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耳边说》张四

3、第三章

　　“铝热反应是以铝粉和氧化铁为主要反应物的发热反应。”

　　“反应放出大量的热，并发出耀眼的光芒。”

　　化学老师平淡地对照书本解释原理，随后用酒精点燃打磨完毕的镁条，方奕看到镁条剧烈而迅速地燃烧，观察发生的现象——炫目甚至于刺眼的白光。

　　教室陷入短暂的沉寂，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讲台上骤然释放的光与热里。细烟随反应生成，待光芒消失，四周开始出现哄乱。
　　实验结束的五分钟后，下课铃响了。

　　这是周五的最后一堂课。

　　对于方奕而言，周末没有被划算在自己期盼的范畴，因为日子过得总是平淡，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连想见的人都没有。

　　在整栋教学楼都踢里哐啷被脚步声踏响，所有人都在往出涌的时刻，她拿出便利贴不慌不忙地笔记家庭作业。地方空了好打理，犯不上着急。

　　教室稀稀散散只剩下四个值日生，包括她在内。

　　方奕被安排在打扫门外的过道，她持着扫帚挥过地面。夕阳斜切下来，照出在空气中漂浮的微小颗粒。

　　她抓东西的时候力气用的很轻。

　　在毫无防备中，一阵猛地推搡，扫帚掉落在她刚积堆的灰尘上。方奕后退几步，头‘咚’的磕在背后的墙面上，衣服蹭过墙壁上的白灰。

　　方奕抬头知道事情不太妙。

　　三四个女生围在自己身边，连带着为首动手的沈思妍。沈思年则站在她们后侧，倚在前门口，与旁边另一个男生搭话。

　　方奕拍了拍袖口，对沈思妍说道：“值日不是这样值的。”
　　然后听到教室内传来一阵声响，跟她一并的值日生早就走掉了。

　　刚才整理好的书包被翻空，凌乱的散了一地。

　　其中一个女生脚底踩着几本铺平摊开的练习册，注意到最上方一本红色封皮的笔记本，弯下身颇有恶作剧意味的翻看。
　　方奕的瞳孔收紧，她唯一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置身于此的空间，近一年所有的心事都藏在这本日记里，属于她的秘密。

　　沈思妍注意到方奕表情忽然之间的变化，不等方奕反应便狠狠揪住她的头发朝墙面上带过去，“你说你早跟我低头不就没今天的事了啊？”

　　方奕的后脑勺一阵眩晕，不太清明之时只听到四下一片哄笑声，女生尖锐的嗓音刻薄又嚣张，“哈哈哈哈什么啊，屁啊，寂寞空虚了吧，这简直宝藏。”

　　“诶诶诶你俩过来看，这写的都哪儿跟哪儿啊，太搞笑了。”

　　“谁懂她啊……”

　　日记开头的扉页，是去年三月，她写家里小院的玉兰花败了，再记得陆陆续续有人从房间里拾掇东西，整理出来老人的旧衣物，说是要烧了。方奕一个人不声不响地看了很久，但从她面前走过的人——那些不熟识的亲戚，只当她是空气。

　　不知道是怎么联系上方奕亲妈的，也不知道她怎么莫名其妙的被推到舅舅手里，这段记忆很模糊，可能也源于她不想忆得起。

　　于是她在本子上写了一句话：这个世界并不喜欢我，我也没必要喜欢这个世界吧。

　　可那毕竟是她自己给心里上的一把锁，现在锁被旁人敲开了。

　　所以每当她很多次想起这个时刻，就好像浑身赤裸在人群中被许多双眼睛审视，自己没有任何可以落跑的机会，她不知道日记本上零零碎碎的段落被人拿出来当笑料念了几个回合。

　　当所有力气缓慢抽离，她开始轻微的颤抖，竟然忘记是不是需要反抗。

　　“停了。”

　　时间在这一刻凝结。

　　落日余晖耀着蒋鸿宇的眼睛，他是迎光走上来的，能看见的一片全都是阴影。
　　方奕望见少年颀长的身影渐行渐近，金色的光沿着他脸庞抵着的黑色毛衣勾出一点下颚线，那双生的好看的眼睛却总不见有泛得起的情绪，是贯带有的平静。

　　沈思年一脸诧异，“你不操场打球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董茵三步并两步的踏上最后一级台阶，这才从楼梯转角处匆忙跑过来，然后气喘吁吁地憋足一口气，“我叫他过来的。”

　　蒋鸿宇手弯曲的时候关节分明，指尖微微发红，方奕的手腕被他握住的时候，她觉得好凉。
　　然后感到整个人抵在他的怀里，可以闻见衣服上带有的说不明的淡香。

　　她想是衣服柔顺剂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