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衣录》老徐不会取名

5、崔家小姐

　　“好像是有人掉水里了。”

　　“没有吧，人掉下去能没动静吗？”
　　“怎么没动静，刚才不是喊了一声吗？”

　　“是吗？你听清楚了？”
　　“也不是很清楚。”

　　岸边的人们交头接耳，却也搞不清是怎么回事，河面上的花灯灭了不少，不知是被什么力量聚拢到了一起，黑乎乎的谁也瞧不真切，却又不知道是谁神神叨叨地说了句水鬼之类的话，弄得人心惶惶。

　　解宥听了两句，便将手中的糖糕交与泽阳：“应该是有人落水了。”

　　泽阳接过糖糕，讶异了一下对方刚才在吃的难道不是甜烧饼吗？同时嘱咐道：“你自己小心。”

　　“去茶楼要碗姜汤，然后到岸边等我。”解宥边说边朝人墙走去，想到身后的石泽阳，忽然有些担心，又回头问了句，“你有办法穿过他们吗？”

　　解宥指着人墙，回头看向石泽阳的眼里是满满的疑惑。

　　“我可以。”

　　石泽阳刚说完，解宥满意一笑，微微屈膝，嗖一下，像只燕子似的，轻而易举地飞过人墙，落到河边的树梢上，树边有人惊呼一声，呼声还未落地，解宥又如不慎跳到船板上的鱼儿，毫不犹豫地纵身钻进了河里。

　　河边众人的视线紧跟着解宥，还有人大声喊道：“在你右边！”

　　解宥入水前在树上也探看了一眼，在那片被扑灭的花灯之中，的确是有个黑影。入水后，解宥便飞快的向黑影游去，加之岸上又传来指引方向的声音，于是没过多久解宥便触碰到了那个黑影。

　　是方才云儿打招呼时，看到的那位奇怪的少年。

　　少年双目紧闭，失去知觉。解宥上前一把搂住少年的腰，剩下的手脚飞快地划水靠岸。当解宥搂着少年游到岸边时，石泽阳正捧着姜汤从人群中艰难的挤了出来。

　　岸边有人伸手欲拉解宥和落水者上来，解宥低头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肩上的少年，没多犹豫，大喊了声：“退后。”

　　岸上的人不明所以，正疑惑呢，只见解宥在水里轻轻一蹬，竟托着那落水者飞了起来，好在飞得不高便匆匆降在岸边，众人连忙后退，为落水者和解宥腾出一块空地。

　　石泽阳上前，将手中搭着的外衣给解宥裹上，结果解宥一把拉起衣领，转身就给盖在了落水的少年身上。

　　石泽阳瞪着眼睛，慌忙向四周的人群扫了一眼，小声道：“你做什么？这是给你披的。”

　　解宥指了指眼前一动不动闭躺着，双目紧闭的少年，低声耳语：“女的。”

　　石泽阳惊讶的张着嘴，下意识低头想要确认一下，又觉得不合适，立马收回目光。

　　“唉？你是医啊，你得！。”解宥拍了一把石泽阳，不耐烦地打破了对方的顾虑。

　　石泽阳点头，虽然看向少年时又露出一抹惊异之色，但还是本着救人要紧的原则，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小！小少爷！”一个长相粉扑扑的书童哭喊着奔来。

　　“我家少爷这是怎么了！小少爷！你醒醒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书童扑倒在少爷脚边，哭得撕心裂肺。

　　“落水里了，石大夫正在救人。”解宥答道。

　　“小少爷！”书童喊了一声特别别扭的“小少爷”，便又嚎啕大哭起来。

　　解宥不会劝人，只能干看着。好在石泽阳已经将少年呛进去的水给压了出来，又为她灌了一点姜汁。

　　石泽阳见少年眼皮微抬，显然已经苏醒过来，便走到小书童身边：“别哭了，她已经没事了，快把她带回去吧！”石泽阳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很是让人心安。

　　“真的吗？太好了，多谢石大夫，多谢石大夫！”书童跪在地上，一激动就开始磕头。

　　解宥扶起书童，指着还躺在地上的少年，好意催促道：“赶紧带回家吧！”

　　“嗯，嗯！”书童几乎爬到少爷身侧的，她抓起少爷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应该是想把少爷抱起来，可惜自己也身形娇小，加上刚才受到了惊吓手脚都没力气，别说抱，哪怕是拖，她也不一定拖得动。

　　看着小书童急得又要哭的模样，解宥小声问石泽阳：“没醒吗？”

　　石泽阳环顾了一下四周，凑在解宥耳边，拿手挡着嘴巴答道：“崔家小姐，脸皮薄。”

　　“你竟然认识她？”

　　石泽阳点点头：“我爹这几年在崔家比在医馆的时间还多呢！这事我没告诉过你吗？她从小体弱多病，养在家里几乎从未出过门，不知今日怎么这副打扮跑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见石泽阳和解宥在低语，小书童抬头看了一眼解宥。“这位公子，救命之恩，我先代小…少爷谢过公子。”

　　“无须在意，举手之劳而已。”解宥挥挥手，行侠仗义是江湖儿女的常态，怕人家太过感恩也是常态。

　　解宥刚说完，小书童便搓着双手，羞涩道：“还想劳烦公子，再举一次手。”

　　“什么？”解宥以为自己没听清。

　　“我实在没有力气了，能不能请公子帮忙把我家小......小少爷送到轿子里？”小书童抬起手指着桥上，那里果然停着一顶轿子，还有四个轿夫。当然，这位小少爷既然是女儿身，那肯定不能由自家轿夫抬上轿子了。除了解宥，这里所有人都不能碰这位小少爷，因为反正救人的时候已经碰过了。小书童看着浑身湿漉漉的解宥，心里这样盘算着。

　　解宥也无所谓，反正都是举手之劳。

　　“你走前面带路。”解宥说着便俯身轻松地将少年抱起，跟着小书童穿过人墙。小书童一边带路，一边回头看小姐在人家怀里怎么好像一点都不重的样子。

　　刚才在水中被抱着时崔家小姐已经晕厥过去，此时她却是清醒的，解宥能够感觉到对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在微微颤抖，近在咫尺的鼻息温热却又被故意收敛，还有夏季薄衫遮盖下鼓起的胸腔内混乱的心跳，解宥总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让她别太在意。

　　“到了，多谢恩公。”小书童已经揭起轿帘，等着解宥将小少爷抱进去。

　　解宥弯腰进轿，艰难又小心地放下崔家小姐，便立马退了出来。

　　小书童又道：“多谢恩公。”

　　解宥忙挥手：“千万别这样叫我。”

　　“好吧，对了，还未请教恩公尊姓大名。”

　　“解…嗨，我差点真告诉你，说了别叫恩公，举手之劳也不必放在心上。”解宥说完转身便要走，忽然冷风一吹，打了个寒战，这才想起自己的薄衫，于是又回过头去，“等一下，我东西忘了！”

　　说了句东西忘了，解宥便抬手揭帘，小书童站在轿门口没反应过来，轿内的崔家小姐也没反应过来，睁着乌亮的双眼与解宥四目相对。

　　解宥也挺不好意思：“哈哈，醒了。”

　　小姐垂眸，微微点头。

　　“没事就好，那你身上的衣服，我就拿走了。”解宥说着便伸出手，等崔家小姐将衣服交出。

　　可是小姐却掖着衣服，没有要还的意思。解宥也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脑子一热，伸出去的手就自己去拽那衣服了。惊吓得小姐叫了一声。

　　“怎么了？”小书童在解宥背后，听见小少爷的叫声，急得不行。

　　“没事，没事。”解宥缩回手。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崔诺…崔诺柳没齿不忘，烦请公子改日来崔家取这件衣服，我定会重谢公子大恩。”尽管崔家小姐说这话时低着头，但也偷偷地瞥了几眼解宥。

　　“那便改日再说吧！”解宥知道面对的是个姑娘，还是个浑身湿透的楚楚可怜的姑娘，实在没有强行拽走衣服的勇气，哪怕那衣服明明是自己的。

　　解宥退到轿外，石泽阳刚才不知去了哪里，这会儿忽然出现，手里又拿着一件薄衫，十分贴心的为解宥披上。二人目送着轿子走远。

　　“崔家小姐，石叔去崔家给小姐治病，你也常去吗？”解宥得空，终于要好好解惑了。

　　“我爹为她治病很多年了，我是一年多前常去，那段时间我爹忙不过来，就让我去送药，，现在用不着我了，小苏子可愿意跑腿了，还负责在崔家把药煎好再走呢！崔家小姐不能出门，身体还行的日子里也就只能在院子前后转悠一会儿，所以从前我去送药的时候总能遇见。”

　　“哎。”解宥忽然叹气。

　　“怎么了？”

　　“本想做好事不留名的，谁知人家认识你。”解宥打趣道，“既然如此，那件衣服，下回苏子再去崔家记得让他替我拿回来。”

　　“好。”石泽阳笑着答应了，忽又脸色一变，“对了，刚才我去茶楼给你找衣服，好像听六儿在说观先生要走，你知道这回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