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和龙》之阿

5、双生子2

　　日格朗有一个藏了很久的秘密。

　　他不是公爵夫人唯一的孩子，他还有一个哥哥，他的名字叫艾伯特，意为黑暗中的光。

　　日格朗是躲在阁楼里玩捉迷藏的时候发现这个秘密的。一直没有被女仆找到昏昏欲睡的日格朗在即将睡着的时候听到了公爵夫人的声音。她在祈祷。却没有喊出神的名字。

　　日格朗在长大的过程中慢慢想明白了为什么。

　　她所祈祷的本来就是不被神所认可的事，她祈祷她另一个孩子的平安。那是个被神认为是魔鬼的孩子，被她亲手放弃的孩子，生活在不被神光笼罩的森林深处，无数魔物将围绕着他，紧盯着他，在任何可能的时机吞吃掉他。

　　夜幕降临的时刻，大雨落下了，和公爵夫人隐约的抽泣一起。

　　那一晚发生的事情对于日格朗来说就像一场梦境，公爵夫人的祈祷声，呜咽声和大雨落下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混沌极了。

　　在那之后日格朗的生活也并没有变化，公爵夫人一如既往地宠爱他，人们一如既往地赞美他，只是他偶尔会想起，这些宠爱和赞美里面有没有属于他哥哥的一部分。偶尔他会梦到那森林的深处，梦到和他一样的孩子在树木间穿梭、躲避凶狠而疯狂的魔物。

　　而他只能站在一边，亲眼目睹而无法干预。

　　“艾伯特……哥哥？”看到面前那个和自己一样的男孩子的时候日格朗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他喊出了声。

　　三天以后。

　　木屋前的空地上，日格朗举着锋利的斧头劈着柴火，他脚上的伤还没有好全，被艾伯特敷上草药之后也不敢乱动。这时候没有支撑就显得动作僵硬而古怪，当然也有从来没劈过柴的原因。

　　快到正午，木屋的影子慢慢地缩了回去，阳光就直接落到了日格朗身上。那头金发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这时候在阳光底下竟然明亮得有些刺眼。

　　艾伯特刚从外面回来，下意识伸出手挡在了眼前。他感到了一丝烦躁。

　　从三天前日格朗醒过来之后没有大哭大闹，反而喊出了他的名字还冲他傻乎乎地笑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什么不对了。

　　这种不对在日格朗喊他哥哥、还打算帮他干活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在艾伯特的想象里，这个一看就生活优渥的小少爷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沦落到森林里，应该吓得只知道哭才对。更何况他们长得一模一样，正常小孩的思维恐怕应该是——

　　“妈妈这里有个魔鬼装成我的样子！”

　　如果是那样，他就可以在日格朗养好伤之后迅速地把他送到附近的城镇里。

　　他是个被养得很好的孩子，男孩。那些没有子女、又逐渐老去的领主夫妇们会很愿意收养这样一个漂亮的男孩。教堂也会考虑留下他培养成圣骑士。日格朗会继续他无忧无虑的人生，而他属于森林，魔物与弯月会与他作伴。

　　但是日格朗偏偏没有。

　　他表现得就像一直知道他的存在，喊他哥哥的时候熟悉、欢快得要命，就好像他们确实从小一起长大，从没有分开过。

　　“哥哥！艾伯特哥哥！”日格朗听到了声音，回过头喊了两声，露出了天使般的微笑。在城堡里，只要日格朗这么一笑，无论是谁都无法拒绝他的合理要求。

　　艾伯特也是一样。

　　虽然他依然冷着一张包子脸，虽然他威胁地把匕首往日格朗眼前晃了晃，但是站在日格朗身边帮日格朗挡着太阳的动作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日格朗就这么顺利得在艾伯特的小木屋定居下来。

　　小木屋里的生活忙碌而平静，如果不算那些深夜里时不时冒出来叫几声的魔物的话。

　　这附近的魔物差不多都已经认识了这座小木屋和木屋的主人艾伯特，最多也只在满月的夜晚靠近一点点大吼几声，发泄一下曾经被艾伯特暴打的不满。

　　原本艾伯特还会在偶尔被吵到的时候拿起匕首，和那些一到夜晚就精力旺盛的魔物们打上一架，现在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干了。

　　日格朗在晚上的时候总是显得格外安静，他蜷缩在艾伯特为他准备的被子里，只露出一头柔软的金发。艾伯特睡在另外一边，他从来没有安慰过什么人，于是只能安静地看着日格朗，尝试用猎魔人那个晚上回答他问题时的那种目光一直看着他。

　　日格朗的眼前一片漆黑，但是他能感觉到艾伯特在看着他。那是他所熟悉的目光，城堡里的公爵夫人，公爵，管家和女仆们都会用这样的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但是城堡已经破碎在国王的刀剑里，公爵和管家、女仆都已经离他远去了，公爵夫人也被国王带走，他只剩下艾伯特了。

　　他很喜欢这个陌生而熟悉的哥哥。在那些被长梦笼罩的深夜里，艾伯特总是出现在梦境深处。

　　如果城堡没有被攻破，所有的东西都在原处，就可以在日格朗房间里的床底下找到一个上了锁的小盒子。

　　里面装着漂亮的羽毛胸针，透明的水晶球，特制的枫叶书签，手工铸造的纪念金币……有些是日格朗收到的生日礼物，有些是日格朗学习的时候自己做的，只有一个共同点是日格朗都没有用过。

　　这些可爱的小东西被崭新得保存下来，等待日格朗把他们送给那个遥远森林里的人。可惜现在应该也找不回来了。

　　一小枚金币被从被子的缝隙里塞了进来，在黑暗的被窝里滚到了日格朗眼前。

　　那是一枚很简单的通用金币，上面印着附近不知道哪位领主的头像，已经磨损了很多。不过很干净，看得出很受主人的爱护。

　　金币是很宝贵的。

　　日格朗捡起了那一小枚金币，攥紧在了胸前。然后他探出头，正对上艾伯特的眼睛，不耐烦的表情上有一双担心的眼睛是很奇怪的样子。

　　摊开被子，日格朗弯起眼睛笑了，“哥哥一起睡吗？”

　　艾伯特钻进去，大人一般揉了揉日格朗的金发，按紧了被子。他比日格朗稍稍高一些，这样的姿势刚刚好把日格朗揽在怀里。盖上被子，魔物的吼叫声似乎变得遥远一点，弯月爬上枝桠的时候，壁橱里燃烧的篝火渐渐熄灭了，被窝里慢慢暖和了起来。

　　艾伯特开始只在白天正午的时候离开木屋，那时候阳光灼热得无孔不入，所有的魔物都会躲在阴凉的角落里，比神的光辉可靠得多。他可以放心地把日格朗留在木屋里，然后很快再带着一些猎物回来。

　　有时候在湖边清洗猎物的时候，他会想要是那天他没有捡到日格朗，这个男孩是不是就会悄无声息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但是即使是现在，他也没有万全的把握可以一直保护好日格朗。

　　他所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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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日格朗是小天使！我好爱他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