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幸运质数》閑閒

6、06 到来的那一天

　　黄濑凉太从没想过，若竹祐的成长会快到这个地步。
　　他承认，若竹祐的确站到普通人的顶端，只差一个契机，衍生出足够出彩的才能后，若竹祐就可以突破普通人的界限，踏进「无冠的五将」能力水平。
　　长久以往，若竹祐便能够靠着他那份独特的才能，甚至抵达「奇迹的世代」领域。
　　而这个契机，似乎在若竹祐与诚凛的火神一对一后，被触发了。
　　「砰」、「砰」。
　　运球时，篮球每一下砸在地面发出的声音，清晰、沉重。
　　汗水滑过黄濑凉太的眼角，顺着脸颊流下，嘴角的味道都是咸的。
　　——为什么？
　　他尽全力盯着在自己面前运球的若竹祐，对方流失的体力更多，状态称得上狼狈至极。
　　可是，眼角瞟过计分牌，分数是（若竹队）37：40（黄濑队）。
　　明明与往日练习无异，是3对3的正选对抗赛，然而，分数却没有一如以往被拉开10分分差，而是缩小至一个3分球便能追平的地步。
　　更重要的是，黄濑凉太感受到了，若竹祐骤然成长带来的压力。
　　将若竹祐所有动作收纳眼底，当对方一有所动作，他便步步追紧。
　　不同于以往，若竹祐变速运球的技巧愈来愈纯熟，让他有种感觉，只要一不留神，若竹祐一定能突破自己。
　　然后，当对方逆向加速，黄濑凉太下意识跟上，却被对方抓紧机会，从相反方向突破。
　　这次，若竹祐没有在三分线停下，而是在跑进内圈，在黄濑凉太追上来的一瞬，急停跳投。
　　篮球还没有离开指尖，若竹祐就好像意识到黄濑凉太的盖帽似的，眼睛紧盯着黄发，右手却反手将篮球往身后一抛，篮球轻轻落在站在三分线的笠松幸男手里。
　　黄濑凉太想要追上笠松幸男的身影，却被眼前的若竹祐挡住，他想要无球突破，却发现若竹祐防守能力不同于以往。
　　无论自己如何变换进攻的方向，若竹祐都能恰好地挡在他面前。
　　就在这刹那，笠松幸男投出他的三分球，完美命中。
　　——到底……发生什么事？
　　明明对于黄濑凉太而言，若竹祐单体能力再怎么成长，现阶段还只是「无冠的五将」水平，还不足以分庭抗礼。
　　可是，黄濑凉太却迎来进海常以来，第一个平分，而且是他被人追平。
　　这一切，不单止源于一个星期前，若竹祐自诚凛回来后，似乎掌握某种才能的钥匙，进一步地成长起来。
　　亦源自于三天前，武内监督发现若竹祐的才能后，叫他与笠松幸男一同训练。
　　在正规训练的时间，武内监督要求两人一起训练，还重点把黄濑凉太抽离两人身边。
　　而现在，似乎是武内监督验收成果的时刻。
　　3对3正选对抗赛。
　　然后，黄濑凉太被若竹祐和笠松幸男这对组合追平分数。
　　黄濑凉太咬着下唇，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
　　按能力而言，绝对是他比较强。
　　他怎么可能被追平。
　　他不可能输。
　　——哪怕是小若竹！
　　哪怕是同队、哪怕是每日在自己身边的若竹祐。
　　黄濑凉太一直都坚信，自己不可能输给其他人。
　　要说为什么的话。
　　——因为，我是黄濑凉太！
　　手上接过早川充洋传过来的篮球，黄濑凉太仿佛不知疲惫，一下子加速至最大速度，跑去敌方半场。
　　才过中圈，若竹祐已在三分线稍前位置拦下黄濑凉太。
　　然后，若竹祐感受到了，黄濑凉太从来都没出现过的气场与压力。
　　接着，两个人之间并发出猛烈的火花。
　　两个人的变速速度都很夸张，哪怕黄濑凉太上一秒好像能够突破，下一秒却又被若竹祐紧紧追逼。
　　可是，这场硬碰硬的一对一，终归以黄濑凉太更胜一畴的速度获胜。
　　不过，突破过后，黄濑凉太迎来的，是笠松幸男。
　　看见笠松幸男的那刻，黄濑凉太微微瞪大双眼，一瞬间想起那天，从诚凛回来海常时，若竹祐的问话。
　　『黄濑，你看似平易近人，可是，队里就你最难相处呢。 』
　　『你在说什么啊，小若竹。我可是很好人的哦。 』
　　『不愧是双子座，性格有够难搞的。其实队里的人多多少少都察觉了吧，黄濑不相信其他队友。 』
　　『什么不相信！ 』
　　『你看，你从来只会叫我小若竹，但是对队长和其他前辈，你都是直接叫姓氏的。 』
　　『那是我叫名字的自由啦！ 』
　　『不，那是你觉得其他队友都不太重要，可以被取代。 』
　　还有，黄濑凉太感觉到，从后追上来的若竹祐。
　　『黄濑，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有一天，你面对合作无间的队伍时，你一直不相信队友，那会怎样？ 』
　　——不可能的。
　　黄濑凉太清空那些不要紧的回忆，果断交叉运球突破笠松幸男，却发现，自己手上的篮球被偷走了。
　　他猛然回头。
　　那是若竹祐转身运球的背影。
　　『黄濑，相信你的队友，相信海常的各位，好吗？ 』
　　——为什么……
　　黄濑凉太不懂。
　　——可恶！
　　他并发出更快的速度。
　　——快点！
　　他满脑子都是要追上眼前这抹浅绿的背影。
　　当看见若竹祐在三分线跳起时，他脚下尽力一蹬，以吓人的气势从左侧接近半空中的若竹祐。
　　手。
　　『黄濑，有没有想过，诚凛如果能够成长起来，就是我们这些只侧重某一王牌的克星。 』
　　伸出的手，好像下一秒就要拍掉若竹祐手上的篮球。
　　但是，那只是好像而已。
　　仿佛看穿黄濑凉太的防守模式，若竹祐再一次、根本没有把篮球投出，他直勾勾地看着左边的黄濑凉太，却把篮球传给右侧的笠松幸男。
　　『小若竹，那是不可能的，我不可能输。 』
　　不过，黄濑凉太以更快的速度，在若竹祐还没来得及防守之前，将笠松幸男的投篮狠狠地盖下。
　　篮球掉在地上，滚没两圈，在快要滚出场外之前，被人捡起。
　　那个人既不是早川充洋，也不是同队的森山由孝，而是敌队的若竹祐。
　　黄濑凉太知道，这一定是他再一次听见了。
　　对，黄濑凉太已经明白若竹祐真正的才能是什么。
　　是过人的听力。
　　一对一时，人的呼吸声、脚步声都逃不过被聆听的命运。
　　团体进攻、防守时，只要给若竹祐一点点时间，就能把赛场上9个人的脚步声记住。
　　他不单依靠眼睛确认人的位置。
　　他靠耳朵。
　　若竹祐把握时机跳上半空，黄濑凉太再一次跑向他。
　　黄濑凉太想起了，他曾经问过若竹祐，为什么若竹祐总能够逃过笠松幸男的飞踢。
　　若竹祐总是笑得悠然自若：『是风告诉我的。 』
　　他又想起，那天从诚凛回来时，与若竹祐的对话。
　　最后，若竹祐是这样说的：『是吗？不过，那一天会到来的，一定。 』
　　而那一天，似乎真的到来了。
　　「小若竹！！」伴随着黄濑凉太的呐喊，他跳上高空，尽力伸出自己的右手。
　　今天场馆的光好像有点太刺眼了，映照得篮球过于闪闪发亮，耀眼得光芒从指缝间闪烁。
　　手似乎差一点点就可以触碰到眼前的光芒。
　　也许不能够盖下这记投篮，但，只要能够擦过底部，那就足够了。
　　可是，手，触不及。
　　而身体，也因为过于猛烈的跳起，不受控地——
　　「黄濑。」若竹祐投出篮球之际，笑起来，眼里一闪一闪的。
　　是场馆的光太猛烈吗？
　　黄濑凉太竟觉那眼里的光有莫名的吸引力，总想要触碰。
　　身，开始落下。
　　然后，身后传来清脆的「唰」一声。
　　同时，一声闷哼。
　　黄濑凉太与若竹祐撞倒在一起，他感觉到，身后压住什么，也听到了，耳边传来的闷哼声。
　　他立刻站起，低头便看见，若竹祐卷缩起身体，左手按着右手。
　　「小若竹……」他跪下来，想要触碰，手却在伸出的半途停下。
　　「监督，急救箱！」那是笠松幸男的声音。
　　「黄濑……」那双平日总会在打篮球时显得神彩飞扬的眼睛，虽然被痛苦占据，但仍紧紧盯着黄濑凉太，「我说过的吧，那一天总会到来的。」
　　「小若竹……」
　　强忍着痛苦，若竹祐勉强勾起一抹笑容：「黄濑，是你输了。」
　　有什么东西，从眼眶涌出，滑出一道热痕。
　　「咦……？」黄濑凉太伸手抹去，脸上却愈来愈热，好像抹不完似的。
　　右手被武内监督用止痛喷雾救治，左手接过笠松幸男递过来的毛巾，若竹祐却没有抹掉自己的汗水，而是轻轻扔向黄濑凉太。
　　「嘶……」牵扯到右手，若竹祐不由得吃痛，但还是看着黄濑凉太，露出一副拿他没法子的表情，「真的是……双子座呢。只不过是输了，不要哭啦。」
　　黄濑凉太也说不清，这仅仅是因为输了才哭。
　　还是夹杂了什么东西。
　　或许真的是场馆的灯太光亮了，刺眼。
　　等待武内监督用完止痛喷雾，黄濑凉太用毛巾抹完脸上的泪水。
　　「监督，好像固定一下会比较好。」若竹祐露出一抹苦笑。
　　——不要笑了。
　　黄濑凉太很想告诉若竹祐，都到这种时候了，不必强颜欢笑。
　　可是，他说出不出口。
　　此时，海常高校专为众多体育队伍而设的急救队来到这里。
　　他们将若竹祐包扎好，又抬上救护架。
　　「送去医院检查会比较好。」
　　「我知道了。」武内监督向急救队点点头，转头望向笠松幸男：「笠松，你作为队长，跟去吧。」
　　「不，监督，我觉得有更好的人选。」
　　「黄濑吗？」
　　「对，这对新生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好，黄濑，你没问题吧？」
　　「是的！」黄濑凉太回复一点点精神。
　　他趁着救护车还没到，急急冲向更衣室，将自己和若竹祐的校服塞进各自的背包，然后把两个背包都拿走。
　　在救护车前往医院的路途上，黄濑凉太都不敢向若竹祐搭话，因为他似是在闭目养神。
　　黄濑凉太能够向若竹祐说话时，已是若竹祐照完X光之后的事情。
　　两个人坐在等候区，却一直沉默。
　　最后，率先打破沉默的，是黄濑凉太。
　　「小若竹，对不起。」
　　「只是意外啦。」
　　然后，重归于沉默。
　　黄濑凉太第一次如此手足无措，他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他看着一旁的若竹祐，那是一脸疲惫。
　　他知道，也许自己应该让若竹祐休息。
　　可是，他就是想亲近一些。
　　『真的是……双子座呢。只不过是输了，不要哭啦。 』
　　——对！
　　「话说，小若竹，你对星座真了解呢，很少见啊。」
　　这次，话题匣子好像成功打开了。
　　若竹祐似是想起某个人，笑得一脸宠溺：「那是我妹妹的喜好，她最喜欢研究星座。」
　　「欸～」
　　「是啊，她最近好像喜欢上一个双子座的男孩，因此总是跟我说双子座的事情。」
　　「那看来小若竹是长子呢，真好～不像我，我头上有两个姐姐，总是以我为乐。」黄濑凉太说着，挨着椅子后背，伸直双腿。
　　若竹祐忍不住笑起来，「你啊，真是小孩子气。」
　　看着若竹祐的笑容，黄濑凉太再一次注意到他的眼睛。
　　里面好像有什么在闪烁。
　　以前，若竹祐拥有这种眼神时，是提起木吉铁平，那是憧憬。
　　打篮球的时候，他也流露过这样的神情，那是享受。
　　这次，感觉好像不一样。
　　意识到若竹祐这次的眼神属于自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渐渐占据黄濑凉太的胸膛。
　　连带着心跳也快了起来。
　　他眼神暗了暗，情不自禁地伸出右手。
　　「黄濑……？」
　　看着若竹祐疑惑的神情，黄濑凉太回过神来，手停在半空，然后，他假装自然地摸上若竹祐的头发。
　　「小若竹，你才像小孩子。」
　　头发有点硬硬的，也许是大汗淋漓过后，头发才变得有一点点硬。
　　「什么啦。」若竹祐不满地抿起嘴唇，还一下拍开黄濑凉太的手。
　　此时，护士于大堂叫起若竹祐的名字，两人站起，去看报告。
　　总的来说，只是压伤，没伤到骨头，只要休养几天就好。
　　然后，若竹祐坐回大堂，看顾两人的书包，黄濑凉太说要去拿药。
　　「小若竹～」黄濑凉太从远处急急脚走回来，将药放进若竹祐的书包，「应该要打电话给监督或笠松学长吧？」
　　若竹祐瞪大眼睛，然后点点头。
　　黄濑凉太随即打给武内监督，但是没有人接听，只得打给笠松幸男，然后打开免提。
　　「笠松学长，我们看完医生了。」
　　「我的天，这是黄濑凉太？你怎么突然有对前辈的尊敬了？」
　　「那不是重点啦。」
　　若竹祐笑得肩膊都一抽一抽的，然后又拉扯到右手，吃痛了一下。
　　「若竹呢，好点没。」
　　听到笠松幸男的问话，若竹祐装作轻松地回答：「还好啦。」
　　「那么，医生怎说？」
　　随后就是黄濑凉太的主场，他一直说一直说，仿佛要将医生的话，一字不漏地、从头到尾说一遍。
　　也亏得笠松幸男真的听完所有内容，然后说：「好了，我们这边刚刚训练完，监督在训示其他队员，我一会儿告诉他。你们好好回家休息，知道没？」
　　「知道了。」黄濑凉太说完，不等若竹祐也回答，就关掉通话。
　　「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啦。」
　　黄濑凉太向若竹祐摇了摇手上的书包，笑得欢快：「你的书包可是在我手上呢，小若竹。你没得选择啦。」
　　若竹祐笑了笑：「是，是。」
　　天色已暗，在医院对外的街道灯光下，两个人并肩前行，影子愈拉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