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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番外 关于华椿 ...

  •   华椿是家里的第二个孩子,母亲原本是盼望着再生下一个儿子充盈家族门面,无料居然是个女娃娃,本来就已经是不符合计生规划的产物,被邻居举报罚了几千块不说,还丢了工作,日日受着华椿的奶奶的冷嘲热讽,说她是个死乞白赖的,不出去讨生活。
      那天母亲经过村前的那条河的时候心一横想把华椿给淹死,结果被同行的华椿的外婆给拦住了。外婆看华椿这么小,爹不疼娘不爱的,小脸儿鼻涕口水糊的乌漆嘛黑,就把她接过来养。养的大些了,外婆也老死了,死的时候眼睛都没阖上,怕也是担心自己走了华椿就没人疼了。华椿的名字是外婆起的,老人家读过几年私塾,去登记处登记时,写在纸上的是“华木青”一名;但工作人员眼一瓢,给登记成了“华椿”。老人家觉得这名字将错就错也挺好,是椿而非春,不会落入俗套,而“木青”就成了华椿的小名儿,老人家总会亲昵地抱着华椿,把她的小名儿哼成曲儿,给她讲各种故事。
      自老人家死后,华椿被父母接回了家,就再没人叫过她的小名儿,也没人亲近她给她说故事。华椿在自个家里却分外生疏,竭力想讨好父母亲,家里的脏活累活都争着干,学习也分外刻苦努力,希望可以得到父母的关爱。然而母亲自从生过她以后就再也生不出孩子,找了算命的一问,说华椿是煞,会给家里带来灾祸,要想办法抑制她。母亲信了算命的邪,常常不由分说就对华椿动手,但每次动完手自个儿就会大病一场,如此循环往复,对她便是又怕又恨。
      华椿的父亲趁着改革的浪潮发了笔横财,一下子成了村里有头有脸的人,见华椿比她哥争气,就送她去读大学;她哥由于自幼被母亲宠坏,成了村里的地痞流氓,把家里的钱败坏的一干二净。家徒四壁下她的父亲让她退学回家种田帮衬家里,华椿跪在地上求了他三天三夜也没办法,最后却是因为外婆在他梦里叫嚣着如果不让华椿继续念书就咒死他,方才改了口。后面华椿的哥哥痞性收敛了一点儿的时候,村里一友家看在他父亲的面儿上给他介绍了一个姑娘,娶亲的时候又花了大笔钱,华椿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自己课后帮中学生补习挣的,平日里一分掰成两半花。
      偶尔她也能从牙缝里攒下点钱,给自己添置一身新衣服,比如学着其他小女孩穿花裙子,但是到了男生的嘴里就是丑人多作怪。小时候营养不良,瘦的皮包骨,怎么也不长肉,面貌生的实在不漂亮,有时在街上走着能把小孩给吓哭。以前在村子里小孩子也不兴带她一块儿玩,加上她性格阴郁,便从未有过什么朋友,还总是被同龄人嘲笑欺负。
      唯有一个人,从未对她讲过尖酸刻薄的话。
      入学第一年校运会的时候,她脑子一热就报名参加了长跑比赛,结果第二圈冲刺的时候被人撞倒,直接面朝大地摔了个狗啃。作为裁判的王霖见没人去帮扶华椿,就跟其他人交班,把华椿背去了校医院。华椿满脸是血,蹭了王霖一肩头,白色T恤衫血淋淋的跟凶杀现场一般。王霖没有因为污糟的血迹而责骂她,反而用手帕轻轻地帮她擦净面上的血垢,顺带帮她垫付了医药费。
      王霖由此在华椿心头落下了根,名曰爱慕的东西像寄生物一般地爬满了她的整个大脑,把她变成了他的教徒,无时无刻追逐着他的脚步,病态地想得到他的关注;可若他真的站在她的面前,自己又无法直视他清澈明亮的双眸,也不愿直接面对他,令自己的样貌接受他的审视。
      王霖对大家都很好,对众人的无差别对待她都看在眼里;路上碰见她也会同她打招呼,这让她以为是王霖对她的特别之处。
      有人说讥笑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就偷偷给那个人的车胎放了气;有人戏谑她不够与王霖同行的会长付书雅的一半好,她就往那人的水瓶里倒入酸醋。她反击着所有反对她和王霖在一起的人——尽管本来他们在一起的可能近乎为零。
      她有一段时间也恍然认清自己跟王霖成情侣没可能,那会儿整个学院都在传王霖跟付书雅已经在一起了。她受不了这些刺耳的传言,顺走了实验课上的小半瓶浓盐酸,尾随付书雅到宿舍门口,刚要给她浇上一头,付书雅猛然转身,锐利的眸子瞬间穿透了她丑恶的心,她直接吓得坐在地上,左手里的盐酸瓶被砸得破了口,玻璃碎刺进了她的肉里,她握着自己的手腕,痛的从喉头里发出令人发怵的□□。
      所幸的是瓶子里放的是蒸馏水,准备实验课的老师回收试剂瓶时洗了忘了收走,算是救了华椿的一只手。付书雅而后去医院探望她,她以帮老师保管试剂为借口搪塞付书雅,付书雅居高临下地看着病床上的她,似乎已经明了了她漏洞百出的谎言。她返校后并没听到关于她偷试剂的言论,大概是那天付书雅把她送去医院后也没向学院申报此事,顿时内心五味杂陈。
      后来她有次偷听到付书雅感谢王霖的话,大意是传出他们两个可能在一起的消息帮了付书雅挡了一朵烂桃花,免于被流氓纠缠。而由于上次的事件她面对付书雅时会产生尤其严重的自卑情绪,以至于远远看见付书雅都得绕着走,更不敢再去招惹她。
      短暂的清醒很快过去,她再度沉溺于自己的幻想中,得知王霖要去留学的消息后,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一心想着把他的资料销毁,拉他同自己一并享受地狱。她窃喜着,忧虑着,没忍住就跟王霖兜了这件事,当时王霖直接揪起她的衣领,将要对她动手。她紧闭双眼,准备承受殴打,等来的是王霖松开衣领的手。
      她也许是第一个见到王霖崩溃的模样的人。她听着王霖冲她吼着那份公派对他来说是多么的重要,他的温润和阳光被她的私心一并带走。
      华椿以为她永远不会得到王霖的宽恕,写了几天的忏悔日记后,王霖居然找上门说要跟她在一起。她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了头脑,想着大抵是王霖终于理解了自己对她的爱意,忘却了之前对他的愧疚。
      十一月三十日的那天天空飘起了薄薄的雪,她应王霖的约去了西门,她一路走一路回味着几天来她从未有过的幸福感,王霖的温柔体贴美好得像一场可以永不苏醒的梦。
      她平生第一次有了成为公主的感觉——她不知道的是,王子亲手牵着她走进了坟墓。
      她再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四肢无法动弹,泥土充填在她的眼窝里,树根缠绕着她的骨头。她的意识惊醒了同样在休眠的树根,那些树根缓慢蠕动起来,将她的骨头层层包裹,拼接成一副完整的躯体。腐臭的泥土组成了她的嘴,残败的树叶组成了她的耳朵,她突然拥有了挣脱束缚的力量,一坐起身,身上的土屑倾倒下来,但她的腿动弹不得,卯足劲用手往外爬,却被树根拖回来,扯断了她的双臂。
      那棵桃树的根伸出土壤把她倒吊起来,像掷骰子,把她甩到地上,躯体便碎的七零八落。她犹如背部被木槌猛击了一棍般的痛。那棵桃树告诉她,可以教给她改变容貌的方法,但是要求是她必须帮她寻找“养分”,有了“养分”它能够帮她变得更漂亮。
      “有了好看的容貌,就可以把王霖带回你身边。”
      这一句话无疑消除了华椿所有的恐惧和疑虑,促成了她与桃树的交易,十六年来她年年重复地游走在大二年级的班级间,帮桃树挑选养分,跟她接触过的人无一例外在升上大三后就把她忘的一干二净。
      桃树缠食活人时,是用的树根把他们整个包裹起来,然后越绞越紧,折断骨骼,令他们皮开肉绽;拖入地下,再慢慢地吮吸他们的肉身。第一年华椿听着树根收紧时学生发出的哀嚎和闷沉的绞肉声还会感到愧疚和恐惧,但当桃树把一张光洁滑顺的人皮贴到她因期限而至所残破的身体上,那张皮与她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这是如此的美妙!她尝到了甜头,便舍弃那些所谓的道德和愧疚心,只为寻求更好看的“零件”;那些学生在她眼中也着实成了“养分”,而非鲜活的生命。
      但不属于自己的终究会失去。那些好看的“零件”总会时不时地崩毁,尤其当她内心开始怀疑七拼八凑而成的躯体时;她每天六点后都必须回到桃树树根筑成的巢穴内,借着桃树的妖力巩固,没几年便要换一批“零件”。岁岁年年,桃树下是层层叠叠的白骨。
      漫长的等待几尽她的期盼,但在第十六年的夏季,她从桃树那得知王霖将在两年内很有可能会回来,她按捺不住内心地雀跃,便在人群中积极地搜罗目标,最终锁定在王静地身上。
      王静身上几乎有她所渴望拥有的一切:姣好的容貌、讨喜的性格、体贴的男友、优越的家境……王静的男朋友李佑铭的同王静相处的时候尤其像当年王霖那般的温柔。
      嫉妒使得华椿对王静下手尤其狠毒,亲手将她的脸皮缓缓撕下,当时王静被长钉钉在树干上还没死透,眼泪扑落扑落地往下掉,但她的脖子被长钉穿透,她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哼。
      而华椿为了羞辱王静还把自己换下的、已经衰旧的面皮给王静缝上,画上诡异的妆容。
      但她没料到李佑铭跑到西门还目睹了王静的死亡,并且执着地追寻起残害王静的凶手,她本想靠着王静这张脸体验一下李佑铭的温暖,就像她之前无数次做的那样,无料李佑铭对她毫不动摇。她气愤地找出破坏她计划的人——赵敏敏,若不是她这么凑巧发短信把李佑铭引到西门,她也不至于一直搭不上李佑铭。心一横,她偷偷借用桃树妖的力量将赵敏敏弄死,还顺带割走了她的双耳。
      借用力量的事情被桃树抓了包,后续李佑铭等三人又时常来找麻烦,桃树妖预计要应对不可知的风险前需增强力量,趁着华椿死日那天做一场大祭,以千百人的肉身作祭献大大增强自己的妖力。
      可因果轮回,恶报终将来。这一次她再没机会看见人世间的一切,也永远失去了再见到王霖的机会。
      木逢青色便是春,华椿是如此地渴望再沐浴一次春日的和煦,再一年她便能看到满园的桃色充盈;可她再一次死去,孤独地死在了春天来临之前的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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