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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EP. 17 花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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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立文,李柏翘,两个完全不相同的名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连在一起的?
或者人们早已忘记具体的时间,只是后来的后来每每提起钟立文其他人总会自然联想到李柏翘,同样见到李柏翘同事们总会不自觉地谈起有关钟立文的话题。钟立文出了状况,别人总是最先想到向李柏翘询问;李柏翘行容异常,他人也会第一时间去通知钟立文。
自然而然地,仿佛是下意识一般,钟立文与李柏翘之间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在无形中将他们紧紧连在一起。
无论他们俩个表现得如何亲密,其他人也不会有一丝疑心,甚至认为这原本就是理所当然的,谁让钟立文与李柏翘‘不是亲生兄弟却胜似亲生兄弟’的观念早已植入每个熟悉他们的人的心中。
生活是简单的,当原本被想象成复杂无比的事情最终被证明只不过是庸人自扰的时候,一切也就单纯得如同阳光与空气、天空与大地,只是爱与不爱,再也无关其他。坦承心意有时不过仅需一秒钟,在经历了千般万般的煎熬之后,李柏翘才发现原来他自己也不过是万千凡夫俗子其中的一个,原来投降真的远比战斗要来得容易得多,也甜蜜得多。
他和钟立文,仿佛两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小心翼翼地制造任何一次可能的机会,不带一丝□□地亲昵与嬉戏,只是简单的相视而笑、简单的并肩而坐、简单的双手相牵,在旁人不注意的时候,仅此而已,也只能仅此而已。
仿佛那只是一场迷梦,睁眼醒来时,了然无痕迹,让人不禁疑惑它是否真的发生过。
对于钟立文而言,这场美梦早在他从李柏翘口中听到花若葆有了身孕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女人的直觉总是敏锐而不留余地的,李柏翘身上发生的细微的变化可能旁人没有觉察,然而作为一个女人,作为李柏翘的妻子,花若葆却无论如何不会感觉错。结婚初期,她和李柏翘曾经商量暂时不要孩子,毕竟两个人还年轻,事业尚有更大的发展余地。但是现在,她极其迫切想要一个孩子,像所有女人一样,花若葆坚信挽救婚姻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孩子,因为她深知李柏翘是一个极具责任心的男人。
花若葆清楚地记得那是礼拜六的黄昏,早上当李柏翘出门的时候她特意叮嘱他早些回家,李柏翘笑着答应了,对于花若葆的一切要求他都有求必应,但是在花若葆看来那并非对妻子的体贴,而仿佛是作为一个丈夫所尽的最后的礼仪。
黄昏时分,李柏翘终于回来了,也结束了花若葆焦急的等待。进了门,李柏翘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笑容,不难看出他心情很好。看到花若葆正坐在沙发上等他,脸上的神色也有些凝重,他走到她身边坐下,来不及开口询问,就听到了那个对于他而言不知是喜是悲的消息。
“柏翘,我有了baby!医生说已经五个星期了。”花若葆这样说着,边观察李柏翘的表情。
稍稍吃惊过后,李柏翘的心中立刻充满了即将为人父的喜悦,虽然他掩饰得很好,花若葆还是在最初的一瞬看到了他眼中那丝措手不及的慌乱与犹疑。果然不出所料,花若葆在心中冷笑着,怨恨地冷眼盯着李柏翘问:“怎么,马上要做daddy了,你不觉得开心吗?”
“葆啊,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会不开心。”
“是吗?我还以为你会说我们还没有准备好要孩子,如果你觉得我肚子里的baby出现得不是时候,我会听从你的决定去做掉它,柏翘,你觉得如何?”花若葆不着声色地试探着。
这一次,李柏翘没有半点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若葆,你怎么会有这个念头?你肚子里的也是我的孩子,我们没有理由扼杀这个小生命,相信我,我会做个好爸爸。”
得到李柏翘的承诺,花若葆全身紧绷的肌肉终于放松下来,脸上呈现过度紧张后的疲惫。花若葆进卧室休息去了,李柏翘呆坐在沙发上,他与钟立文之间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一条单行线,明知前方是悬崖,却还是奋不顾身地向前,还没来得及铺好前路,所有的退路又都被堵滞住,他有些后悔没有早些向花若葆坦白,没有早点了结三个人之间原本并不复杂的关系,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钟立文从来没有逼过他,而是一直耐心地等待,等待他依自己的意愿做出选择,一个不会让两个人后悔的选择。最终,他还是让他的愿望落空,他可以不是一个好丈夫,但是他不能不做一个好父亲。
多年前,他痛失相依为命的母亲,亲生父亲也还不及相认便撒手人寰,他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好似自己当初那样失去父爱,婚姻与责任是他一生永远摆脱不掉的枷锁。他仿佛预见钟立文眼含悲愤地质问他‘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怎么可以自私成这样’。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当他将一切向钟立文坦承的时候,得到的不是责怪,也没有怨恨,仅仅是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和一阵让他无法承受的长时间的沉默。
几番挣扎,钟立文终于开了口,话语中的艰涩刺痛了彼此的心,“柏翘,你的心情我明白,当初我Daddy、Mammy离婚的时候我也一直无法接受,天意如此,我和你今生注定只能做兄弟。等你的孩子摆满月酒的时候,我一定会送双倍大礼给你,还有哇,到时记得让我做baby的干爹。”
“文。。。。。。”
一声呼唤,满心愧疚,李柏翘早已哽噎着说不出话,钟立文欺身上前拥紧李柏翘,两个人心里都清楚,或许这将是他们之间最后的一个拥抱,用力一点再用力一点,除此之外,无能为力,为了能够微笑着说再见,或者只有让眼泪流在彼此看不到的地方。
岁月,如盛放在夏空的花火,灿烂,而短暂。
钟立文永远都不会忘记与李柏翘作别的那个晚上,那一天香港的夜色似乎比任何一晚都要深沉,黢黑的天幕上缀满了繁星,就像满天的证人见证了他的悲伤。日落月升,潮涨潮落,至此之后,他将孤身一人。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死别,而是生离。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离死别,而是明明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尽管不如人意,然而生活毕竟还在继续,九个月之后,花若葆在医院生下了她和李柏翘的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取名‘李想’。孩子是他血缘的延续,给孩子取名字的时候,李柏翘希望在自己有生之年能够在儿子身上寄托他的思念,和未达成理想的遗憾。
孩子满月的时候,钟立文如他承诺的那样送了两份礼物,一份是随着众人在摆满月酒的时候一同送的一只长命锁,另一份是在私下交给李柏翘的一块玉麒麟。多余的话没有说,钟立文只是拍拍李柏翘的肩,看着钟立文真挚的眼神,李柏翘的心里充满了温暖。
果不其然,钟立文送给孩子的长命锁被花若葆厌弃地丢在屋子的角落里,再也不见天日,李柏翘将那块翡翠玉麒麟偷偷戴在儿子身上,再也没有摘下过。
两年的时间,足够一个人彻底改头换面,自从做了父亲,大家都说李柏翘变了好多,不仅整个人变得柔和了,而且学会了变通,也更加能够体谅他人。
对于目前的状况,李柏翘觉得很满足,眼见着儿子从呱呱坠地,到蹒跚学步,尤其是孩子思考问题时的严肃表情像极了自己,有关孩子一切的一切都给了李柏翘一丝难得的安慰。他每天下班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地抱起儿子陪他玩耍逗他开心,每天晚上他最喜欢做的事便是抱着幼小的儿子坐在天台上仰望星空,怀里那个散发着奶香味道的柔软的婴孩便是他思念的寄托,一坐就是几个钟头,直到孩子昏昏欲睡坠入梦乡。
看到李柏翘如此疼爱他们的骨肉,花若葆终于完全放心了,李柏翘从来都是一个言出必行、说到做到的男人,暗藏的波澜终于在无形中化险为夷,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两年的时间,也足够让一切事情变得物是人非,梁笑棠和林妮珊结婚后,钟立文从与梁笑棠合住的房子搬了出来,他本打算另外找住处,可是向乔逸担心他不会照顾自己不放心他一个人住,于是在向乔逸的提议下,钟立文与向乔逸成了室友,有时一起烧枪、一起钓鱼、一起看球赛、一起喝酒、一起做饭吃。
很多时候,钟立文会忽然忘记身边的人是向乔逸,恍惚中他觉得时光倒流,生活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与李柏翘同住的时候。他会突然看着向乔逸发呆,又仿佛透过向乔逸看到了另外一张脸,表情生动对他微笑甚至冲他发火。被盯得不自在,向乔逸会打断他的臆想,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再也找不到那张熟悉的面庞。
如同李柏翘一样,人们也说钟立文变了好多,特别是见Board成功升做督察之后,他整个人从内到外处处透着男人的沉稳与干练,做事不再冲动,也不再随心所欲,在下属的口中他成了受人尊重的‘钟Sir’。
最近,钟立文常常在想十年究竟有多长,一个十年,足够红颜变白发、少年初长成,然而对于他而言,却仿佛短得好似一出戏,年少轻狂的跌宕起伏后,再回首已然是百年之身。他和李柏翘就像两条奔腾向前的大河,各自前行,偶尔交汇时对方眼底难以言喻的温暖仿若涓涓长流的细水渗进彼此的心田,他们可以是工作中的最佳拍档,公事之外却只能在彼此的生活之外远远观望不能靠近。
日子平静久了,总归会觉得有些不真实。某一日,上帝仿佛心血来潮想跟热爱他的孩子们开个大大的玩笑,于是,平静已久的生活终于仿佛海啸一般,从海平面下的微震开始直至掀起惊涛骇浪,巨浪过后,满目疮痍,只剩下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