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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EP. 18 导火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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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Sir!”钟立文推门走进口供房,正在录口供的下属见到他立刻站起身招呼道。
钟立文微微点头后,坐到椅子上,“如果没记错,我们见过面。”
对面的女人抬起头打量了他一眼,瞬间眼神一动,她明明已经认出钟立文来,却立刻矢口否认。
“不记得不要紧,最重要的是我希望你可以告诉我这两年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钟立文淡然一笑,徐徐说道。
“这位阿Sir,我都说过不认识你了,你们有证据就告我,攀交情我看你还是省省吧。”女人一副无赖的模样。
“吴嘉儿,我不知道你是真的不记得还是在装傻,两年而已,两年的时间一个好女孩竟然堕落到今天这种地步,究竟为什么?是不是贵利强逼你的?”
女人的表情瞬间扭曲,“阿Sir,我都不知你在说什么。什么贵利强啊,听都没听过。”
“你别装傻啊!”钟立文身边的下属看不过眼,在一旁喝道。
钟立文抬手制止了他,“吴嘉儿,我记得两年前救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学生妹,贵利强逼你接客替你老爸还债,看你今天这样跟当初的贵利强有什么分别?你从受害者变成了害人者,你的良心能够安乐吗?现在有个机会可以让你将功赎罪,我希望你能够跟我们警方合作,不要让那些害过你的坏人逍遥法外。”
钟立文的一番话似乎刺痛了女人内心的伤处,她的情绪立刻激动起来,“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认识什么贵利强,你们放我走吧,当我求下你,你们放我走吧。”
“吴嘉儿,你先别急。其实我们警方已经掌握到足够的证据指证贵利强非法放贷以及逼迫妇女□□,呐,只要你肯同警方合作做污点证人,不但可以将贵利强绳之于法,而且你自己也可以重新做人。吴嘉儿,你还年轻,我看你都不想自己以后的人生就这么堕落下去,是不是?”钟立文的语气很温和,虽然这是警方问口供时惯用的策略,但从钟立文嘴里说出来却显得十分真诚。
吴嘉儿盯着自己搅在一起的双手一直没有反应,直到钟立文讲完,她才抬起头,“阿Sir啊,我真的什么都不能说的。你以前救过我,我记得。但是,但是如果让我帮警察我会没命的。”
钟立文曾在□□做过卧底,他当然明白吴嘉儿不愿同警方扯上关系的原因,他当然也清楚社团对付‘叛徒’的手段,于是他合上面前的口供,“我明白,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你。我只希望你回去之后好好想清楚,这是我的名片,有需要打给我。”
吴嘉儿接过钟立文递来的名片,欲言又止,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便离开了警局。
“钟Sir,我们就这么放她走啦?”钟立文回到办公室,他的组员立刻围上来不甘地问。
“不放又能怎样,阿猫刚刚也看到她的样子了,怕成那样,背后的势力一定不简单。我有种直觉,这个吴嘉儿就是我们打进胜合的缺口。从今天开始,给我24个小时盯着她,我就不信抓不到狐狸尾巴。做事!”
“Yes,Sir!”
战斗,开始了,这是一场即将改变所有人命运的残酷的战斗。
“柏翘,在做什么?怎么不下去喝糖水?”花若葆走上二楼阳台,冲着李柏翘的背影问。
李柏翘转过身,手指上夹着一支燃烧过半的香烟,“没什么,上来抽支烟。”
李柏翘以前从不吸烟,究竟是从何时沾染上抽烟的习惯,连他自己都未必清楚,这种潜移默化的改变,就像对钟立文的想念,不动声色地渗入了他的血液。
香港的夜空被繁华的灯火照得通明,在李柏翘身后延绵成一片巨幅背景,李柏翘从眼神到表情都是淡淡的,无欲无求的模样,仿佛随时都会消融在空气中,让人连伸手想拉都来不及。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李柏翘,花若葆的心里突然觉得很不舒服,她走过去挽住李柏翘的手臂,“柏翘啊,吸烟对身体不好的,别吸了,不如一起下去喝糖水啊,妈特地熬的。”
“好哇,你先去,我即刻就来。”李柏翘连语气都是淡淡。
“那你快点!”花若葆点点头,离开了。
李柏翘转回身体面向夜空,重又恢复了先前的姿势,仿佛从未改变过。
只有在没有花若葆的空间里,李柏翘才能彻底放松自己,不用装作若无其事地隐藏思绪,更不用违心地扮演完美丈夫,他能够放纵自己想念钟立文,只有在没有花若葆的空间里。
‘阿文,你最近瘦好多,我知道你查案辛苦,千万记得要注意身体。’像这样的话,李柏翘在心里已不知重复过多少遍。对着钟立文的时候,即使有万语千言的关心和思念他却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他害怕彼此都太念旧,他更加害怕自己回不了头。
漫天繁星,亘古未变。跟他在PTS时受罚的那晚一模一样,那晚钟立文趁所有人都睡着之后,偷偷跑来操场找他,替他按摩抽筋的脚掌,李柏翘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他的眼前甚至还能看到当年那个孤傲的小子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他跟钟立文之间的友情是不是就是从那时起开始萌芽的呢。多少次午夜梦回,梦境中他仿佛重新回到在PTU的日子,他跟钟立文一起吵过、闹过、疯过、笑过,他跟钟立文,一起。
李柏翘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中,苦涩的眼神连月牙儿都不忍看偷偷躲进了云里。
香烟燃尽,烫着指尖,李柏翘轻轻将烟蒂捻灭,几下而已,便了结了一支烟短暂的生命。
痛太重,重得让他连叹息都已经失了力气,他知道钟立文的心境必定跟他相同,岁月漫长,累积下的是永远斩不断的,情与义。
钟立文下班回到家的时候,向乔逸已经替他准备好了晚饭。饭菜不多,却足够丰盛。自从跟向乔逸做了室友之后,钟立文几乎每天都能吃到可口的家常饭菜,虽然向乔逸晚上要开店,却仍会在出门前做好晚饭留给钟立文,除非钟立文提前在电话里告诉他晚上不回来吃。
有时候钟立文很庆幸自己能够认识这个在某些地方与李柏翘有几分相似的男人,向乔逸个性恬淡,跟他同住久了连钟立文都觉得人生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烦恼,然而只有李柏翘是他永远解不开也不想解开的心结。
掀开盖子,菜还是温的,钟立文重重坐在椅子上,忙碌了一天,直到现在他才感到肩膀酸痛。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电视机的声音在响,是六点半新闻,钟立文边吃边留意着新闻里报道的港府近期所发生的各类刑事案件。
香港警察不好做,不但要接受市民的监督,更要承受上层的压力,即使不分昼夜连轴转,破不到案仍不免被媒体骂得狗血淋头。
这一切钟立文和他的同僚们早已习以为常,‘警察’对于钟立文而言也不再仅仅是一份工作、一种职业,而是变成了一种信仰。他发过誓要当个好警察,他就会努力去做,一生,一辈子。这或许也是他和李柏翘之间唯一能被俗世所容许的,缘。
一个人的晚饭,不会花太久时间。很快客厅里就只剩下电视新闻还在播,而钟立文却拿着啤酒上了天台。
夜风湿热,已经是立夏了。
周边公寓几乎每层窗口都亮着灯,每盏灯下随时都会上演不同的悲欢离合与喜怒哀乐。
望着阑珊的灯火,钟立文又在猜测李柏翘此刻在做些什么,对李柏翘的惦念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习惯,就像吃饭和睡觉一样平常的习惯。电话就在手边,他却无论如何都不敢按下那一串熟记于心的键,他害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他更加害怕承认自己是后悔了,从放手的那一秒开始。
他想他,在心里。
他见他,在梦里。
他喜欢翻旧相片,因为相片里他在他的身边。
李柏翘总说自己是天煞孤星,可钟立文觉得他又何尝不是。从过去到现在,在他生命里出现过的人,没有谁愿为他多做停留,没有谁愿意跟他天荒地老。他跟李柏翘其实没什么不同,都是不能随心所欲为自己而活的可怜人而已。
喝光最后一口酒,钟立文决定放弃自怨自艾,他可以原谅自己偶尔的感伤,却绝不肯放纵自己沉溺在痛苦之中不得自拔,他的软弱只留给黑夜和自己,在人前他仍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精明强干的警察。
快三年了,胜合的案子终于开始有了些眉目。钟立文决定暂时将全副精力放到打击胜合上,既然他跟李柏翘无缘做人生路途上的伴侣,那么至少要做到一对工作上的好拍档,他知道李柏翘也会做出跟他同样的抉择。
夜色朦胧,风过无痕。
天台上又变得空荡荡了,仿佛从不曾有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