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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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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娘子,就麻烦你帮我这个忙吧!因为要打仗的缘故,我大伯他们的商队正在从西域回凉州的路上,我家所有人实在抽不出空去接他们,只能麻烦你了。按书信判断,他们明日就会到凉州境内的。”
前日,徐英特地上门拜访,带了许多奇珍异玩作为酬金,来找朱鸢帮自己这个忙。
朱鸢答应了。
她倒不是馋那些送来的珠宝,而是觉得自己自小在凉州长大,对这里了如指掌,确实能帮得上忙,况且,她与徐英认识也有段日子了,能感受到得徐家虽是商贾,家风却正得不输清贵士族。
所以,她骑着马,踏上沙漠,等待着徐家大伯的商队出现。
*
西夜国的边城城门附近,一架马车带着几个骑马的护卫,慢慢四处晃悠着,但似乎没有进城门的打算。
马车内,叶远带着面具,着一身蓝色丝绸衣,身旁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面具之类的手工艺品,而他本人,则正在一张羊皮纸上涂涂画画。
“看来敌军也是严阵以待啊!”叶远跟驾车的亲兵感慨。
亲兵:“可他们的警戒和之前也差不多啊,受城门的兵力还是就这些。”
“估计都在暗处,西夜人也不是傻子,不用等我们下战书,他们也知道要打仗了。刚才我听见他们城内传来的脚步声,沉重,但有一定规律,很可能是他们的民工们在不断地搬一些重兵重甲。”
叶远眉头深锁,边说边又在羊皮纸上画出个图形,“甚至是床弩。”
“果然会是一场硬仗。”叶远将羊皮纸折好,藏进一堆面具里,“我们现在回去,让许爱卿他们作好攻城之备。”
亲兵立刻将马车调头,往回大安境内的方向驾车,其他骑马的亲兵们也紧随其后。
然而就在这时,不知道是哪里显露出了疑点,城内突然射出一支冷箭,射到马车上,险些射到叶远。
叶远自知已暴露,便不再继续装商人,立马摸出早就藏好的弓箭,朝冷箭袭来的方向连射几支。
“快走!”他催促亲兵们。
不一会儿,城门打开,西夜的骑兵乌压压从中冲出来,直接奔着他们马车的方向追去。
好在亲兵的水平也不是一般士兵,关键时刻一个个都不曾慌乱,驾车的稳稳驾车,负责护卫马车的几个亲兵拔刀砍人,一个个也算得上游刃有余。
不过为了隐蔽,叶远这回没有带太多箭支,在逃跑的途中,只能等敌人逼近,才出手射杀对方。
叶远心知肚明,这里离军营驻扎之地太远,这样下去,迟早不是办法!
一亲兵骑马至他身旁,一边躲避敌方的箭支,一边提议道:“陛下,要不小的把马给你!我等一路掩护你!”
叶远凝眉,回绝道:“不,若牺牲了你们,朕才是真的逃不出去了。”
他好歹也是亲临过战场的人,知道马儿在危急时刻对人有多重要。
就在这时,有敌人突然逼近,大刀正要往二人身上砍,却不料叶远眼疾手快,拿面具在沙漠中盛上一掊沙土,一下扬在敌军的眼睛里。
前方驾车的亲兵趁此机会,将马车与敌人拉开了一定距离。
“他们的马跑得好快,轻轻松松就能追上来!”
“西域的马种更合适在沙漠跑动。”叶远道,“不过,观察他们的人数以及武器,他们的追击准备并不充分,只要我们能再拖几个时辰,他们就没有胜算了。”
“即使如此,他们人数还是比我们多啊!”亲兵虽然一向训练有素胆识过人,但此时此刻遇到要在几百人的追击下保护君主的重任,心中难免有些焦急。
叶远一边射杀追兵,一边笑道:“没关系,大不了当他们的俘虏。”
亲兵们:“???”
不过,叶远这么说,也让众人放下了一定的心理负担,都变得从容许多。
*
朱鸢等啊等,从清晨等到晌午,从晌午等到傍晚,别说没见到商队的影子了,就连人影都没瞧见一个。
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待的位置不对,打算再骑马往前走走看,于是她检查一下自己包袱里的水和干粮。
足够了,那就再往前找找吧。
她重新翻身上马,一夹马腹,一袭紫衣在滚滚风沙中飘飞起来。
终于,她在夕阳下看到了一队人影,模模糊糊看上去,似乎确实是商人打扮。
她立刻迎上前去:“徐大伯,我是徐英派来接你回家的。”
筋疲力竭的亲兵们纷纷举刀对准她。
朱鸢不明所以,牵着马谨慎地后退了几步。
“慢着。”叶远走下马车,示意亲兵们收起武器,“我想敌人再狡猾难缠,也不至于能立马派一个普通女子来刺杀。”
虽然,这女子的容貌一点也不普通。
叶远的视线尽数落到眼前女子身上,那女子也在看着他,四目相对。
朱鸢皱起眉来:尽管对方一身商人打扮,脸上还戴着面具,但听他的声音,恐怕他的年纪不会是徐英的大伯那样,而且,最莫名的是,这个人身形和……和叶远很像。
叶远:“我们是安朝的商户,原本是在西域各国之间做生意,听闻安朝要与西夜开战,我们才连忙想要回到故土,没想到在这大漠中迷了路,敢问姑娘可否帮我们带个路?”
“迷路?”朱鸢将信将疑。
虽说在沙漠里迷路是正常的,可据她所知,一般商队远行,都会带一个熟路的人随行,看这几人,也只拉了一辆马车,还算不上商队呢,更别说带个熟路的人了。
而且,她还从这群人当中,闻出一丝血腥味……
然而就在这时,那男人突然扑上来抓住她的手腕,一双眼神锐利而坚毅:“姑娘,你是本地人吧。”
朱鸢吓一大跳,想抽手却抽不动:“是……是又如何?”
叶远直截了当地说:“帮我们带路,甩掉追兵,回到凉州。”
朱鸢:“就不怕我骗了你们?”
叶远松开她的手腕,“当然不怕,我们人多。”
这时候,众人听到脚下传来震动声,沙子都被震起一片,显然,追兵要马上追上来了。
“不想和我们一起死的话,就帮帮我们吧。”叶远平静道。
朱鸢:“……”
真是很难想象,难得来一趟沙漠,居然会这么倒霉的碰上这种事。
她为他们带路之前,他们还分掉了她携带的水和食物,美其名曰“点滴之恩,日后当以涌泉相报”。
朱鸢不禁揣测,他们不是商人,而是匪徒吧?不然又怎么会如此厚颜无耻?
不过,他们倒是真的十分相信她,让她骑着自己的马,在最前面带路。
幸好,朱鸢对附近的路十分熟悉,故意在几处小绿洲之间绕了几回,就顺利帮这些人甩掉了追兵。
“说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回到凉州城内,牵着马经过西街时,她问他们。
叶远为了不暴露军防,一直没有主动透露过身份,也没有立马回军营的意思,一直都带着亲兵们默默跟在朱鸢的后面。
而这些亲兵只要叶远不开口,他们就一个都不会主动开口,仿佛是被毒哑了一般。
叶远看了看身旁的面具,回道:“不是说过了吗,卖小玩意的商人罢了,当然,我后面还有人马车队要回来的,我个人只是先行一步罢了。”
“姓名。”
“闻河。”叶远当即编造了一个名字。
朱鸢依旧觉得这些人很可疑:“闻员外?我在凉州住了十几年,怎么从未听说有一户姓闻的人家住着?”
被怀疑,叶远倒也不恼,波澜不惊地回道:“以前是没有,往后就有了。”
“我不知道你们出于何种目的一定要隐瞒,但我希望你们最好不会给我惹麻烦。”朱鸢扬声道。
“还不曾问过姑娘芳名。”
朱鸢顿了顿道:“我姓朱,还未出阁,家里没取名字。”
叶远从马车内探出头,对着她的背影观察片刻,道:“不像。”
朱鸢没作声。
她以为这些人甚至可能会一路跟她跟到家,还好不是,在一个巷道处,马车内为首的男子就突然开口,说他的家就在附近。
叶远走下马车,一脸坦诚。
“今日感谢朱姑娘救命之恩,这些钱就当做谢礼,如何?”
他伪装商贾的时候,做戏做全,身上还真带了不少钱,这会儿算是派上用场了。
朱鸢接过这叠银票,数了个大概。
不是小数目。
难道……这人还真是个商户?
“不用数了,反正是够你买一座好院子了。”叶远扶了扶脸上的面具,自信道。
朱鸢凝视着他。
叶远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以为对方好奇的是自己脸上的面具,于是他随手在马车上拿了一只面具回来,递到她面前:“再送你这个吧,之前为了逃命,语气上对你多有得罪了,算是赔礼。”
朱鸢迟疑片刻,接过面具。
这只面具和男人戴的那只不一样,这只是红色的,整体是个蝴蝶的形状,很漂亮很精致,但是男人戴的那只不一样,只是一只灰沉沉的银色面具,看不出有什么图案,做工似乎也相对粗糙。
这两只面具,看起来根本不是同一家店的师傅做出来的吧?
不过朱鸢心中最纳闷的,还是对眼前这个人。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种熟悉到好像朝夕相处过的感觉呢?
当然她不会天真地认为,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叶远或者是别的什么熟人,她不相信叶远在开战之前,有出现在安朝境外的可能,即使他可能已经到了凉州。
朱鸢想了想,或许是夜色太深了,两个人的轮廓有些像,才有令她生出这样的错觉。
叶远也不管对方是否接受,他已经急着登上马车:“后会有期,朱姑娘。”
朱鸢更是直接走了。
叶远的亲兵也十分聪明,调转马车往另一个方向驶去,营造出一种家真的在附近的错觉。
“主上,那姑娘长得真漂亮,您一开始居然还对人家那么凶。”回军营的途中,亲兵忍不住调侃。
“她再漂亮,也不可能有朕的贵妃漂亮!林将军难道没有跟你们讲过?”
叶远想起这些天林文岳等人给他讲的故事,在那些动人的故事里,他的爱妃人美心善,是天底下最完美的女子,绝不可能像今天那个女子那般无礼,也一定比她更美。
叶远这一句话,令亲兵们都噤声了,他们是没见过朱贵妃到底有多美,可从来都知道林将军的话除了有关军情的,其他多半不太可信。
之前在行军途中,林将军天天找陛下说话,他们都是知道的。
回营后,叶远拿着画着情报的羊皮纸,打算召集众将领,讨论军情,可是一召集才发现,最关键的两个人居然都不在。
一问,才得知许韬和林文岳居然是带兵出营“救驾”去了。
“快一天一夜了还不回来,不会遭遇埋伏了吧。”
“林将军还有这个可能,许韬那家伙不可能,他那临场嗅觉比狗都灵……”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有士兵进来禀报,称是两位将军回来了。
叶远领着众人直接去迎接,心里正琢磨着怎么向他们解释呢,没想到他一见到许韬和林文岳,就被二人的模样震惊了。
不光是这二人,还有被他们带去的几百个骑兵,每个人的身上和脸上都是血和沙子。
叶远:“你们这是?”
许韬扑通跪下:“末将救驾来迟!请陛下……”
林文岳轻踢同僚一脚,小声道:“哎,这是我方军营,我们没有救驾。”
叶远打量着二人:“你们和西夜军队动手了?”
林文岳表情有些尴尬:“末将以为陛下是带着亲兵去劫了西夜军队的粮草,所以和许将军一商量,埋伏在西夜的金玉城和白霞关之间。这是他们运粮的必经之地。就是没想到……我们截获了粮草,没找到您……”
“看来算是有意外之喜了?”叶远微笑着再次招呼众人,“走吧,一起去看看这意外之喜有多大。”
*
次日一早,朱鸢敲响了隔壁徐家的大门。
她对昨日的遭遇仍是耿耿于怀——虽收获了意外之财,可她本身也不缺钱,精神上受的惊吓却不小。
开门的不是徐英,而是她爹。
“徐叔叔,我听徐英说你有个兄长在西域那边行商,最近要回来了是吗?”朱鸢试探性地问。
徐叔叔一脸困惑:“这怎么可能?老夫排行最长,哪来的兄长?更何况我们家都是做粮食生意的,何至于跑到西域去行商?”
朱鸢愣了愣,想到徐英之前请求她时的恳切模样,不由怒火中烧。
“麻烦徐叔叔带带路,我有事要寻你家姑娘,很重要的事。”朱鸢温和地微笑着。
老徐尽管是个生意人,在凉州住的时间不是很长,但身为米商,这些日子也听闻了近来的风调雨顺与隔壁这家的姑娘们息息相关,因此,他和那些土生土长的凉州百姓一样,心底里对她们十分尊重。
他听朱鸢这样说,自然不好意思拒绝,于是带着她进自己家,并且带到了女儿闺房门前。
“多谢。”朱鸢向老徐微微颔首。
老徐也笑笑:“啊,不客气,应该的。”
然而,还没等人父亲走远,朱鸢就换了副面孔,一边用力叩门,一边大声质问:
“徐英,你年纪不大,捉弄人的把戏倒是厉害,你差点害我死在沙漠里!你到底什么意思!”
徐英打开房门,一双眼眶通红:“朱娘子,这真是误会啊!我没想害你!”
她原本的计划,是想骗朱鸢去沙漠之后,她的好朋友邢三娘会带人假扮劫匪,然后她再去找张微,告诉他去哪里救朱鸢。
可是没想到的是,昨天她跟邢三娘两个人打叶子牌打得入迷,两个人到最后全都忘了这件事,“劫匪”没去沙漠,张微也没去“英雄救美”。
她醒来时发现朱鸢还没回来,也是几乎担心了一夜,想要去找张微帮忙,但根本不敢说自己故意骗朱鸢去沙漠。
迎上对方含泪的双眼,朱鸢叹了一口气:“那你倒是说清楚,为什么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