慢慢下降，老鼠被灵力的威压瞬间冻住，不敢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