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彩云》黑橙子

3、第 3 章

　　郭芙环顾四周，是了，他身中剧毒，偷得襄儿不立马赶去绝情谷换解药，却出现在襄阳城外，必是来取她手臂，再去绝情谷换解药。

　　杨过乍然现身，郭芙本是惧怕，但她想起与父母分离，流离颠簸这一日，受尽万般苦楚，便不再惧怕，迎上杨过带着怨毒的眼神，神色坚定道：“我断你一臂，你要报仇，我无话可说。但我妹妹于此事无关，你把她还给我。”

　　杨过见她神色笃定，不闪不避，眸光清明，心下不由得哑然，暗自揣测，难道这毒丫头转性了？想到这儿，他不由得好笑，那夜在郭府，她也是这样看向郭伯伯，待剑真的要斩下去，便又吓得哭闹逃窜。这娇滴滴刁蛮任性自以为美貌的大小姐怎么可能真的愿意赔他一臂。

　　“你若真愿赔我一臂，我便还你妹妹。”他抬眼看了郭芙一眼，见她一动不动，唇边不由带了三分戏谑，“怎么，郭大小姐，不敢动手？还是觉得你妹妹的性命比不过你郭大小姐一条手臂！”

　　郭芙知道杨过是个睚眦必报，鼠肚鸡肠的小人，今夜他既然找上门来，必然不肯放过自己，罢了罢了，爹爹妈妈因为襄儿的事情吵过数次，蒙古大军在外虎视眈眈，若因这些事使得父亲分神，叫蒙古鞑子占了便宜去，那可大大不妙，左右杨过就是想要她一条手臂，她还给他就是。

　　“杨过，这事我们得先说清楚，当日你曾打我一巴掌，我才砍你一条手臂，而今我还你一条手臂，你也得让我打一巴掌！”

　　杨过心下生气，听得郭芙这番言论，忍不住气得发笑，心道，你砍了我一条手臂，还要打我一巴掌，果真恶毒。但他如何肯在郭芙面前露怯，道：“好，只要你自断一臂，我便让你郭大小姐打上一巴掌又如何！”

　　郭芙见他应承下来，心想，此处离襄阳城不过十数里，她自断一臂，抱了襄儿骑小红马历时赶回襄阳，便不至于缺医少药流血致死，他杨过少了一条手臂能活，她郭芙难道就比他杨过差吗？

　　她在心中将断臂后处理方案细细理了一遍，自觉无误后，抬眼看向杨过，一语不发，右臂抬起，左手持剑，紧闭双眼，咬紧牙根，用力挥下！

　　“噔”的一声，臂上剧痛传来，面上一阵温热血腥，她忍住剧痛睁开眼，只敢盯着杨过，不敢去看断臂，只憋着一口气狠狠道：“杨过，把我妹妹还给我！”

　　这话一出，眼前一黑，便脱力昏死过去。

　　杨过见郭芙昏死过去，面上鲜血遍布，妍丽娇艳的面上还带着泪珠，想来是又痛又怕，挥剑时才哭了出来。他没想到，郭芙居然真的敢还他一臂。
　　如今他与她倒是真的两清了！

　　郭芙不知睡了多久，才神色迷蒙的醒来，右臂剧痛袭来，她才想起她没了一条手臂，顾不上查明身在何处，便呜呜咽咽的哭起来，谁知身边一个叫人愤怒的声音悠悠传来。

　　“别哭了，烦死了！”

　　郭芙转头望去，不远处坐在火堆旁的人，灰衣独臂，不是杨过又是谁？

　　她这才看清，两人身处一眼不大的洞穴中，想来是她晕死后，杨过将她带到这里。但她此刻已经顾不上那么多，环顾四周未见郭襄身影，连忙跳起身，冲到杨过面前，怒声道：“杨过，我已还了你一臂，我妹妹呢？”

　　杨过神色淡然，自顾折了一大枝干树枝添进火堆，又将身前烤着的野兔翻了个面，对郭芙的责问充耳不闻，浑将这位气急败坏的美人当做空气！

　　郭芙又气又怒，她这两天一路担惊受怕，带伤奔波，被杨过当街羞辱，又狠心斩下一臂还他，此刻虽精疲力竭，也含了满腹委屈与怒火，她自问已不欠杨过什么，他杨过哪里来的底气还要与她作对，将襄儿藏起来！

　　襄阳边境，向来夜寒，饶是功力深厚如杨过也要点火取暖，何况郭襄小小婴孩，这般冷的天，杨过若是将她留在郊外，不被野狼毒蛇吃了，也得冻死，想到这儿，不由又惊又怒，道：“杨过，我妹妹呢？”

　　她提高声量又问一次，杨过仍旧神色木然，不肯搭理她，郭芙心下恼怒，见他不住往火堆中添着柴火，便是这堆柴火比她妹妹性命还重要的模样，抬脚一踢，火花四溅，杨过“腾”地站起身，目光中怒火翻腾，正欲开口，瞥见郭芙右臂，便敛了神色，神情倦怠冷漠道：“你妹妹我已送回襄阳了！”

　　郭芙本欲发作，听见这话便愣在当场，犹疑不定，缓了些许神色问，“你果真将她送回去了？”

　　杨过知郭芙素来不喜他，两人又多生龃龉，此刻她不信他也是情理之中，便不愿与她多纠缠，只冷着脸道：“郭大小姐不信，便自去查看便是，我杨某人便不奉陪了！”

　　言罢，他提脚便往外走，忽地心口一阵剧痛，如千万细针细细扎进骨肉，又如千斤铁锤猛击心口，立时吐出一口鲜血来，连同指尖脚心痛得发麻发僵，只得抬手紧紧抓住胸口，牙齿咬得作响，浑身已被冷汗浸了个透湿。

　　“喂，你怎么了！”

　　杨过惨白着一张俊脸，想抬唇笑笑，却委实痛的没有力气，只得哑着嗓子道，“我要死了，你可算称心如意了！”

　　郭芙见他捂住心口，满面虚汗，唇色发白，想起他之前情花毒发时，也是这番模样，但当时天竺僧，武三通，朱子柳都在他身边，襄阳城中又有爹爹妈妈给他运气调息，自然轮不到她担心，但此地缺医少药且只有他二人，她该怎么办，她虽然痛恨杨过先毁她清白，又断她手臂，但究其种种也不至于盼着他死。她身上还带着妈妈给她的九花玉露丸，虽不知有没有用，但给他吃了总没坏处，能不能活，便看他的造化吧，也算全了他们自幼相识的情谊！

　　打定主意，郭芙便上前两步，杨过见她上前，本能的后退两步，却发现身后便是石壁，他已是退无可退。

　　心口痛得厉害，犹如一张被人不停猛烈敲击的大鼓，咚咚咚，痛得他喘不上气，脚下发软，便狠狠跌坐在地，郭芙见状吓了一大跳，连忙跑到他身边，大声喊道：“杨过，杨过，你别死啊！”

　　杨过身体瘫软，不由自主的往郭芙身上靠。郭芙见他面色惨白，神志不清，一对凤目忽明忽灭，似是沉重至极，她曾经随母见过一位丐帮长老临去前便是这幅模样，想起天竺僧对爹爹说，杨过身中之毒，是上古异卉，早已绝种，普天之下，无药可治。初听时，她并不觉得稀奇，甚至心中暗暗称快：杨过那小子，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竟敢当众拒婚，这便是他的报应了！

　　如今，杨过就在她眼前毒发，她眼睁睁的看着他右臂从肩膀上掉落在地，难道又要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眼前死去？杨过这小子虽坏，但也算有意思得紧，难道他便死在这里，从此她再也听不到他胡说八道那些江湖异事了，思及此处，心下渐渐生出些酸涩不忍，眼眶也忍不住发酸，这浑小子，活蹦乱跳的时候常常与她作对，要死了也要来碍她的眼，当真是，是……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