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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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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这顿中午饭方奕到校园小超市买了面包草草解决,临了贴心的为董茵泡了桶酸菜牛肉面,两人就着教室窗外一片雪景,吃的董茵边吸面边骂娘。
方奕哆嗦着手像恭敬着二大爷给董茵端着面桶,兀自想起之前被人围观看笑话的情景,不过她其实也没看清楚说她的人是谁。
“想什么呢?天天走神儿。”
董茵瞪着眼睛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动作幅度有点浮夸。
方奕没心思搭理她,叹了口气,琢磨可能今天命太背。董茵自觉没趣,奔着走廊出去处理面盒了。
教室里除了她也再没别的人,离第一堂课上还有四十分钟。
没等董茵前脚离开一会儿,方奕感到旁边有个人影。
以为是同桌回来了,抬眼却正对上女生挡在教室门口满脸鄙夷审视自己的表情,边往里面走边嘀咕:“不嫌教室有味儿啊,班主任说了不让了,真服了。”
方奕神色没什么异常,也没吭声,只是侧过身把原本敞开的窗户开得更大了些。她平时除了董茵和班上人都不大说话,所以开学半学期对本班同学名字印象深刻的很少,面上也生。
省去多余的交流,就干自己手边的事儿了。
“装。”
近乎于一个语气词,发音很轻。像漫洒的雪一样,静静地落在方奕的心上。
她手上翻页的动作一滞。
“我装什么了?”
董茵进门就撞上这一幕,方奕坐在位置上,马尾散在肩膀翘起一个弯,下巴微微往上扬,面朝着沈思妍,掷地有声。
沈思妍也不是吃素的,说着就站起身拉开凳子,“跟谁嚷嚷呢。”
董茵瞧见此举,不咸不淡地插了一句,“哦,你哥沈思年你就跟着了不起?”
随后三三两两的人也开始往教室里涌,方奕看见沈思妍再没说什么悄声坐下了。
说话间的功夫,班级里又复回混沌一片,方奕瞅着董茵一屁股坐下来,虽然董茵平时为人鸡贼,做事泼辣,但好歹今天携着股凛然之风,有那么点大侠风范,正欲如何委婉开口表示谢意。
“你全当刚那女的说话在放屁。”
方奕眨巴着眼睛,“我没想怎么着,跟她较什么劲。”
这些都不打紧,不过她从刚才就发现自从沈思年这三个字从董茵嘴里蹦出来以后,董茵脸色也并不好看。
什么是恰到适宜的节骨眼,方奕本人对这个节骨眼总是拿捏不到位,又不想再出什么事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问。
但这些疑问向来不待她开口,董茵也会跟她唠个没完。
“沈思妍事太多了,指不定向她哥告状呢,她要故意挑刺儿你就无视。”
方奕自认这算到了一个适宜的节骨眼,说道:“她哥又不是神仙。”
“呸,她哥算哪儿来的狗腿子,可碍不着蒋鸿宇是神仙啊,沈思年顶多算二郎神身边的哮天犬。”
方奕听完眼皮一跳,她觉得今晚自己十分有必要查查百家姓里蒋姓大约有多少人,如果不是能力十分有限的话,也应该再统计学校蒋姓大约多少人,以此估计出今天碰见神仙的概率。
不过也就百无聊赖那么一想,因为她并不信邪,遇事也从不赶巧。
雪没有下太久,纷纷扬扬飞了两天,余下了遍地冰碴。正处于消雪时,温度骤降,天气也更阴冷,北风轰隆隆撞着玻璃,方奕听声音想到等会儿出门渗进来脖子的一股寒气,把折下去的毛衣领又放上来,手套整齐戴好。
方奕舅妈是政府单位的,大清早刚起床收拾准备上班,听到方奕推拉门的声响,从厨房探出身子,“小奕啊,你妈妈让我给你捎了个保温杯,在餐桌上放着,你记得给带上。”
方奕转过头,看见它还连着一个红色调节绳的毛线杯套,图案是卡通麋鹿角。忙应了一声,随便挂在脖子上,打完招呼就走了。
这几天道路结冰严重,学校取消了一周的早操。
她刚转到临安读高中的时候,觉得很奇怪,因为作息时间表和她曾经读的学校不大一样,到校是先开始早操的,不像她从前是先开始晨读。班主任每次都是死守在大操场掐点,规定的时间晚一秒事后都要罚练。
紧跟着就是早饭的点儿,所以下雪下雨刮大风的日子,通常就不显得着急。
方奕左右冥思是先去教室放书包,还是先去餐厅吃早饭。
想归想,走归走,她裹紧手套,身体诚实的经过教学楼,然后花了不到一秒钟决定,今天去吃葱油饼。
十六岁那年她想不通许多问题,想不通奶奶去世的突然,人生命的脆弱;想不通父亲为什么毫无音讯,母亲对自己偶尔的照顾,长久的疏离与冷漠;更无法理解,为什么买葱油饼的队伍,永远都排的那么长。
可能是因为她来的永远都不是最早的一个。
等到她好不容易买到了葱油饼和豆浆,打开保温杯盖,小心翼翼地将纸杯里的豆浆往杯子倒的时候,余光扫过桌面的抽绳正勾住过往一件大衣口袋边的纽扣,杯子‘咣当’一下跌在瓷砖地面上,等方奕缓回过神儿,麋鹿角滚过脚印连带的雪水,脏兮兮的又滚到自己脚边。
“我去——”一声嗔怒。
沈思妍的大衣延边也刚好被杯子里的豆浆溅上。
方奕置若罔闻,赶忙将自己的保温杯捡起来,检查到杯盖上头磕的凹进去了一个角。她开始烦躁,兴许是耐心都在排队上用完了,也不信自己做事不赶巧的鬼话了。
“我说你是不是起码道个歉啊?”这种问句的语调好像从哪儿听过。
方奕这才察觉到眼下的情景和状况,发现沈思妍背后还站了一个清瘦的身影,是穿着深灰色羽绒服的男生,她潜意识定义,可能这就是董茵嘴里的哮天犬。
沈思妍看方奕还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一股火更冒上胸口了,面朝着沈思年,“就她,就我说作的不行那女的。”
沈思年盯着女孩细软的刘海,“诶,先别急,”说完眯起眼打量了两眼方奕手上戴着的手套,缓缓吐出三个字:“牛肉面。”
方奕眼前跟走回马灯似的,一瞬间什么都明了了,对这个男生也没什么好感。
“我杯子被你撞磕了,道歉啊。”方奕直接略过沈思年直抵着自己的视线,面无表情地对沈思妍说道。
沈思年拉着沈思妍的手腕,把她挡在自己身后,笑着对方奕说:“那你把人大衣弄脏了,现在什么意思。”
“我意思都别道了。”
方奕说着把杯盖盖好,估摸晨读时间也快到了,没再看两人一眼,径直向餐厅门口走出去。
沈思年望着从自己跟前飘远的人影,低声碎了句,“靠。”
自打从上晨读开始,董茵惊觉方奕现在不是四十五独角仰望天空奔远方愣神儿了,是明面瞅着她新拿的保温杯走神。
而且还老往掉漆的那儿看。
董茵寻思自己越来越摸不透这姑娘了,成天闷着自己也不怕把自己憋坏了,不论做什么事也都神神叨叨的,心里老是藏着点东西的,对身边人事反而都漠不关心,这是着了哪门子道啊?
董茵摸不透的东西也有很多,彼时的她就摸不透,原来人和人的十六岁是这样不同的。
课间铃刚响。
“你昨天不是发消息说给我带葱油饼吗?”董茵和方奕之间的沟通定理,就是董茵永远都能找到先开口的话题。毕竟她是真惦记着自己没被填饱的胃。
方奕一只手支着下颚,一只手摸着杯角,感触到凹陷下去的形状,心不在焉的回应着:“恩,没带。”
董茵一时哑口无言,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拿方奕没辙。她偶尔思索,究竟什么样的人对方奕有办法,毕竟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一脸的纯良无害,眼睛总是亮亮的放光似的。
可能当事人不在乎,但她明白沈思妍与其他人对方奕的不满,可这都没必要对方奕解释。
女生之间的心思,可简单可复杂,不用说得太透。
董茵刚想到这出,瞥见沈思妍从过道缓缓面向两人的位置迈开步子,还没等自己说什么,沈思妍对方奕使着眼色,开口询问:“明天星期五,下午你值日?”
方奕淡淡舒了口气,抬头,两人对上视线,“后黑板贴着。”
“我看了,陪你一起值。”沈思妍说完自顾自点了点头,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记得啊。”
事情有点玄乎,董茵这回是真有点蒙了,看沈思妍回自己位置,拍了拍方奕脑袋,“怎么了这是?”
方奕莫名被董茵逗乐了,方奕笑起来有两个很浅的梨涡,比不说话的时候看着温和很多,“她说陪我一块值日啊。”
预备铃一打,班主任就从后门玻璃现出来一张生硬板着的苦瓜脸,董茵后脊背一凉,放下跃跃欲试的手,等班主任消失以后,上课不着边际瞎琢磨。上次自己都那么讲了,不该算斤斤计较的事。
于是按捺不住给方奕递了好几张小纸条。
方奕实在招架不住几次三番的撞胳膊肘,虽然语文课她通常是翻着课本看后面的小说,并不大听老师在讲台研究专题。
将晨起发生的事寥寥几笔带过,然后回了过去。
传过去之后,旁边没丝毫动静。
好一会儿,只见董茵抿着嘴,对着这来去三行字面色凝重道:“没看出来,你还蛮生猛。”
方奕没听清楚,小声说:“什么?”
“我说你生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