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艳》楼台旧人

6、第五章 嫁神

　　很久以后轩辕凌问过叶若，要是那天他没有去那个地方后来会怎么样，叶若笑得很有点没心没肺。
　　答案对轩辕凌来说很显而易见，从很早很早的那个时候开始叶若就是一个不怎么关心其他人想法的人。
　　很早很早的时候，大概是在千余年之前的时代里……
　　蜀地多山川险峻，人烟也多闭塞，生活在这穷山恶水中的人们在他们的信仰上有着很强的地域性和偏向性。在碧霞山脚下生活的村民们就尊奉这一位自碧霞山出现开始就在这里的神灵。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向这位神灵贡献水果佳肴就成了他们一年的生活中很重要的任务。尤其是在灾年里，献上的祭品就更加丰富。
　　在这一年的日子里，虽然是难得的风调雨顺的，却有另外一件事让村民们感到恐慌。
　　这一年年初的时候，就有流言不时地在村子里流传，就在碧霞山里，来了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魔。到了年中的时候，关于外来妖魔的流言越来越夸张，甚至还有不少村民说在碧霞里看到了那个红眼睛绿头发的妖怪，还绘声绘色地描绘了他吃人的场景，什么捧这个人手啃得正香啊，什么和碧霞山的神灵在林子里大打出手最后把山主打败了啊。一直到那妖魔宣称要村民进贡童男童女的时候，村民们中的恐慌达到了最高点，这里讯息闭塞，无法从外界获得帮助的村民们为了这个消息惶恐不已。最终在逃荒放弃自己的田地和进贡之间他们选择的后者。
　　这件事由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老婆子一手包办，大红的花轿和大红的嫁衣，老婆子说了，既然是那妖魔打赢了山主，从今以后他们只要遵它为山主并按时按要求进贡新任的山主就会继续保佑他们。
　　而这次的进攻也被称为嫁神，一位年轻的未嫁姑娘自愿为了村民去当贡品。
　　红色的花轿在山林间显得分外显眼，只是那抬轿子的人脸上愁容满面。
　　“到了。”领头穿着媒婆装束的老婆子脸色崩得跟一块铁板一样，“放。”
　　抬轿子的人慢慢地把轿子放下。
　　“走。”老婆子一声令下，第一个往小路上飞跑，后面四个轿夫撒开脚丫子跟着，活像他们身后有妖魔在追一样。
　　嶙峋的山石下面就剩下了孤零零的花轿。山林间的风吹过突兀的岩石后发出了古怪的声音，在这山谷间听起来就像有鬼怪在吼叫。
　　停了好一会，一直到天色将晚的时候也没有人影出现在这个地方。
　　一直到，轿子里的人再也坐不住了。
　　小心地掀开轿帘踏出轿子，披着红盖头的新娘钻了出来。
　　周围只有几只偶尔经过的小动物，山风在耳边呼啸，却没有半点人声。
　　难道真的有所谓的妖魔？
　　新娘子索性扯下了红盖头，大胆地向四周张望。
　　盖头下是一张年轻的，可以用漂亮来形容的面孔，未施粉黛的容颜天然去雕饰。
　　穿着能够融进周围环境的披风的人在岩石后面的一角观察好一会儿了。他看着那些抬花轿的人来了又走，看着新娘子小心地从轿子里走出来四处张望。
　　穿着大红色婚服的新娘要比一般的女子高上一些，而其——那握在新娘子手中的是喜杖吗？他怎么看着不像啊。
　　身形一展，他悄悄地潜伏了过去。
　　新娘子还在四处走动，唯独没有注意自己的身后。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在新娘子的背后突然发出了声音。
　　“喝！”
　　果不出他所料，新娘子握在手中的装饰成喜杖的东西根本不是婚礼上要用到的东西，而是一把剑。在他说出了这句话之后，那把剑就被新娘子用极快的速递抵到了他的脖子上。
　　他眨眨眼睛，一动不动地让剑在脖子上搁着。
　　新娘子显然被他吓了一大跳，说出来的话也有点不正常了。
　　“你是人？”
　　他再眨眨眼睛，很简单地回答，“是。”
　　新娘子的眉宇间多了几分英气，少了几分女孩的娇柔，在等到他的回答之后皱了皱眉，把剑收回了剑鞘里。
　　“你不是女的吧。”他直截了当地提出猜测。
　　看了他一眼，新娘嗯了一声，不时地观察着周围。
　　“你要是在找妖魔的话就不用费心了。”他觉得还是告诉这位新娘的比较好。
　　男扮女装的新娘子看着他。
　　“这其实是一个天大的误会。”他翻了翻白眼，虽然他到这里是另有目的，可是因为一系列的误会导致了今天这个后果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我可没有和你们山主抢山头的意思。”要不是有人给他通报了消息，他还不知道自己成了村民们口中的妖魔呢。
　　“你？”新娘子诧异。
　　“恩，是我。”他也很不想承认。
　　“胡闹！”新娘子看起来很恼火，一把把自己身上的嫁衣扯了下来，里面是一件淡蓝色的男子样式服饰。
　　“抱歉。让你们误会了。”真诚道歉的人报上了自己的名字，“轩辕凌。”
　　已经把身上带有新娘子特征的东西都弄下来的人看看他，也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叶若。”
　　没想到听到这个名字轩辕凌的反应很大，“叶若？你是叶若？”
　　“怎么？”叶若开始动手把扮成喜杖的宝剑身上的东西也去掉，听轩辕凌的话好像知道他。
　　轩辕凌也知道失态，低了低头，把自己的眼神隐藏了一下，“你真的是我知道的那个叶若？我听到的还是从我爹那里知道的。”原本他还以为叶若至少有四十了，没想到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的样子。
　　“你是？”让他这么一说叶若也想起来轩辕是个自己耳熟的名字。
　　“我爹是轩辕石。”
　　这么说叶若总算想起来了，“原来是轩辕石的儿子，我倒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娶妻了。怎么样，他还好吗？”
　　轩辕凌的眼神黯淡下来，“我爹三年前过世了。”
　　叶若静默了一会儿，“没想到那个时候竟然就是……唉，你到这里来做什么？”还闹得这里不得太平。
　　“其实我是来找前辈你的。”至此轩辕凌的心底有了底，“家父过世前有东西想要托付给前辈，特意要我来寻找，没想到前辈在的地方居然这么隐蔽，让我好找。”
　　轩辕石有东西要交给他？叶若呆了呆，“是吗？这里确实不好找。”
　　“那个……”轩辕凌现在全然是一副后生晚辈的样子，“不知道前辈是不是驻颜有术，我一直寻找的都是一位四十岁上下的剑客……”今天才知道找的方向犯了根本性的错误。难怪他会耗上三年的时间。
　　“你在这里也待了不少时间了，我们还是出去再说吧。”叶若也不管那些地上被他弄得零零碎碎的东西，转身就带路向外走。
　　轩辕凌不是傻子，既然叶若不想说，他也不会追问第二遍，只是在他看着叶若的背影的眼神里带着点凌厉，走在前面的人没有丝毫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