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生春早》哆啦茜

11、我看看都是什么东西（修文）

　　许是快过年了，加上下雪，一路上车子不多，居然比墨纯预计的早到了不少。

　　“我这里可能时间会长，如果你有事要不要提前回去……”

　　到了目的地墨纯纠结了半天还是开口了。

　　“没事，我本来就想今天来郊区看看。”林回随意的关上车门。

　　“……好吧，谢谢了！”墨纯拿出手机看看时间，“现在离约的时间还有一会儿，我陪你逛逛吧？你要不要去酒窖？”

　　“你还是先去忙你的事情吧，等忙完再说。”林回摆摆手，掏出手机，对焦拍照。

　　雪已经比之前小了不少，但葡萄园早已经被皑皑白雪染了色。

　　园里几栋造型别致的小楼和不远处朦朦胧胧的南山在雪里组合在一起，在镜头里凑出了一副绝美的水墨画。

　　“很美。”林回放回手机转头看向墨纯。

　　墨纯浅浅一笑，带着林回向小楼过去。

　　快到小楼的时候，林回停下脚步。

　　他的视线掠过被印了两排脚印的雪地，投向远处的葡萄园，忽而开口：“我现在有点懂你为什么不愿放弃了，因为只是这样的景色就让人值得坚持。”

　　——

　　今天墨纯约的人有七八个，都是之前和父亲讨论过要辞退的。

　　墨纯进到会议室的时候人都到齐了，她走到角落冲一位四十多岁的慈眉大叔一笑：“齐叔，今天麻烦你了。”

　　“谈不上谈不上。”大叔连忙摆摆手。

　　墨纯又指指身后的林回：“这是我朋友，林回。今天下雪他送我过来。”

　　“齐叔好。”林回熟练地和齐叔握手，轻声道，“你们忙，我就在这里等。”

　　和齐叔招呼完，林回找了一个椅子抱臂坐下。

　　周围一道道的好奇的视线向他投过来，林回依然一副淡淡的模样。

　　这个时候墨纯才发觉林回就是随便往那里一坐，就几乎吸引了周围所有的目光。

　　她隐隐觉得，这应该不单是林回出众的长相和质地讲究的大衣惹人注意，更吸引人的应该是林回那种淡然的气质。

　　而这种气质应该不是天生的，林回出身的家庭一定不一般。

　　林回注意到墨纯的视线，冲她颔首笑笑，又做了个无声的口型：

　　加油。

　　墨纯心中一暖。

　　也许是被林回淡定的气场影响，她突然觉得莫名安心。

　　她深吸一口气站到会议室中央：“今天喊大家来的事情你们应该都已经知道。”

　　她刚说完底下就有人冷笑一声。

　　墨纯当做没听到，继续往下说：“其实不说大家都知道，基本我父亲病了以后这里基本都是停产的状态。所以之前我让齐叔把想法和大家提了，可能在坐的还有点其他想法所以有人提出来大家一起坐下来谈一下。”

　　墨纯视线转了一圈，把每个人的表情都在眼里。

　　其实今天过来的人有几个就是原来厂里的刺头，只是有些是墨纯父亲原来村上的，多少有些绕不开的关系，这么多年也就睁眼闭眼得过且过，只有一个人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

　　其实，也不算出乎自己的意料，元旦那趟回来，理完了库存其实她也已经知道了。

　　墨纯的视线在冷笑声音传来的方向停留了半天。

　　最后她挪开视线才继续开口：

　　“我把之前的条件现在和大家再说下，这个条件张叔、李婶他们几个之前已经同意了，所以我已经把钱先给他们了，他们今天也没有来。之前我让齐叔也和诸位保证过，不会亏了大家，毕竟在坐的不少是做了很多年的老人。我们的想法是辞退全部按照劳动法的规定来，之前几个月的工资正常都已经发到卡里了，这个月因为通知辞退没满一个月按照两个月来，然后经济补偿我们按年限算，你们看可以吗？”

　　“你们老板就会轻飘飘一句话，不会亏了大家。可我就问一句为什么其他人可以留下来就我们几个非得被开了？”最先开口的是之前冷笑的一个年轻男子，俊秀的轮廓、放肆的气质让他和周围那些人有些格格不入。

　　他说完还向周围的几个人看了一下。

　　周围几个人像是得了信号一样纷纷开口附和起来。

　　“就是就是，大姑娘啊，我们几个跟着你爸的年份也不算少了。凭什么这次被开掉的是我们？我打听过了，那个进来才三年的小年轻就没被开。”声音最大的是一个面色不悦的大妈。

　　“因为目前的情况就想维持厂里基本运作。所以留下的都是些技术人员。你看汪叔一家我们也都留下来了，因为种赤霞珠种雷司令没人能比他们厉害，而周阿姨刚刚说的那个小年轻也是父亲之前请来的酿酒师。”墨纯不卑不亢的道。

　　年轻男子突然又冷笑了一下，又扭过头看向窗外。

　　这里望出去恰好是葡萄园，只是今天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片被雪花覆盖的白色轮廓。

　　但年轻男子依然固执的看着那个方向，像是那片白色中有他执着寻找的东西。

　　会议室的幽幽亮着的灯光，把他的侧脸映的阴晴不定。

　　“哟？大姑娘不是说都停产了吗？停产还要留这些人干嘛？”周阿姨又阴阳怪气的出声了，她干笑了一声后有些嘲弄的看着墨纯：“难不成我们这些老人就没技术？没技术你爸用我们到现在？大姑娘你有些事情不知道还是不要出面做这个事情了。老墨头病了，你妈妈不是还没病呢！今天就该让她来和我们谈，你这个丫头片子知道什么，啧啧。”

　　墨纯握着拳头的手有些泛白，又轻轻松开了。

　　她微微一笑朗声道：“我虽然年纪小，但是有些事情我知道，你们未必知道。之前父亲没生病的时候就想减少人员，因为这些年酒也确实不好做，可父亲后来还是没有这么做。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他知道大家都不容易，即使他少挣点，也不想开这个口。”墨纯的声音不算大，但却清晰坚定。

　　“那怎么现在就想开这个口了？”之前冷笑的一个年轻男子听到这里突然转回了视线，他一拍桌子冲墨纯嘲讽起来。

　　墨纯直直的凝视着那个年轻男子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你说呢？如果酒厂可以正常经营谁也不想这样。”

　　墨纯停顿了片刻再次缓缓道：“其实我和我父亲一样我们都是重感情的人，如果后面能正常经营，厂里又有需要，而大家还想回来，也一定会优先让大家回来。”

　　说完她把视线收回，转头看向一位一直没出声的胖大叔：“有些人是担心每个人钱不一样，今天正好大家都在，我就把话放在这里了，给大家的条件一定是一样的，你们这点可以放心。”

　　胖大叔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但并没有开口。

　　墨纯说完就坐下来，似伸手随意地把之前放在桌上的文件夹理了理，才重新看向神色各异的几个人柔声道：“你们有什么想问的也可以问我。”

　　“酒厂以后真的还会经营吗？”坐在齐叔旁边一直沉默的一位小个子大叔犹豫了一下小声的开口了。

　　墨纯严肃的看了一眼小个子大叔，半响后才淡淡的道：“会不会经营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最后没有办法也许会卖掉的。”

　　“小纯啊，实话和你说吧，我也没什么其他想法，今天也就是等姑娘这句话。我其实心里有数的，我做啥也做不好，墨哥他真的是看我们发小才把我留下来的。”小个子大叔说着突然站了起来。

　　他没有直视墨纯的眼睛，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小纯，帮我和墨哥带句话，我之前被猪油蒙了眼，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让他寒了心，所以我一直没有好意思去医院看他。如果……如果以后情况好转了姑娘一定通知我，到时候能让我能帮的都会帮，你说的什么补偿我也不要了。”

　　说完便冲着墨纯的方向微微的拱拱身，转身出了会议室。

　　墨纯一愣刚想追出去，却看齐叔在向她摆手。墨纯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重新把视线投向屋里剩下的几个人，几个人都因为刚刚小个子大叔的话表情异常精彩。

　　“你保证每个人钱都一样吗？”胖大叔眼神闪烁的先开口了。

　　“因为工作年限不一样肯定是有点区别，但是区别不会太大。年限这个事情也希望大家可以理解一下。”墨纯思路清晰的接上话。

　　“呵呵。”年轻男子扭过头，有些嘲弄的看着墨纯又冷笑了一声。

　　“没人是傻子！”

　　年轻男子的笑声像是针扎一样刺痛了墨纯的神经，她忍无可忍的站起来冲着年轻男子喊了起来。

　　“我们不会因为有些人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就有变化！一是我们不想违背良心，所以都按法律来，二是我们也不想让一些人寒心！其实人在做天在看，你们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大家都知道。没有人是傻子！”

　　年轻男子没有理睬墨纯，听完墨纯的话后依然扭头看着窗外。

　　倒是之前阴阳怪气的周婶像是被戳到痛处一般突然跳了出来：“你这话太难听了吧，我们好歹还是你长辈！你这小姑娘怎么这样子说话的！我们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没家教说话的。”

　　“你做过什么？我本来想着大过年的，大家和和气气把事情说完就结束了，你非要问你做了什么？”墨纯很熟练的从那叠文件袋里面拉出一个文件夹，然后把那个文件夹在手里晃了几下，看向周婶，“这些年酒厂的账和日常用品采购是你做的吧？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对一下账再说话？”

　　“哟，大学生啊，考了注册会计师哦就是不一样哦。还要对账？凭什么啊？你说对账就对账？你才做几年会计，你懂什么？”周婶依旧阴阳怪气，但是这次她躲闪着墨纯的目光把视线挪向别处。

　　“你不能因为我年纪小就说我什么都不懂，我可能有些经验是没有你丰富，但是我不会像你这样违背人的良心！”

　　墨纯拿起文件夹里的几张纸甩到周阿姨的面前，笑了笑：“这几张□□你记得吗？其实父亲一直都知道你偷偷在费用里支出一些你自己的东西，但是他和我说，周婶也要养家糊口，金额不大就算了罢。后来我父亲病了，我妈看不懂账，你看看你都拿了多少□□来支出！这些金额加起来有多少要我现在当着大伙的面加一遍给大家一起听听吗？”

　　周婶赶紧瞄了几眼桌上的纸，迅速拿起来塞进自己口袋。

　　一旁的胖大叔和其他几个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周阿姨。

　　“这么多年的账我其实也不想对，因为对起来也挺麻烦的，真惊动公安最后弄起来谁也不好看。”墨纯把其他人的反应看进眼里。

　　她重新看向局促不安的周婶：“之前我说的话仍然有效，你自己决定。”

　　“那……那就按你说的吧。”周婶涨红了脸，飞一般的奔出了会议室。

　　“那我也按之前说的条件吧。”胖大叔瞄了几眼桌上堆着的文件夹也起身走了。

　　之前几个一直观望没吱声的人冲墨纯表示了一下也纷纷站起来离开。

　　只有年轻男子面不改色地坐在座位上。

　　他盯着着那些人依次离开，脸上带着些许嘲弄的神色。

　　最后诺大的会议室只剩下墨纯、林回、齐叔和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把二郎腿一翘，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抱臂冷笑道：“墨纯，你说的那些我可无所谓，把属于我的那个文件夹拿来给我瞧瞧，我看看都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