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初明月未收》晚照姑娘

22、姐妹

　　这出英雄救美，须得安排在一个特殊的环境里。
　　京城实在是太过太平了，京城府衙一年到头也接不到什么大案子。况且市坊是官府重点的监督的对象，虽是鱼龙混杂，但最多也就是些小偷小摸之举，还真没有人敢当街明目张胆地违法乱纪。况且薛韵很少离开风雪楼，周文廉最近也只流连红袖楼。这样的情况下，要想在京城自然而然的给这二人创造个机会，实在是令人为难。
　　这件事情，还需好好琢磨一下。
　　碧初刚进自己的小院，就听见一阵打骂吵嚷的声音，不由得皱了皱眉眉头。
　　谁敢在自己的屋子里如此放肆？
　　“公主，你可算回来了。”临晴接过她手上的披风，赶忙说明情况。“映雪县主来找您，我都跟她说了您出宫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她还执意要等。这才等了一个时辰，就不耐烦了，在屋里对着下人又打又骂。”
　　碧初听完，加快了脚步，向屋里走去。
　　“你们当自己是谁啊，一帮子奴才也敢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今天非替你们主子教训教训你们。”
　　碧初拦下了王雪晴正扬起来要扇巴掌的手。“不知道我手下的宫女怎么得罪了表姐，惹得表姐发这么大的脾气。”
　　碧初的语气已有些不满。王雪晴知道自己有些过分，又有求于她，也就此作罢了。
　　“表姐有事直说吧。”碧初屏退了左右，在王雪晴对面坐下。
　　“傅碧初，你那日说会帮我，可是真的？”王雪晴眼中仍有深深防备。
　　“表姐不愿信我，今日又何必多此一举，到我这来。既然如此，表姐还是快快请回吧，看这时辰，可别耽误了午膳才好。”碧初不愿意和她废话，转身就要叫宫女们进来。
　　“别别别，我信你，我相信你。”王雪晴急切地表明心迹。
　　碧初知道王雪晴定是有急事相求，不然也不会等到现在，哪里能让自己就这么把她送走了。
　　“碧初妹妹，”王雪晴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你可得帮帮我，不然我就真的死定了。”
　　都快死定了废话还那么多？
　　碧初悄悄地抽出自己的手，都被王雪晴抓红了。“表姐别急，快跟我说说是怎么了。”
　　“我娘今天也不知道是听谁说我这怀孕是装出来的，非要查一查，都把大夫请到家里了。我是趁她不注意跑出来的，等我娘发现了，肯定是要来抓我的。要是让我爹娘知道我这怀孕是装出来的，他们肯定会打死我的。”王雪晴露出一副凄凄惨惨的样子，好像真的很害怕。不过也难怪，大将军王长川的鞭子确实不是吃素的。
　　王雪晴见碧初似乎有些犹豫，害怕她不答应，一时情急，又说了许多威胁之语。
　　“那天在大殿上，你可是当这皇上和太后的面证实了我怀孕的事情，若是我被发现了，你也别想躲，至少是个欺君之罪。”
　　碧初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王雪晴的话没有丝毫震慑之力，反倒惹恼了她。碧初拉开房门，摆出一副送客的姿态。
　　“表姐提醒我了，欺君之罪非同小可，我确实应该想想如何解释。我还忙，表姐请吧。”
　　碧初说完就要把人往外赶。王雪晴见她动了真格，只能赶忙求饶。“妹妹不要，是姐姐错了，姐姐不该威胁你。妹妹有小神医之称，配一副假孕之药肯定难不倒你。我不贪心的，真的，只要能撑过今晚就行。姐姐求你了。”
　　开一副能让人假孕的药方，对碧初来说，确实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只有方子没有药，任凭自己有天大的本事也没用啊。拿着这个方子去太医院抓药，等于是自投罗网。但沈景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带王雪晴回去，甚至可能直接在宫里为她诊脉，派人出宫买药更不可行。这样看来，还是得在宫里想办法。
　　她匆匆写了个方子，收在怀里就要出去。“表姐先别急，我去太医院抓副药，马上就回来。”
　　碧初记得，傅青溪今日应当在太医院当值。
　　她被救回宫后，傅青溪为了方便相见，托人将自己当值的日子传给了她。
　　最近宫中时疫增多，御医都被请到各宫诊病去了。太医院人手不足，倒是便宜了碧初。
　　傅青溪没有登记，很顺利地照着方子抓完了药。
　　“寒暮宫中没有人生病，你带回去熬难免让人多问。太医院里到处都是药罐子，也不差这一锅。”傅青溪说着，把药锅放在炉子上。
　　碧初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找地方坐下来静静地等。
　　“你气色不错，看来恢复得挺好。我还以为从伶俜河里被捞出来之后，你得在床上躺几天呢。”她把锅盖盖好，又不紧不慢地去查看其它药锅。
　　“青溪，谢谢你。”碧初有些犹豫，很快又露出释然的表情。“不管是上一次救我，还是这一次的药，都谢谢你，妹妹。”
　　正要揭开锅盖的手顿了顿，傅青溪缓缓转过身来。“一句谢谢就想换我这么一个冰雪聪明的妹妹，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那妹妹想让姐姐给你带个什么见面礼呢？”碧初知道她这是认下自己了。
　　傅青溪将最后一个锅盖放下，坐在碧初身边，神色有些黯然。
　　“我和你说过，我是十岁的时候从雀彤庵被抱回忠圣侯府的。当时在雀彤庵，还有其他和我一样被丢弃的女孩子们。庵中的姑子对我们并不好，整日打骂。我们这一群女孩子一起在姑子们手下讨生活，苟且偷生，早就视彼此为姐妹了。小的时候没有办法，但我一直暗暗发誓，早晚有一日，要将她们都从庵中接出来，不再受苦。但是三个月前，我再去雀彤庵找人的时候，才知道一切都晚了。她们，都被充了官妓。”
　　“是雀彤庵的姑子们做的？你想让我帮你报仇？”碧初听完前因后果，猜了个大概。
　　“雀彤庵的姑子们只是帮凶，她们我自己会解决，再不济一场大火，烧个干干净净。”傅青溪攥紧了拳头。“真正的主谋是吴意尔，他早就盯上了雀彤庵的孤女们。”
　　这个吴意尔，碧初略有耳闻。大衡的官妓，营妓皆归他管理，另外宫中的歌舞女也由他一手安排。吴意尔担的这个职位，虽没有正式封号，却也算个肥差。那些苦于送女入宫却无门的富庶之家，会求他为女儿在宫中歌舞表演上，安排个位置。还有一些受家族牵连的旧日贵女，在充入官妓之前，若有人愿意为她们一掷千金，便可免除其悲惨命运。当然，她们自由了，自然得有人替她们补上这个位置。吴意尔盯上这群孤女们，估计也是为了补他手上的缺。
　　官妓会被入籍注册，相比普通娼妓，虽是锦衣玉食，却不好脱身从良。更何况这几位孤女是替人入籍，即便才情一绝，扬名天下，也只是替她人流芳，何其狠毒残忍。
　　因为王雪晴赶时间，碧初为她开的这服药，快煎即可服用，不过说话间，药已经好了。碧初接过傅青溪递过来的药筒，向她道了谢。
　　“青溪这个妹妹，我肯定是要认的。吴意尔就算是我送你的见面礼，至于寻人的事情，今天来不及听你讲了，改日我再去找你。你不要心急，都会如愿的。”碧初留下话，提着药筒匆匆离去。
　　王雪晴许久等不回碧初，早就心急如焚，坐立难安了。见碧初回来，等不及她把药倒出，一把抢过药筒，也不怕烫，就这么喝了起来。
　　王雪晴喝完药，长舒了一口气。
　　碧初心中有些好笑，这么迫不及待，连话都不让自己说上一句。也不怕自己拎回来的是什么毒药。
　　“因着姐姐着急，碧初才开了这方子。这副药只能维持一日，不能管长久之效。妹妹回头制些可以假孕的药丸，送到姐姐府上去，姐姐每五日服用一次便可。当然，这些都并非长久之计。”碧初突然装出一副羞赧的样子，“若是可以，姐姐还是尽快真的怀上个孩子才好。”
　　碧初是故意的，王雪晴要是真的带着钱子敬的孩子嫁到滋巨，宇羌想不杀她都不行了。
　　王雪晴对碧初这话似乎很是受用，破天荒地抱了抱碧初。“没想到妹妹如此真心实意对我，以前都是姐姐小气了。那药丸子你做好了派人通知我一声就行，我亲自进宫来拿。别人经手，我不放心。”
　　王雪晴话还没说完，沈景玉就带着宫里的太医来了。当着自己的面就让太医为她把脉。这么不顾及自己女儿的面子，难怪王雪晴宁愿找自己帮忙，也要瞒着沈景玉。这对母女还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这一来二去折腾了许久，到了该用晚膳的时辰。太后刚被王雪晴气病了，不愿意留她母女二人用膳。碧初无奈，只好奉承一番，将那母女二人哄得眉开眼笑，才没有多做纠缠，离开了寒暮宫。
　　用晚膳的时候，太后提起几日后的秋猎，让人去库房取了往年进贡的布料，给碧初赶制新的骑服。
　　每年立冬之前，景平帝都会带着一众皇子皇女，亲王大臣们去南边的围场狩猎。围场就在京郊，慢走也不过一日路程。围场不设行宫，大家一般会选择搭帐篷将就几日。这种活动，对于小时候整日生活在宫苑高墙中的碧初，自然是十分具有吸引力的。但在西庭这六年，没事做的那些时间都用来打猎了，她早就玩腻了。再说好不容易这些妖魔鬼怪们好几日不在，正是方便她干些大事的时候。碧初本来想得甚好，只说自己回来的匆忙，没有带骑服，再向太后表表孝心，展示出自己要留下来陪外祖母的坚定决心，就把这件事给躲了。谁想太后来了这么一出，她倒是不好推辞了。
　　不过也没关系，碧初一直相信，恶略的环境可以激发出人的无限潜能。比如她突然发现，围场是个英雄救美的好地方，在那没准还能一举两得，把吴意尔也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