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和龙》之阿

1、公主和龙

　　龙是在一年的夏天遇见它的公主的。

　　那一年的夏天，太阳在一天的三分之二都炙烤着大地，无数魔物都开始乖乖收敛自己的爪牙，只在夜间出没，免得下嘴时还要被食物烫到。

　　但是龙不是。

　　龙是世界上唯一一条火龙，它喜欢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感觉。而且当它在阳光下面震开翅膀，它灿金色的鳞片就开始闪闪发光，比赏金猎人领到的黄金还要亮，比吟游诗人的眼睛还要亮，它一动，就像是抖开了一片夕阳下的海。

　　于是本来宅的厉害的它开始天天出门了。于是它遇到了生命中第一个朋友，它的公主。

　　公主是世界上最后一个公主了。这片大地上一共有五个国家，但是四个国家都只有王子，只有最后一个国家诞生了一位公主。传说她有世界上最漂亮的铂金色长发，雪白的皮肤，用温柔的眼睛看着你的时候你会觉得看到了神。

　　但是天气热得太厉害了，最令人无法忍受的其实不是日复一日的高温，而是雨。这片大地已经许久没有雨落下了。一片又一片禾苗枯萎，一条又一条大河干涸，一个批又一批平民饿死，再这么下去，会发生什么呢？

　　“一个又一个王国衰败”

　　吟游诗人开始吟唱可以预见的未来，国王供养的巫师点亮了水晶球，看到了世界上最后一位公主。

　　“我亲爱的孩子，你愿意为我们的王国到龙神那里去吗？”

　　国王召见了他的孩子，看着那孩子低下了头，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公主被盛装打扮，锁在了高塔之上，等待被献给龙的那一天。她安静地看着命运发生。

　　公主不是这个国家受宠的孩子。虽然她的确有举世无双的美貌，虽然她的确是世界上唯一一位公主，但是国王不喜欢她，因为她的眼睛。

　　和被赞颂的铂金色长发不同，公主有一双黑色的眼睛。如果不是诞生在皇室，她一出生，就会被巫师带走，变成一匹白马，一只鸽子，或者别的什么。

　　所以公主的面纱从未摘下，金色的面纱背后，人们都说公主有一双金色的眼睛。

　　公主不是为了国王低下了头。

　　她的女仆昨天回了一趟家，去安葬她的小儿子。公主见过他，跟他的兄弟们不太一样，那是一个很有活力的小孩子，见到她的时候，会兴冲冲地跑过来向她问好。

　　“公主殿下，你看到过萤火虫吗？那应该和你的眼睛很像。”

　　但是这个夏天应该不会有萤火虫了，田野和河流离开的同时也带走了它们怀抱的生命。公主在国王面前低下了头。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她将盛装出席，迎接命运。

　　龙见到公主的时候，她仍然戴着金色的面纱，安静地呆在黑色的洞穴里，和周围的黄金，珠宝一样安静。

　　龙和公主成为了朋友。

　　最开始当然不是这样的，龙像收藏以往被送过来的珠宝一样收藏着美丽的公主，他黄金的竖瞳日复一日地看着自己的宝物。他喜欢他的宝物像他一样闪闪发光的样子。

　　但是天气依然没有好转，愤怒的人们将怒火烧到了龙身上。他们已经献上了最美丽的公主，却依然没有雨，龙欺骗了他们。

　　第一次龙的火焰吓退了进攻的人，它带着另一座山上可以吃的果子回到了洞穴。公主接过果子，听到了外面逐渐盛大的铁蹄声。

　　第三次因为漫天的剑雨不得不回到洞穴的时候，龙蜷缩了起来。它感受到了来自背上的疼痛，它受伤了。公主从黄金和珠宝的山堆里翻找出黄金的宝剑和绢布，然后拔出了龙背上的箭头，止住了血。

　　龙的血也是金色的，当它滴落的时候，公主也感受到了疼痛。

　　在深夜月光逐渐盛大，铁蹄声逐渐靠近的时候，龙带着公主离开了洞穴，去寻找世界之源。传说在世界之源，有一片无尽的海。

　　但是人类的铁蹄和猎魔者的鹰依然阻止着她们，在第五天的深夜里，公主的面纱永远得留在了突围中。看到那双黑色的眼睛的时候，人们出离得愤怒了。

　　“她是魔女！果然就是她害的我们！”

　　龙甩了甩尾巴，张开了血淋淋的翅膀飞上了天。它也看到了公主的眼睛。那里面分明没有什么魔力，但是看惯了闪闪发光的金色，它头一次觉得黑色也可以很好看。和夜精灵的翅膀一样，黑色但是依然闪闪发亮。

　　龙把公主保护在了翅膀下面。它灿金色的鳞片已经掉落了很多，公主伸着手，隔着一点距离触摸那些伤口。

　　但是她们依然想改变这一切。

　　“你若行得好，岂不蒙悦纳？你若行得不好，罪就伏在门前。它必恋慕你，你却要制伏它。”

　　公主闭上眼睛，仿佛听到了教堂的颂经声。但是教堂已经荒芜了很久很久了，从干旱彻底到来的时候。

　　她们终于来到了世界之源，不能飞翔的人们被远远得甩在了地上。

　　巨大的湖泊确实像一片海一样漂浮在半空中，但是与世界相通的位置被一片黑雾挡住。黑雾里传来无数嘈杂的声音。

　　有诅咒龙和公主的，有杀害自己的朋友，孩子来饱腹的，有在路上抢劫别人的口粮的，当然也有凌乱的铁蹄声。这铁蹄声不止响起在她们脚下，也响起在大地上各个王国接壤的地方。

　　那是人之恶。

　　龙喷出了最后一点火苗。

　　白天追击她们的人会因为烈日停下脚步，她们却必须一步不停。龙已经很久没有吃到好吃的硫磺了。

　　好在那一点火苗迅速而盛大地点燃了黑雾，它再也无法阻挡世界之河汹涌而下，雷声滚滚，雨席卷了整片大地。

　　当黑雾彻底燃尽的那一刻，公主黑色的眼睛一点一点褪去了，金色的光从她的眼睛里蔓延出来，映照了大地的各个角落，她看到了许多。

　　保护着孩子挣扎求生的母亲，长着恶魔的角却虔诚向主祷告的孩子，照顾着失去双腿的兄长的男人。

　　许多年以后，这样的夏天再也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上有了许许多多的公主和王子，许许多多的魔物和龙。

　　但是那个黑色眼睛的公主和掉光了鳞片的龙永远地留在了那个夏天。只是偶尔的深夜里，你可以看到一些光划过天空。

　　龙载着它的公主看这个世界，她们的鳞片和眼睛在最深的黑色里也闪闪发光，和萤火虫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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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送给好基友@叶寄舟/下文预告《恶魔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