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爱］归去来》归池

3、（三）

　　“啊哈！Hatter又在想Alice了！傻瓜，Alice才不会回来！”三月兔一手攥着自己皱巴巴的外套，一手拎着茶壶挨个给大家续上茶水，走到发着呆的疯帽子面前时，它嘻嘻哈哈地嘲笑起来。
　　“Hatter，不要再想了，Alice不会回来啦！”隔着长长的桌子，睡鼠一边尖声尖气地叫着，一边把一块方糖甩进疯帽子的茶杯。茶水四溅，疯帽子一下子回过神来。
　　“嘿、嘿！你们这群疯子……”疯帽子掸了掸自己灰扑扑的外套，又一低头躲过一块扔过来的蓝莓酱果塔，“Alice回不回来可不是你们说了算！”
　　“也不是你说了算。”柴郡猫从空气中现出身影，翻了个跟斗，捞走疯帽子手边的一块奶油蛋糕，朝他咧嘴笑了笑，又消失不见。

　　“Alice当然会回来。”
　　——打开工作间的门，取下帽子挂在门后的挂钩上。
　　“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解开领结和扣得有些紧的第一颗扣子，走到工作台前。
　　“虽然不是我说了算，这得Alice说了算。”
　　——顺手拿起桌上的日历，划掉一天。
　　“emmm…一年零三个月又六天。”
　　——熟稔地拾起一块长长的布条开始裁剪，嘴里仍接着嘀嘀咕咕。
　　工作间忙碌了起来，新的一天开始了。只有在为自己所热爱的制帽工作忙碌时、和朋友们一起度过下午茶时光时、和家人呆在一起时，他才能短暂地忘记一些事情，才能好受一些，能够开心起来。

　　可怜的疯帽子！他原本可以不受这些苦恼的烦扰！送走Alice之后，他的不舍和悲伤被家人重聚的欣喜和快乐淹没，聚会和宴请是少不了的——再加上两位皇后也握手言和重归旧好，皇宫里开了整整三天的盛大宴会，各个城市的人民从四面八方赶来，又吸引了各地的小商小贩，盛况空前绝后，仙境王国陷入一片欢乐的海洋。
　　“要是Alice在就好了，Alice一定会喜欢的！”疯帽子看着杂技团的表演，右手不自知地抓着三月兔的领带兴奋地摇晃。
　　“嘿、嘿！Hatter, 你最好给我放手——听见没有，我说放手！”三月兔吼叫着挣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口，“又是Alice、Alice、Alice！我敢打赌，你这两天提了她不下于一百次！”
　　疯帽子突然从杂技中回过神，低头看着三月兔：“你刚刚说什么？”
　　三月兔嘻嘻哈哈地：“What？我说，我说什么？我说，Hatter，你是不是喜欢Alice？”
　　“……我想是的。”良久的沉默。最后，喃喃自语般的回答淹没人潮的欢呼声中。

　　该死的三月兔！
　　疯帽子在床上翻了个身，悬在床边的剪刀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惊醒了还在午睡梦中迷迷糊糊的人。梦境消散了，梦中人原本清晰的模样也随之变成一团雾，很快被风吹散了。
　　墙上的挂钟指向右下角的蜂蜜蓝莓松饼和杏仁核桃咖啡，房间里有了淡淡的烤面包的香气，疯帽子嘟嘟囔囔地起床，拿起床边的帽子戴好：“啊，已经要到下午茶时间了吗……我睡了这么久。”今天是有什么事情吗？往日这个时候，外面都热热闹闹的了，三月兔和睡鼠的尖叫声早就可以穿透窗户，传进屋里了。
　　要出门的时候，不知为何心跳快了一瞬间，疯帽子在门口旁边的镜子前站住了，抬手扯了扯自己的领结，正了正帽檐。唉，怎么回事，头发好像也有些乱，感觉怎么都理不好，衣服好像也有些皱了……
　　关心这个做什么？疯帽子一拍脑袋，不过是和老朋友一起喝下午茶，有什么可紧张的？
　　又不是去见Alice。
　　疯帽子在心里“哼”了一声，施施然地出了门。皱就皱吧，衣服再皱，也掩盖不了我是最杰出的帽匠的事实！
　　“我要去吃蓝莓果酱松饼啦。”疯帽子喜滋滋地走下山坡。

　　Alice设想过无数种和疯帽子重逢的场景，或许是欣喜相拥，或许是自然寒暄，又或许是……疏离和拘谨。
　　她站在这个小斜坡下，颇有些犹疑和踌躇，不知是该迈步还是先等一等。
　　然而……
　　不会再有比这更让人猝不及防的事了，上一秒她还在进退两难，下一秒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斜坡上，脸上还带着傻乎乎的笑。
　　Alice眼眶一热，下意识开口喊道：“Hatter！”
　　坡上的身影停住了。
　　坡上的身影一动不动。
　　些许无措和难过悄悄涌上心头：他并不想见到自己么……
　　这时，坡上的身影突然像是被掐人住了脖子，猛地从嗓子里憋出一声细细的尖叫，他喊道：“啊！”，然后——他慌慌张张地转身顺着来路跑了。
　　Alice只茫然了一瞬，下一刻就也拎起裙摆冲了上去：“Hatter！”
　　费力地跑上长长的斜坡，Alice看见疯帽子慌里慌张的背影在门口一闪，躲进了屋里。“Hatter! Hatter!你把门打开！”
　　疯帽子听见门被敲得砰砰砰得响，心里更加慌乱，他靠在门结结巴巴地上大声喊：“等……等等！我要……对！我房间太乱了，我要收一收！Alice你等一下！”
　　他哪里是要收拾什么房间！Alice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只回荡着一声带着惊喜和开心的“Hatter!”，从前Alice来到仙境，自己是怎么做的？是该拥抱，还是握手？天哪！救救我吧！
　　“Hatter! 再不开门我生气了！我走了！”听见外面说要走了，疯帽子心里一急，几乎是没过脑子，转身就把门打开了。
　　他站在门口。
　　Alice站在门外。
　　皱着鼻子，有些气鼓鼓的样子。
　　剪了短发，比从前多出几分英气。
　　脸颊有点泛红，大概是因为刚刚跑得太急。
　　疯帽子愣愣地看着她，直到怀抱里多了一个人——这一瞬间，他想的竟然是：久违了，milady。
　　“我有话要和你说。”
　　疯帽子怔怔地点头：“我也是。”
　　“我先说吧。”两人同时开口。
　　“不……你先听我说。”Alice不容分辩道，她抿了抿唇，似乎有些紧张，“我想说……”
　　下定决心似的，她踮起脚，微微前倾，一个轻柔的吻飞快地落在疯帽子的侧脸：“这就是我想说的。Hatter, I love you.”
　　“我们在一起吧。”

　　巨大的幸福感和不真实感像气泡一样填满了他的脑子，要让他飞起来。侧脸上那个温柔又迅速的吻仿佛是自己的错觉，可女孩通红的耳根、饱含期待和紧张的眼神似乎又在告诉他：不是梦，这不是梦。
　　眼前的女孩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Alice.”疯帽子试探着伸出手，轻轻碰到她的脸颊。
　　她像是颤栗了一下，但并没有任何动作。
　　疯帽子托起她的脸，凝视着Alice有些害羞躲闪的眼睛，重复了一遍Alice刚刚说过的话：“我们在一起吧。”
　　“I love you too, Alice.”
　　Alice本以为自己能够足够坦然，无论结果如何。然而到了这一刻，当疯帽子捧起自己的脸，低声倾吐爱语，而自己被迫和他的眼睛对视——那是一双浅到几乎透明的茶色瞳孔，她不禁有些难为情地闭上了眼。
　　这几乎是一个如此明显的暗示信号，Alice马上就后悔了，她立刻睁眼，却只见见一双清亮的眼睛离自己如此之近，她甚至透过瞳孔看到了自己红透的脸，这双眼睛泛起了盈盈的笑意，紧接着，唇上传来柔软又小心翼翼的力度。
　　唇齿相接，Alice难以抑制地瞪大眼睛，呼吸和心跳开始加速，耳边的世界全部奇异地安静下来，只剩自己和对方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和擂鼓一般心跳。溺水的感觉铺天盖地般涌来，Alice无意识地伸手搂住对方的脖子，踮起脚尖微微仰头，就像溺水的人渴求氧气那般——
　　当两人分开时，疯帽子看着Alice，眼里只剩Alice微红的眼角，水光淋淋的唇瓣，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他只想马上把Alice抱回自己家，锁上门，挂上勿扰的牌子，这样谁都不能来打扰了……这是梦吗？梦会有这么真实吗？
　　一双环在脖子上的手轻轻搂了搂：“不是梦。”Alice微微喘息着，将脸靠在疯帽子的胸口，“Hatter,我在这里。”
　　疯帽子默默收紧怀抱，好像有一股又一股甜气泡水从心底冒出来，将他包围。
　　你在这里，就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