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锋飒沓》王无伤

24、尴尬的聚会

　　春节前的日子快得如同是用光速来计时的，转眼就到了除夕夜，这是国人最为重视的一晚，是万家团聚的一晚，是吃年夜饭的一晚。
　　母子俩的年夜饭一如从前——火锅，在电子锅里将各种蔬菜、肉丸子、豆制品等一股脑儿的加进去一起煮，然后蘸着自己调制的酱汁，母子俩吃的很开心，这一顿饭是两人最没有压力的，是心与心贴得最近的时候，伴着每年必看的春节联欢晚会，对袁飒来说这就是每年过年的全部。
　　从除夕下午起，袁飒的手机就开始陆陆续续收到拜年短信，格式、内容都是大同小异，诸如“新年快乐、来年大吉、身体健康”等等的祝福，能收到同学们的祝福，心里还是挺开心的，因而他也一一做了回复，不过在所有的短信之中缺少了某人的。
　　电视里的春晚已经接近尾声了，墙上的时钟缓缓将指针指向了十二点，就在此时手机再次响起了，是阮锋发来的短信，掐着点，正好是中国农历新年的第一条。
　　“飒儿，新一年有我，锋子。”
　　简单却更有人情味儿，袁飒笑了，这是他俩之间的称呼，如今看来竟然这么有爱。他回了一条：“锋子的祝福已收到，飒儿。”
　　除夕历来有守夜的习俗，原先袁飒并不在意，今年却贯彻的比较彻底，他同阮锋聊到了接近天亮方才沉沉睡去。

　　“醒啦，起来收拾收拾，咱们准备出发了。”
　　杜爱芳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袁飒惊奇的坐起来问道：“妈，您这是？”
　　“咱们去你小姨家聚餐。”
　　短短一句话就令袁飒睡意全无，表情从震惊渐渐换成不满。
　　“她们毕竟是我的姐妹，也是你的姨妈，我同她们啊一年也就见一回。何况她们的孩子你也很久没有见了，尤其是巧丽妹妹，你们小时候可是关系最好的。”
　　“我不去！”
　　“你二姨离婚了，她给我电话哭诉了好久，只是希望能一家人一起吃顿团圆饭，她一再恳求我这次一定要去。飒儿，妈知道你自尊心很强，你是我们家族里第一个大学生，妈觉得很光荣，不管她们如何富有，在妈心里都比不过你啊！”
　　母亲是袁飒外公外婆的第二个女儿，他们一共生育了六个女儿和一个儿子，母亲从来就不是外公外婆喜爱的那个，她18岁的时候上山下乡，一直靠自己生活，家人却基本没有过问过她的生活状况。
　　按理说，年少艰辛，老天总该在接下去的岁月里稍微眷顾一下，可惜老天是瞎眼了，她嫁给了一个不合适的男人，婚后的生活充斥着争吵直到离婚，独自一人抚养袁飒，日子过得紧紧巴巴。
　　而她的几个姐妹却分别嫁给了高管、高官或是生意人，在近几年纷纷发迹，唯一的舅舅也是靠自己的打拼成为了千万富翁，在整个家族中就属母亲最贫穷。
　　俗话都说“人情不及银子亲”，母亲与姐妹们的走动也是越来越少，到如今除了每年过年期间一起吃顿饭后再也没别的来往了。袁飒有一个表姐、三个表妹和两个表弟，他与他们也是每年过年期间见面一次，每次见面那感觉简直是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人情世故啊，越长大越是体会得透彻。大过年的不忍让母亲难受，袁飒强迫自己答应。
　　二姨住的是市内知名的别墅区，而他们要进入的这幢别墅比起其他别墅气势只高不低：一共三层的高度，大理石的外墙，橘黄色的瓦顶，正前方一个面积不小的私人花园，房门前两尊石狮，房屋的正面安装着不少落地窗，透过窗子能看见屋内更为豪华的装潢。
　　“哎呀，你们总算来了！”说这话的就是袁飒的小姨，在姐妹中排名最末，此时的她身穿裘皮大衣，脸上浓妆艳抹，踩着高跟鞋小跑着来到面前，袁飒仿佛看见了一个胡里花哨的老妖怪。
　　“二姐！我最是盼望你来啊！”一开口，那尖锐的叫声更让袁飒深信此人就是个老妖怪，“这是袁飒吧，都长这么大了！”
　　“是啊，还不叫小姨！”
　　“小姨”两个字勉强从喉咙里挤出来。
　　“真乖，别在这儿说话了，怪冷的，来进屋！”
　　“二姐来啦！”说话的是这家的男主人，也就是袁飒的小姨夫，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总，大长脸、高个子，说话底气十足。
　　“我也没别的可以拿的，就那些枣子、核桃，对身体好。”杜爱芳说着将礼物放在客厅的一角。
　　“二姐最是想得周到，我最爱吃这些了！”小姨笑吟吟地将母子俩引到了餐厅。
　　嚯，这餐厅比袁飒整个家还要大！这时，其他的亲戚都已经到齐了，各个穿金戴银、锦衣裘服，相比之下母子俩简直不是同一个画风。
　　“袁飒最有出息了，考上了安厦大学！”四姨夸奖道，“巧丽，快过来，你袁飒哥哥来了！”
　　只见一个少女从后花园推门进来，刘海染成了紫色，脸上画着烟熏妆，这么冷的天穿的是低胸装，那两坨肉在胸前若隐若现，和袁飒记忆中的那个娇小可爱的妹妹简直是判若两人。
　　巧丽看了袁飒一眼，眼中掩饰不住的嫌弃，在她母亲再三催促下才不情愿的喊了一句“哥哥”，袁飒知道那个小妹妹已经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袁飒哥哥么？”一个年纪不过十一二岁的男孩子跟着巧丽走了进来，“我都不记得哥哥长什么样了！”
　　这个男孩子也是身穿皮草，一身黑色，显得贵气十足。“哥哥，你穿这么薄的衣服不冷么？”男孩子伸手就去摸袁飒所穿的棉衣。
　　“小鹏，这么没礼貌呢！”这是舅舅的儿子。
　　“我就是觉得哥哥的衣服太旧了，怎么过年都不穿件新衣服？”这个叫小鹏的男孩子还真是童言无忌。
　　“我不是小孩子了，没必要每年都买新衣服。”袁飒扯回被小鹏拉住的衣角。
　　“别都站着了，快过来坐下，开饭啦！”小姨召唤着所有人来到了餐桌前。
　　这餐桌是圆形，面积大得已经占据了餐厅的一半，足以容纳下这二十多号人。母子俩在靠窗的一侧坐下，袁飒环顾这一桌人，竟然没有一张脸是熟悉的，他已经分辨不出谁是谁了。
　　餐桌上摆放着太多的美食，从海鲜到家禽，从中式糕点到西式甜点，从各色蔬菜到袁飒都叫不出名儿的水果，不一而足。
　　“来来来，我们先喝一杯！”
　　袁飒在自己的高脚杯里倒了些据说是法国波尔多酒庄的红葡萄酒，在碰杯后喝了一口，还真别说，味道很是独特，和自己喝过的啤酒相当不一样。
　　“我们几个见面还是容易的，就是二姐最难约了，今儿可得咱们姐妹好好聊聊。”小姨那热情的劲儿让人以为她说的都是真心话。
　　“袁飒现在是学什么专业呢？”
　　“哦，是医学！”杜爱芳说起这个的时候很是自豪。
　　“以后是当医生啊，那也不错的，工资虽然不高，不过过过日子还是可以的。”不知道是第几个姨夫说了一句。
　　“都说若云最争气了，家族里第一个大学生，不像我们家这个！”大姨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女儿。
　　结果这女儿反而怼道：“读大学很了不起么？全国多少野鸡大学啊，去读书，浪费时间浪费钱，毕业出来了还不是给我们打工！”
　　“胡说什么呢！”大姨象征性地骂了一句。
　　袁飒权当做没听见，埋头吃饭。
　　“别光吃蔬菜，来，吃个螃蟹。”小姨将一只肥大的螃蟹夹到了袁飒的碗里。
　　这下袁飒倒是犯愁了，虽然螃蟹是见过的，可是怎么吃却实在不知道。
　　看着袁飒迟迟不动手，小姨问道：“怎么了，不喜欢么？”
　　还没等袁飒回答，旁边一个女孩儿已经接话了“不会是不知道怎么吃吧？”
　　“哈哈，哥哥不会吃螃蟹啊！”小鹏兴奋的叫着，好像中奖了似的。
　　“是啊，我们家袁飒很少碰这些海鲜的。”杜爱芳看出了儿子的窘迫，急忙打圆场“还是夹回去吧，别浪费了，他啊，吃点蔬菜就好。”
　　“不会吃就扔掉好了，夹回来多脏啊，筷子上都是口水！”巧丽嫌弃地说。
　　袁飒本想试着尝尝，可如今是想尝试也是不行了，随手抓起酒杯一口气将被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哥哥！”小鹏又叫了“那是红酒，要一口一口细细品味的，你怎么像是喝水一样的呢！”
　　“哈哈哈，老牛喝水！”一下子几个孩子都笑了，那笑声听在袁飒耳朵里别说有多刺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