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和龙》之阿

8、双生子4【完】

　　深夜的酒馆里坐满了人。

　　举着酒杯大声喊叫的猎人，顶着酒具在人群里穿梭喝彩的侍者，坐在高台上讲着故事的吟游诗人，还有被很多人偷偷注视着的，楼梯上斜倚着的长腿美人。

　　长腿美人是这间酒馆的主人，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又为什么会在王国的边界开家酒馆，人们只知道她有一个和她的美貌相配的名字，艾依莎。

　　很长一段时间里，红裙及地的长腿美人艾依莎是王国边界所有酒馆的谈资。

　　不是没有人对艾依莎动过手，会在这里来喝酒的人可不会是什么善类。哪怕是台上看上去纤细瘦弱的吟游诗人恐怕也会有一手了得的剑术。

　　不过那些真的动了手的人无一例外地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们之后怎么样了，但是艾依莎每晚都一如往常地站在这里就足够让他们胆怯。

　　猎魔人从楼上走下来，在众人一脸“又有人不怕死”的表情下亲热地搭上了长腿美人的肩膀，笃定道。

　　“艾依莎，要是他们看你一眼就要给你一个铜币的话，你一晚上至少能赚一个金币！”

　　艾依莎接过侍者手中的酒尝了一口，长呼了一口气，轻笑。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金币这种东西，也只有你会这么在意了。”

　　说着斜睨了他一眼，眼尾的飞红看上去诱人极了，猎魔人却讪讪地收回了手，打着哈哈笑了两声。

　　外面的喝彩声，碰杯声时不时传进黑暗的小阁楼里，却一点也没有打破里面有些安静的氛围。

　　日格朗和艾伯特并排躺在崭新的地铺上。
　　日格朗在左边，艾伯特在右边，中间空出了一大段距离。

　　在今天上午来到酒馆，艾伯特被老板娘艾依莎制住之后，猎魔人才把日格朗放了下来。接着就是猎魔人一下午的解释，解释他如何只是开个玩笑，只是想把他从即将变得危险的森林里带走，只是想他们一起去救公爵夫人。

　　但是艾伯特显然并不买账。

　　只是因为有猎魔人和艾依莎在，他没办法离开这个酒馆回到森林里去，才会安安静静地待在这里。

　　他甚至在生日格朗的气。

　　如果日格朗一点也不配合，至少可以给他留点提示，他们也不会一直被猎魔人安排着走。就算要离开森林，就算要去救那个照顾日格朗长大的女人，只要日格朗拜托他，他难道还会拒绝吗？

　　艾伯特冷着一张脸，感觉心里快气炸了。

　　这时候日格朗小心地拉起被子，往两人的中间挪了挪，只是还没等他再靠近一点，艾伯特也跟着往左侧了下身，刚好躲开了他。

　　日格朗：“……”哥哥欺负人！

　　既然艾伯特都拒绝得这么直白了，日格朗也就干脆不小心翼翼的了，他抱起另外一床小被子，墩墩墩得跑到了艾伯特的面前蹲了下来。

　　“艾伯特哥哥！”

　　带着笑意的熟悉的喊声让艾伯特准备转身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那一晚艾伯特最终还是没能挡住日格朗的笑容，当他无论被怎么拒绝都对你露出天使一般的笑容的时候，就没有人能再维持着那种冷硬的假面拒绝他的靠近。

　　再上路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的早晨。

　　艾依莎指挥者侍者把后院两匹高大的白马牵出来，然后亲自给猎魔人准备了一壶最烈的酒。来往的人们惊讶于触碰过艾依莎却还活得好好的猎魔人，都忍不住一下又一下地看他。

　　猎魔人无视了那些人，只接过艾依莎的酒仰头灌了一大口。接着随手把酒壶挂在了马鞍上。

　　“嘿，好酒，不过我可没有金币给你，”

　　猎魔人探下身子，凑近了艾依莎，玩味一笑。

　　艾依莎依然是一身红裙及地，她没有骨头似地倚靠在门框上，一只白皙的长腿浑不在意地从裙侧边伸出来，此刻明明是仰着头看猎魔人，却像是在俯视自己的猎物。

　　艾伯特和日格朗已经坐上了另一匹马，宽大的白色兜帽遮盖了他们金色的头发和大半张脸，也影响了他们的感官。

　　这让他们没有听见艾依莎和猎魔人说了些什么。

　　只是日格朗似乎在艾依莎的头顶看见了两只黑色的角，不过也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他不确定那是不是一种错觉。

　　十天之后他们到达了王国的中心，王城。

　　原本王城的守卫还是很戒备森严的，但是这些天因为国王的召集令从王国各处赶来的医生和牧师太多了，甚至有人说其他王国的主教也有兴趣过来解决王国的困难。

　　在这样的情况下，猎魔人带着两个小男孩就像一滴水混入了大海一样，在无数请求进入王城的人们之中毫不起眼。

　　猎魔人的计划是由他带着日格朗去揭榜，然后吸引国王和守卫的注意力，艾伯特要负责在那个时候伪装成被带来的日格朗。

　　然后进入看守公爵夫人的高塔，并把她顺利地带出来。

　　他们会一起回到王国的边界，艾依莎会帮忙解决之后的问题。

　　如果中间不出差错的话，这会是个很完美的计划。

　　谁也不会想到会有两个日格朗，在艾伯特进入高塔的时候他们不会有任何警惕，而且他看上去分明就只是个12岁的孩子，谁能相信他会有在一堆侍者的包围下，带走公爵夫人的实力呢？

　　日格朗跟着猎魔人见到了国王。

　　国王是个好看的青年人，和公爵一样有着闪亮的金发，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会覆灭一整个城堡，抢走别人的妻子的人。甚至客观来说，他看上去优雅而宽容。

　　日格朗的视线停在了国王的眼睛上，国王也在看着日格朗，这个他的子侄。

　　金发的男孩继承了公爵夫人的美貌，乍一眼看上去却仍然有些像公爵本人，国王突然就不想让日格朗去见公爵夫人了。

　　至少，不那么快。

　　作为天天不需要议事的时候就围着公爵夫人转的国王来说，他太明白公爵夫人在想些什么。

　　她仍然在思念着死去的公爵。

　　多年以前从魔物的口中救下她的是公爵，其他人就再也没有了走进她内心的机会，哪怕公爵已经被他洞穿了咽喉，连同城堡一起烧成了灰烬。

　　但是就当他决定下令先把日格朗关押起来，再好好“奖赏”这个带来了猎物的猎魔人的时候，外面却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猎魔人和日格朗对视一眼，带着他迅速地突围了出去。

　　艾伯特看见公爵夫人的时候，她正倚靠在床栏上，看着窗台。

　　一只小鸟正落在那里，唱着歌。

　　公爵夫人和日格朗确实很像，只是她现在已经肉眼可见地虚弱和消瘦，一头长发垂落在她的胸前，已经不再有以前那种柔润的光泽，不过一枚精致的羽毛胸针别在那里，弥补了这一点点缺失。

　　她仍然有令人惊叹的美貌。

　　猎魔人离开之后，日格朗到来之前，那些和魔物作伴的日子，艾伯特也曾试过想象自己的父母的样子，想象他们会不会想起他。

　　不过捡到日格朗之后他就不再想这些问题了，这个世界上至少日格朗会为他感到担忧，足够了。

　　“母亲。”艾伯特在侍者的指引下走上前，平静地喊出了声，似乎他真的曾无数次这么喊过，他握住了公爵夫人的手。

　　“日格朗？”

　　听到声音，公爵夫人回过头看向他，她甚至为此撑起了一点身体，攥着艾伯特的手紧绷极了。但是没过多久她就发现了什么，却看上去比刚刚更加激动。

　　她几乎半个身子都靠在了艾伯特身上，脸上露出了既高兴又痛苦的神色，一寸也不挪开地紧紧盯着艾伯特，喃喃地想要说些什么却似乎没有发出声音。

　　直到艾伯特抱着她绕晕了两个侍者冲出了高塔，他才听到公爵夫人微弱的呓语——

　　“艾伯特，是我的孩子艾伯特。”

　　当猎魔人带着日格朗和艾伯特会和的时候，艾伯特和日格朗站在一起，守卫都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神说，人的灵魂只有一个。

　　在场的守卫，官员，国王都用恐惧和忌惮的目光注视着两个人，尤其以主教为甚。

　　金色的长袍披在他身上，如同圣光一般，他把手中的权杖重重跺下，一道圣光顿时被打向了艾伯特，他显然曾经见过日格朗，于是一下就认定了艾伯特魔鬼的身份。

　　公爵夫人替艾伯特挡下了那道圣光。

　　艾伯特的瞳孔一瞬间放大到了极致。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以至于所有的人都没能反应过来。趁着众人惊愕的瞬间，猎魔人带着公爵夫人和两个孩子迅速地逃出了守卫的包围，离开了王城。

　　等到他们有时间查看公爵夫人的情况的时候，已经是半天以后。

　　那是之前安排好的一处隐蔽的洞穴里。

　　艾伯特把她放了下来，圣光洞穿了公爵夫人的小腹。血已经流了很多，本来就虚弱的她已经只剩下说话的力气。

　　她活不下来了。

　　她仍然醒着，甚至可以说有些精神，她温和的目光在日格朗和艾伯特的脸上来回游移着，一点点泪从眼眶里满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艾伯特……”

　　公爵夫人似乎想笑，但是失败了，于是这变成了一个很悲伤的笑容。

　　她想抬起手摸摸艾伯特的脸，这个从小就被她送走的孩子，她亏欠他。这个动作让她小腹的血又开始冒出来，但是她并不在意。

　　艾伯特没有躲开，他只是侧了侧脸，没有再去看公爵夫人，落在身侧的手却已经攥得有些发白。

　　带着血迹的手落在他脸上，冰冷得像一片雪花。

　　“我还是想……虽然我没办法继续做到……”

　　公爵夫人说话的语调逐渐轻快起来，她似乎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了，这不是个好迹象。但是没有人会在这时候打断她，她接着说。

　　“我想让你知道我是爱你的。对不起……一直以来都没来得及做到。”

　　“神说，人的灵魂只有一个……但是！但是你和日格朗，本来就是两个人。你们本来……本来就是不同的两个人。”

　　“艾伯特，你也是我的孩子，你和日格朗，都是……”

　　公爵夫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收回的手落在了那枚羽毛兄胸针上，那是她从城堡里带走的唯一一件东西。

　　来自日格朗的小盒子，给艾伯特的礼物。

　　那不仅是日格朗的秘密，也是公爵夫人的秘密。她一直都有两个孩子，两个漂亮的，可爱的，都值得被宠爱的孩子。

　　她是在看到艾伯特的时候想明白的，哪怕她从来没有见过艾伯特，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他和日格朗明明就是不同的两个人。是人们误解了神的意思，做出了愚昧的事，她也一样。

　　不过还好，她弥补了一点点……还来得及做一点点……

　　公爵夫人小声地哼着小村庄的歌谣，她看到了公爵站在死神的身后，她脚步轻快地走向了死神。

　　艾伯特哭了。

　　虽然不是什么歇斯底里的大哭，但是日格朗在被他捂住眼睛之前还是看到了那一点点湿润。

　　日格朗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的眼泪打湿了艾伯特的手。

　　在埋葬了公爵夫人以后，猎魔人送他们到了王国边界。酒馆里，艾依莎正等待他的到来。

　　日格朗则带着艾伯特回到了森林的小木屋，那枚羽毛胸针被他们一起小心地存放在了新的格纹罐子里，取代了金币的位置。

　　艾伯特开始教导日格朗战斗，和魔物的战斗，也包括和人的战斗。防止下一次有谁来的时候日格朗还是没有一点反抗能力。

　　在日格朗有了一点的自保能力后，他们开始一起在森林里巡逻，重点查看那些狼群附近。

　　森林里的生活平静极了。

　　只是过了一年，他们捡到了一个被抛弃的女孩，日格朗给她取名叫安。

　　那是珍惜的意思。

---

作者有话要说：　　趁这个故事完结求个收藏，也许会有加更掉落哦2333
5.31番外预告《国王》
5.31补充番外《猎魔人》中艾依莎的内容
下文预告《女巫与骑士》/关于爱与被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