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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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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既已议定,余下的便不过是些预备章程。
聆花观世镜是为天心师门,两宗一观其一的降龙观中赫赫有名的玄器之一,甫一出世便具有八重禁制,后经数代能者祭炼,每重又已内藏六十四小禁,离九九归一,成就有灵真器也不过一步之遥。此等宝器竟能交予天心携用,显然降龙观中很是看重于他。
只是天心不过金丹境化液凝气的修为,只以师长传下秘诀大略驱使其杀伐御敌尚可,但若是要用这等玄器横观俯幽,乃至于深入天地,却是力有未逮。如要强行驱用,还需寻到一处不跳不浮,不烈不燥,圆融温和的灵眼筑起法坛,以地利,人和为助,灌注灵气,方能激活其中一二禁制。
然而勾天洲占地千里有余,山川地脉勾连转折,其间大小灵眼何止百数之多,且或彰或藏,或浮于表面,或流转不定,大未必佳,小未必劣,如非遣人持法符一处处细细探查,实难断定哪处灵眼可堪造筑法坛。
舍王似已不再做他想。未等垂眼慢慢撇去盏中浮茶的栖未言语,他已解下了腰间玉玦,交予抿唇立于一旁的秦三娘,叹道:“三娘,你去寻阿伊和阿洱,叫他们将余下三十二路剑蟒使并其所率亲卫都召回来罢。”
秦三娘心知此事怕是无法转圜,但仍美目含愁,殷殷道:“便连关前审查的也要撤回么?若那妖物掳人出了城去,可如何是好?”
未待舍王回答,傅灵漪已是嗤笑一声,冷眼睇去:“你以为就来了我们几人么?它若是够蠢,便只管出去,却还省了我们这些功夫了。”
舍王笑道:“仙家手段,自是天罗地网,算无遗策。”又朝秦三娘连连摆手:“速去,速去。”
秦三娘无可奈何,只得垂首福身,双手接过玉玦,轻轻道了声“是”,便旋即快步离去。
等她不见,本再无事,但舍王摩挲了两下膝头,却又忽然忧虑道:“真人容禀,小王还有一点棘手之处,许会成为妨碍。旁的灵眼即便有了主人,小王舍下这张面皮不要,多也是能遣人深入,勘探清楚的,但唯独在东,南二关中各有一处,怕会是小王力不能及之所。”
已有些端坐不住的杜长庚眉峰一扬,不耐道:“怎么?都是什么地方?”
舍王苦笑一声:“一是浣花洗剑阁所傍居的云鹤烟柳湖,二是松阳道观下辖南亭五峰。这两处主人都已称得上是玄门中人,恐怕未必愿听小王言语。”
闻言,栖未搁下手中茶盏,若有所思道:“松阳道观…这名字却有些耳熟。”
一旁的傅灵漪思索了一会儿,忽而嗔道:“小师叔,那不是我宗的一处下宗么?您不记得啦?岐阳令甲子一轮,三年前交到师叔祖手上,这道观就曾来人给我们青鸾洞天呈过拜帖,只不过我们没见他而已。”
栖未乌瞳一转,恍然“哦”了一声,随即抬手轻点了下傅灵漪额头,笑道:“你这机灵鬼儿记得却清,倒要给你记上一功才行了。”
被他这样赞了一赞,傅灵漪已是双颊飞红,羞赧地低下了头去,粉面如莲如霞,足称不堪采撷,惹人心怜。可惜诸座人中,连栖未也未曾注意,只舍王称量般多看了一眼,继而便转开了目光。
栖未沉吟稍许,望向了对首座上的天心:“既是如此,那便由我同灵漪往南亭五峰去,余下那浣花洗剑阁…”
天心眼也不抬,冷淡道:“交予我与杜少君即可。”
舍王见状,不由得拊掌笑道:“好极,好极,如此我等各司其职,拘见那妖魔却是指日可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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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溅霜在众人谈起灵眼法坛之前,便已告辞离去,并未留下多听,而白云心也当真随她一起,堪称是亦步亦趋。
除她二人外,身边还跟了个散道人。他身上有伤,舍王便遣他引她们至欲往之地,完后自回去歇息修养,不必再随侍听令。
玉溅霜去的第一处,便是一切起始的自云院。这院落坐在别府东南一隅,虽有些偏僻,却也很是精巧雅致。碧瓦飞甍,雕户素壁,松竹绵茂自不必说,只还有一妙景别有不同。她们方一绕过影壁,便见到院中心处,青石砖上置有一三人合抱来宽的白玉碗缸,面上正活泼泼地涌动着一眼极清冽的泉眼活水,却总也不见满溢。
散道人见玉溅霜停住不动,目光凝注在那泉眼之上,似有所思一般,便出声解释道:“这是别处的一道灵眼所化分,因殿下爱重小郎君,才使人在他常居的别府院里引来这一道分眼,虽然灵气不算兴盛,却也可使这里冬暖夏凉,百毒不侵。”
玉溅霜收回了目光,微微笑道:“原是如此,却也难得。汝家小郎君…可是喜爱与这泉眼玩耍么?”
散道人露出了些微疑惑之色,摇首否认道:“小郎君每日里有许多课业,便是休憩时,他身边的人也绝不会让他如此不顾惜自己。”他顿了顿,有些黯然:“他…自襁褓中身子便弱些,便是精心调养,也未养回来几分。因此大家都很仔细,绝不会叫他有机会寒热入体。”
玉溅霜听后未置可否,只略略温言一句,便又问道:“那这灵眼主身何处,阁下可知晓么?”
散道人闻言,虽然更添疑惑,但还是答道:“应是在南关的一处别庄中。客人为何…”话未说完,他忽而一滞,如遭雷亟一般,疾声讶道:“难道那妖魔是掳他自这泉眼潜走的?可明明,并无妖气残留…”
玉溅霜却摇了摇头,但还未等散道人松一口气,她又平静道:“府上小郎君是自己离去,无人胁迫,亦无人追踪。”
这时便连一旁静观不语的白云心也面色稍变,生出了讶然之意。见散道人已是震惊已极,一时只会喃喃:“这,这怎么可能?他怎会如此?”白云心便自己问到:“却是何故?”
玉溅霜眉间笑意似有若无,如山间浮岚,朦胧不清,一吹即散。听闻白云心问话,她“唔”了一声,趣味道:“许是因为,他觉得他的父王要杀他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