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初明月未收》晚照姑娘

21、山水

　　李振哪里能想到，碧初会是闻名天下的云起公主。只觉得这小姑娘肯定是心狠手辣，残酷无情。
　　他对自己这么敬畏也不是什么坏事，碧初乐得如此，也就任由李振误会去了。
　　李振的本事不错，接手红袖楼短短一月，就把那张流风琴的钱赚了回来。自己前一段日子收下的小商铺，如今也都成了市坊新贵。要不了几个月，就可以让他开始考虑收购忠圣侯府名下的铺子了。碧初其实对李振挺满意的，但是她还是得明明白白地告诉李振，自己是糊弄不得的。
　　“虽然是青楼生意，但主要目的在流通消息，来的客人你筛着点，别什么人都往楼里迎。赚钱之事，还是主要靠着其他几间铺子。楼里的姑娘们有意脱身的，就给上个百两，帮着寻个好人家。”
　　收下红袖楼的目的是为了打探消息，碧初并不指望拿它来赚钱，也不想太为难楼中的姑娘。
　　只有一个月的帐，账本干净的很，李振又记录得十分清晰。碧初很快就对完了。顺手翻了翻红袖楼前几年的账本，打算学习一下以前那位老板的生财之道。
　　接手红袖楼的时候，碧初特意让李振向上一任老板讨要了红袖楼前些年的旧账本。老板倒是同意了，但是有关朝臣贵胄们的账本关乎身家性命，老板自然不会交给他们，留下的不过是一些记录楼中日常开销的流水账。
　　碧初心中有数，也没抱太大希望，不过今日这随手一翻，倒还真叫她看出点名堂来。
　　这红袖楼每日的水费怎么这么多？
　　市坊在地下有专属的水道，红袖楼后院也打了好几口井。需要从外面运进来的，只能是煮茶用的山水。煮茶之水以当日山泉为好，而附近最近的兴云山，离京城也有一百多里。
　　御林军每日会抽调一小队人马为皇宫运送山水。京城之中，也有专门经营搬水生意的商人。市坊中几家有名的秦楼楚馆每日都会购上一些，用来迎接贵客。山水论竹筒贩卖，价格不菲，整个皇宫一日也不过需要二十个竹筒，红袖楼的每日用度比宫里还要多出十个。
　　碧初刚看过红袖楼的新账本，李振接手后，这红袖楼每日的水费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
　　“我看这山水的钱比以往省下不少，可是李老板有了什么妙计？”碧初知道李振一直觉得自己怀才不遇，最喜欢听别人赞美，故意夸奖了他。
　　果然，李振面露喜色，眉飞色舞的说了起来。
　　“我这还是为了吸引生意，特意多买了些呢。现如今的红袖楼又没有人来洗山水澡，自然用不着像从前买上那么多。”
　　“洗澡！”碧初有些傻眼。这也太浪费了，不知道什么人竟然如此奢侈。
　　看着碧初如此意外，李振才觉得眼前之人有了些许生气。这才是个小姑娘该有的反应嘛，以前都太过严肃了。
　　“姑娘有所不知，钦天监监正许星吉，与这红袖楼上一任老板是好友。许监正不知从何处得知山水澡可以使灵气大增，每隔两日就要洗上一回。他是朝廷命官，山水的用量有朝廷管着，不像在市坊，只要有钱，山水有的是。所以这买山水的任务就由红袖楼代劳了，许监正每隔两日就会来红袖楼洗上一回澡。”
　　这种事传出去，许星吉这监正是别想再做了。他与李振素昧平生，自然不会再来红袖楼了，不知道现在是如何解决的？不过，许星吉明知道红袖楼被收购后不能再来，当初为何不拦着好友？
　　“照你这么说，红袖楼对许监正应该十分重要。他就这么让你把红袖楼收了去，没做任何阻拦？“碧初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哪能啊。我的姑娘啊，你是不知道，这红袖楼的老板当初说什么也不肯卖，我都打算换一家了，结果人家突然又同意了。最后我一打听，你猜怎么这？”李振故意卖了个关子，见碧初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一眼，他自知不妙，赶紧继续道：“是五皇子出面了，五皇子送了京郊的一套大宅子给许监正。姑娘可真厉害，连五皇子都能请得动。”
　　碧初心想沈西延明明是不请自来，但也不免有些愧疚，他在暗中帮了自己好几次了，自己都没察觉。
　　不过这个许星吉倒是可以用一用，毕竟装神弄鬼这种事，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碧初下楼的时候，正好碰到小童带着客人上厢房。碧初定睛一看，那客人不正是左相家的二公子周文廉嘛。这都要成亲了，还有心思来寻花问柳，看来这门亲事并不合他心意啊。
　　“周公子可是第一次来？”她问向旁边的李振。
　　“不是，楼里的小琴仙最近入了周公子的眼。周公子算是把小琴仙包了，天天都来，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
　　听李振这意思，周文廉一时半会是出不来了，碧初虽有心见一见那小琴仙，但看了看时辰，只得作罢。
　　马车就停在红袖楼门前，李振亲自替碧初撩了门帘子，没想到车厢中已有一人，吓了一跳。
　　“没你事了，回去忙吧。”待看清车中之人后，碧初就让李振回去了。
　　“什么时候来的？”
　　车里的人，是沈西延。
　　“等了一刻吧。”沈西延顿了顿，“不知道卿卿与那李振聊了些什么？耽误了这么久，还值得李老板亲自送你出来，替你掀帘子。”
　　沈西延这吃的又是哪门子醋？
　　“你的手下都不会替你掀帘子？那还留着他干嘛。”碧初坐到沈西延身边，放软了语气。“我是来查账的。”
　　要是放在往日，碧初早就不搭理沈西延了，哪里还会哄他。不过二人多日不见，碧初有些想他，又想起红袖楼之事，才一反常态。
　　“很累吗？”看着一脸倦色的沈西延，碧初有些心疼。
　　“还好。”他枕在碧初的腿上小憩。自己为了救她，离京三日，耽误了不少公事。偏偏那些公事又都要紧得很，回来忙着处理，已经几日不曾合眼了。
　　沈西延是真的累了，即便马车一路颠簸，于他也没有丝毫影响。快到宫门口时，他才起身。
　　“对了，你刚才看到周文廉了吗？他最近好像看上了楼里的小琴仙。”沈西延既然在外头等了自己一刻，应当看到了周文廉进红袖楼。碧初刚才就想问他，不过看他睡的正香，不想吵他。现在他睡醒了，自然是憋不住了。
　　“嗯？卿卿对别的男人这么感兴趣，我可是要生气的。”沈西延本想趁机偷个香，但看碧初神色异常认真，也就不逗她了。“小琴仙琴弹得不错。薛韵不肯理他，周文廉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碧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怎么，卿卿可是有了什么计划？”沈西延可没错过她眼中的光彩。
　　碧初笑逐颜开，“五皇兄可要和我打个赌？这傅青柔怕是嫁不进左相府了。”
　　第二天，碧初又偷偷溜出宫去见了小琴仙。
　　周文廉果然对这门婚事十分不满，无奈父命难为，只能每日在红袖楼借酒浇愁。小琴仙也只负责抚琴，周文廉从来不在红袖楼过夜。
　　碧初看的出，周文廉也并非浪荡之人，对薛韵应当是真心爱慕。若不是薛韵不愿见他，也轮不到小琴仙为他抚琴排忧。不过对于碧初来说，最重要的是，周文廉并不愿意娶傅青柔，这才是他能为自己所用的前提。
　　从红袖楼出来，碧初又去了薛韵那。
　　“韵娘正想让人去请公主呢。公主上次托人带话，让韵娘静候佳音，不知公主有何计划？可否说给韵娘听听，兴许韵娘还能帮上些忙。”薛韵害怕碧初不过是敷衍自己，还是问清为好。
　　“韵娘这是不相信我啊。”碧初喝了一口热茶，只感觉身心通泰。薛韵煮茶，用得是西庭的老法子。碧初回京后，除非自己动手，很少能喝到。
　　“王雪晴在京中还有父母相护，况且她还是半个皇室之人，即便是我，也不敢确保能将她置于死地。所以我打算把她送给滋巨的四皇子宇羌。”
　　“滋巨？公主这是要，借刀杀人？”薛韵对于杀父仇人的陈年旧事可是一清二楚，马上就明白了碧初的意图。
　　碧初点点头。“不过这件事情，确实还需要韵娘帮忙。想要将王雪晴名正言顺的送到滋巨去，只能是和亲这一条路。而在我这里，王雪晴的婚事和忠圣侯府傅青柔的婚事水火不容，二者只能成其一。这么跟韵娘说吧，若是想让王雪晴顺利和亲，傅青柔就不能嫁进左相府。”
　　“公主需要韵娘做什么？”薛韵明白，碧初这是在拿王雪晴的命运要挟自己，让自己为她效劳。但她也明白自己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了，只要能报仇雪恨，做什么都可以。
　　其实碧初并无要挟之意，因为在她的计划里，王雪晴和亲和傅青柔无法嫁进左相府这两件事，本来就是要同时发生的。
　　“听说周文廉倾心于你。”
　　薛韵的肩膀抖了抖，她并不愿意利用别人。碧初哪里会看不出来她的心思，开口消除薛韵的顾忌。“韵娘放心，那周文廉本就不愿意娶傅青柔为妻，韵娘拆了这一桩婚事，正好如他所愿。我会想办法送给周公子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韵娘到时候好生接着便是了。”
　　碧初明白必须送给周文廉一个打动薛韵的契机。周文廉可不傻，一向拒自己于千里之外的韵娘突然靠近，不叫人生疑才奇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