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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前尘篇(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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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的某天,邺国京城。
方府张灯结彩,人群熙攘。这天是方家老爷的寿辰,各种名门世家都派了代表来出席这次的生辰宴。
方家老爷,姓方,单名一个舆字。
本来这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生辰宴,若没发生什么意外,方府日后依旧一切如常,也不会横生出那么多事。
可偏偏,摊上了一堆原本就和她无关的事情。
……
“方二小姐上礼!”
方锦歆步子轻快地从后门走了进来,一身青色襦裙,手里端着一个檀木礼盒。她走至方舆面前,微微低头。
“锦歆预祝父亲福泽延绵,寿比南山。”虽是再普通不过的祝词,但她声音控制得刚刚好,不大不小,带着清脆的余音。
座上的方舆点点头,道:“有心了。”
她朝身后跟着的两个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立即会意,接过锦歆手里的礼盒,端到方舆面前。
方舆看了看木盒子,不加犹豫,直接将它打了开。盒子中央,正静静躺着一把弓。
方舆面露惊喜,他道:“飞云弓?居然是飞云弓!锦歆,你从何处寻来的?”
须知,方舆有个人尽皆知的爱好,那就是喜欢收藏弓箭。府里头专门有一件大房是用来摆放弓箭的,各式各样的都有。
飞云弓本是方舆之前用的最顺手的弓,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后来不慎遗失了。方舆也时常为了这把弓长吁短叹,不曾想飞云弓居然会重新出现在他的跟前。
锦歆看了眼下边坐着的一个男子,挑起嘴角,吟吟笑道:“父亲言重了,无需太放心上,女儿也是无意中寻得的。”
下面坐着的那男子,就是当初同样下凡的铭辰。彼时,他们两人正情投意合着。
方舆一边惊叹,一边拿起飞云弓,细细端详着,爱不释手。
下面有人叫嚷道:“我说老爷,您怎么就这么确定这把弓是真的?我看这些年仿制飞云弓的人不少吧,您可要好好看看。”
锦歆不以为意,她瞥向那人,飘飘然道:“哦?是真是假可由不得你说了算,父亲大人自有考究。”
方舆端详了好一阵,喜道:“是真的!飞云弓之前伴我多年,我自然清楚它的特性,是真的……”
话没说完,方舆突然淬不及防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瞪大眼睛,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全场哗然。
锦歆僵了。
说实在的,她对她这个父亲,其实并没有多深厚的感情,今日之所以送这把飞云弓,也只是因为这弓是铭辰特地为她寻来送给方舆的。
但……方舆竟就这么在她跟前倒了下去,死状还是这般惨烈,这让锦歆如何接受?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容她反应的时间太短。不多时,就听率先反应过来的一个人大喊:“方锦歆,你这个逆女!连你的亲生父亲都……你怎么下得去手?!”
这个人锦歆知道,他是方晴茹的手下。
锦歆脸色煞白,强行淡定:“不是我。你没有证据,何必血口喷人?”
她不敢多看面前栽倒在地的方舆,却又不知道该看哪里,哪里都是惊愕的目光,刺得她阵阵发晕。她也不敢去看铭辰。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就这么站了很久,脑袋一片混乱,说不清楚是悲伤占的多一些,还是害怕占的多一些。
她不想无缘无故摊上弑父的罪名,这些明明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不久,一群医者被带了上来,他们显然没见过此等场面,一个个畏畏缩缩。
下面的方晴茹忍住牙齿的颤抖,道:“还愣着干什么?我父亲要是出了什么事本小姐要了你们的狗命!”
那群大夫听了,抖得更厉害了。他们中一个年纪稍轻的站了出来,慢慢地去探方舆的鼻息,整个过程漫长而又磨人。
众人小心翼翼地看着,大气也不敢出。随着探鼻息的时间越长,那年轻大夫的手也越发的抖。
方晴茹忍不住了:“到底怎么样?”
那名大夫被这声音激得一下子伏在地面,慌道:“大小姐饶……饶命!请节哀顺变,老爷他……殡天了!”
此话一出,全场又一次哗然。
在一片闹声中,锦歆一动不动,方舆那张满脸血污的脸在她眼中无限放大,最后直变为阵阵恐惧,砸进她心里。
怎么会……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那大夫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颤巍巍地从袖口里摸出一枚银针,抵在飞云弓的握把处。片刻,一阵黑色蔓延至银针中央。
有毒!飞云弓被下了毒!!!
“是谁干的,到底是谁?谁下的毒?方锦歆,是不是你?快说,到底是不是你?!”最后反应过来的,是平日府里最为低调的大夫人,她猛地扑到锦歆面前,揪着她的衣服,恶狠狠道。
锦歆道:“怎么可能是我?他可是我的亲生父亲,我再怎么大逆不道,都不可能对他下手!”
“送这把弓的人是你,毒怎么不可能是你下的?”大夫人绝望道,“夫君平日是冷落了你些,但这不足以成为你害死他的理由!来人啊,将方锦歆拿下!就地正法!”
一群侍卫从两侧快速跑来,将她团团围住。
这井然有序的动作,完全不是临时可以做出来的。
锦歆冷笑道:“多好的一出戏,可惜没人给你们捧个场子,那我来,好不好?”
说着,她“啪啪”拍了两下手,这两声鼓掌在寂静的大厅之中显得格外突兀,同时嘲讽无比。
方晴茹面不改色:“方锦歆,你是我长姐,平日里我那么敬重你,却不成想你竟然……竟然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她话锋一转,对那些侍卫道,“你们还在等什么?今日方锦歆不被诛与此地,我砍了你们的头!”
那些侍卫一听这话,原本的疑虑顿时烟消云散,他们各个手举兵器,朝着锦歆就刺了过来。
趁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如果在此时快速结果了她,即便没有确凿证据,但活人的嘴再怎么都比说不了话的死人强。稍微弄点“证据”,添油加醋地胡说一通,这罪名自然就成立了。
“砰!”
铭辰手持一柄长剑,将这些兵器尽数挡下。他抓紧锦歆的手,厉声道:“无凭无据,你们有什么理由杀人?”
方晴茹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怒极反笑:“同样,你也无凭无据的,凭什么护着她?”
铭辰看着周围的人,道:“今日谁敢动方二小姐一根头发,本王绝不会让他活着出这里。”
方晴茹气的牙痒痒,她此生唯一想嫁的人就是铭辰,可为什么,为什么连方锦歆都和她抢?
“你大可试试。”方晴茹怒火中烧,一个抬手,周遭的侍卫蜂拥而上。
不久铭辰就意识到,他并不是无所不能的,比如,他保护不了方锦歆。
是他以前太自信了。
一人一剑,如何抵过群人群剑?
见打不过,他以最快速度拉着锦歆往外冲去,没有别的念头,就是想着能跑多远跑多远,千万不能让锦歆落入他们那些人的手上。
“你放开我。”
如果铭辰带她逃了,那这罪名就永远洗不清了,就直接被钉上了个“畏罪潜逃”的名号。
“不逃你能怎么办?等着让你姐姐杀?方晴茹有多恨你你不知道吗?”铭辰咬牙道。
他带着她穿过了数条小径,冲出方府,朝外面跑去。
跑到外面,应该就没事了吧?毕竟这消息不可能传的那么快,这边发生,那边就知道。
但他们想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