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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恩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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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宫门,碧初就看见了带人迎接的葛公公。
葛公公是太后宫中的管事公公,小时候,碧初常常被太后接到宫中,亲自教养,自然也少不了被葛公公照顾。六年不见,葛公公确实老了不少。
马车稳稳停住,碧初轻轻唤了一声:“葛公公。”
葛大海正要扶她下马车,听见碧初喊他,伸出的手略微颤了颤,却很快稳住了。
“哎,公主,正是老奴。几年不见,公主都长大了。”似是有些感慨,葛公公别开头,整理好情绪,才将碧初从马车上接了下来。
军队不能在宫中久留,杜曲匆匆嘱托副将几句,便命令军队出宫了。安排妥当后,杜曲上前和碧初请辞。
“既然公主已经顺利入宫了,本将军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我身为臣子,无召不便进入后宫,就在此将公主托付给公公了。本将军一介粗人,一路上有照顾不周之处,还望公主见谅。”杜曲向碧初微微行礼,算是拜别。
“杜将军何出此言,这一路处处有劳将军,碧初已经是感激不尽了。”碧初还了礼,一脸笑意。
杜曲是真的无法将此刻的傅碧初同前几日马车中的那位蒙面公主看做一人,心中好奇着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傅碧初,就有些出神了。
“知道将军今天回来,皇上一早就等着您呢。今日朝会上有多件重要之事需要商议,这会还未散朝,将军直接前去朝云殿便是。”
杜曲跟着葛公公的人离开了。葛公公又安排好手下带碧初的侍卫前去安顿,才转身扶她上轿。
“太后知道公主今日回来,卯时便起来命人准备了。一会儿看见公主,不知道得有多高兴。”正遇上座小拱桥,葛公公一边说着,一边托手扶稳坐轿。
六年未回来,宫中变化不小,碧初应着葛公公的话,同时在心中默默记着路。“这处拱桥园景还在啊,我记得小时候,我常常这附近玩呢。”
“宫中这六年一直在翻新,园景大都换了新的,唯有这处,太后念着公主喜欢,不许改动。太后想公主的时候,也会来这里呆上一会。但是现在公主回来了,太后再也不用对景思人了。”
碧初听着这六年来太后对她的种种思念,在太后的寒暮宫外下了轿。兴许是近乡情怯,脚步有些慢。寒暮宫外院并没什么变化,一物一景,皆与小时候无异。突然间,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这里的每一处都曾有她无忧无虑的身影,那个再也找不回来的傅碧初。
来不及多做感慨,葛公公已经在催她了,碧初匆匆收敛好情绪,赶忙随葛公公进殿。
寒暮宫的主殿中,今日聚集了不少人。除了太后,皇后和两位贵妃外,其他人皆是陌生面孔,想来应当是景平帝这六年新抬的几位贵人。傅碧初匆匆环顾一圈,目光便落回坐在正前方的太后身上,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
“碧初见过太后”一开口,声音中不自觉带了些哭腔。
“好孩子,快过来,让哀家好好看看你。”傅碧初抬头看清,太后眼中也隐隐含有泪光。
傅碧初虽然是外孙女,却深受太后宠爱。从小亲自教养,日日维护,半分委屈都不曾让她受过。当年她远走西庭后,太后大病了一场,拖了大半年才好利索。
“太后,碧初回来了。”听见太后召唤,碧初匆匆上前,想像小时候一般撒娇,却又感觉不合时宜,只好赶忙端正姿态。
“回来好,回来好,回来就不走了。”太后紧紧握住碧初的手,慈爱的目光分秒都舍不得离开。
祖孙二人多年未见,若无旁人地亲近了一会,碧初才开始给殿中的其他人请安。
“阿初!阿初!阿初!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傅碧刚刚认完殿中的最后一位娘娘,就被声音的主人来了个熊抱。
红色的透空软革鞋,条纹小口裤,宝络翻领窄袖的短上衣,敢在太后宫里穿骑服的姑娘,恐怕就只有她那位从小闹到大,每天都能把宫里搞的天翻地覆的混不吝表妹,八公主沈西蓉了。
傅碧初看着整个人都扒在她身上的少女,和六年前她离开那天一模一样的姿势,心中又多了些暖意,禁不住开口,像小时候一样逗她。
“因为我今日回来,阿蓉还得起个大早去狩猎,真是有劳阿蓉了。阿蓉的这份思念,可真是沉甸甸啊。”碧初说着,朝沈西蓉眨了眨眼。
宫中女子只有在狩猎时才会穿骑服,沈西蓉此时脸上仍有细汗,显然是刚刚从猎场回来。
“你就不会好好说话是吧,我明明是特意为了你。算了。”沈西蓉撇撇嘴,话说一半,却也不再继续。
“哈哈哈哈,母后这寒暮宫真是许久不曾这么热闹了。看来朕早就该叫初儿回来。”
碧初看向来人,是舅父景平帝带着诸位皇子来了。
“父皇,你看阿初,刚一回来就欺负我,亏我还特意一大早去猎了一只白狐,想把狐皮送给她。”沈西蓉是真委屈,只能和自己的父皇抱怨。
“六年过去,阿蓉在嘴皮子上依旧赢不了初儿啊。”景平帝笑着,轻轻敲了一下沈西蓉的头,嗔怪道:“你也是活该,哪有穿成这样就来你祖母宫中的。自己先昭告天下,还不许别人说了。”
傅碧初等那父妇女二人逗完嘴,才上前行礼。
“见过皇上,碧初”本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景平帝打断了。
“初儿小时候,可不是这么叫朕的。”
碧初当然记得自己幼时是怎样唤景平帝的,也记得自己曾有多喜爱多崇敬这位舅父,更记得当初景平帝为了皇位和江山,差点将沈景仪和她送去禺它。虽然最终未能成行,但到底是被伤了心。自那之后,碧初心中便存了隔阂,对景平帝再不似以往那般亲密。纵然心中有怨,表面上也不能表现出分毫。碧初笑笑,又对着景平帝恭恭敬敬地行了一遍礼,再次开口。
“碧初见过皇舅。”
看着景平帝面带笑意地应下,在场的多数人皆是一惊。宫闱之内,却以寻常百姓家中的称呼相称,这得是何等恩宠,皇上这是在帮这位云起公主立威啊。
有些安静的大殿里,太后突然咳了一声,然后静静地看着碧初。
碧初心中了然,笑了笑,又缓缓向太后行礼。“外祖母”。清脆的声音一落,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若论恩宠,我们谁也拼不过初儿妹妹。”说话的是景平帝的大皇子,昌王沈西峥。
碧初笑着回应:“大皇兄不要拿碧初开心了,皇兄志在安邦定国,哪里屑于跟我这小女子争宠。”
“妹妹不要谦虚了,我看大皇兄说的很有道理,祖母那讨恩宠是没戏了,至于父皇这,也就五皇兄能和妹妹争上一争了。”
这说话之人,目光炯炯,神色坦然,丝毫不像在调笑她一般。
碧初看向他,为难着开口:“这位是?”
“这是我七皇兄呀,”沈西蓉的故意抢白,算是替碧初解了难。
沈西峥一年前曾去西庭练兵,碧初见过长大后的他。其余皇子,虽说小时候也算得上相熟,但六年过去,皆从孩童变成了翩翩少年郎,她确实是认不出了。
不过提起这个七皇子沈西旌,碧初对他是真的没有什么好印象。记忆中,每次碰面,不是送些小蛇、□□之类的恶心之物,就是拿着剑非要和一点武功都不会自己的比试,简直是以吓唬人为乐。
似是看出了碧初的为难,沈西蓉主动拉着她认起剩下的人来。“阿初面子好大啊,平时里难得一见几位皇兄都回来看你了呢。”沈西蓉说完,又突然摇了摇头,“哎,不对不对,差五皇兄,五皇兄不在。”
沈西蓉话音还没落,守在殿外的公公就通报五皇子沈西延来了。
“西延见过父皇,见过太后。”
从沈西延入殿到请安,碧初的目光一直就没有离开过他。眼前的少年,闲庭信步,从容不迫。虽是笑着,却依旧让人觉得清冷疏离,不易亲近。这股子傲气,倒是和碧初第一次见他时一模一样呢。
大衡五皇子沈西延,原本是长贤王沈砚青之子。长贤王出身南域平南王府,十五岁入宫,作为景平帝伴读,陪伴其左右。二人少年兄弟,亲近非常。景平帝刚刚登基那两年里,沈砚青曾数次为他在沙场上出生入死,击退外敌,立下赫赫战功。兄弟情深,景平帝对沈砚青之子亦是视如己出,特赐皇子所用“西”字,亲自起名西延。
这位长贤王府世子的年少时光也算得上是离奇曲折了。
长贤王世子自幼孱弱,京城之中常有世子‘活不过今年’的传言。长贤王担心儿子的身体,极少让他出府。可上苍似乎特别愿意和沈西延开玩笑,他十一岁那年,竟在王府中被歹人掠走,令长贤王苦寻许久无果。沈西延被掠走半年后,邻国来犯,长贤王领兵出征,却不幸战死沙场。丧报传回京城当夜,长贤王妃决意为夫殉葬,一把大火,把整个王府烧的干干净净。全府上下,竟无一人生还。
一夜之间,沈西延失去了所有亲人。景平帝觉得他可怜,又感念与长贤王多年的手足之情,在找回他之后,正式收为义子,同皇子们一道排名,载入皇谱。
慢慢的,众人发现,这位从出生就被传不久于人世的王府世子其实聪慧绝顶,对朝堂之事异常通透,常常能提出惊人之策,又难得沉稳非凡,不骄不躁。六年间在宫中教武师傅的特意训练下,身体也逐渐强壮起来。景平帝对他的喜爱,隐隐有超越亲生皇子之势。
“五哥五哥,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沈西蓉一面叫着,一边拉着碧初向沈西延走去。
“这就是我五皇兄,大衡五皇子沈西延。我可得好好给你介绍一下我五皇兄,剩下的那几个你以前都见过,五皇兄你肯定是第一次见。我五皇兄人可好了……”
碧初根本没听进去沈西蓉对沈西延的那番夸耀,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心中却已掀了起惊涛骇浪。
终于,我又见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