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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三十章 小女与顾大人同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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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狩秋狩,便是秋季天子领着一帮子大臣宠妃去一处专供皇家享乐的连山头上去做几日的山大王,看到飞禽走兽便是一阵猛射,美名狩猎。
姜怡歌从前是极喜欢这种活动的,不必早起上朝,吃住用度皆是天子做东,自己还能领着豆子在山上赏赏景儿,作几副画,若是运气足好讨了天子欢心,赏赐些个颜色好的皮毛也是好的。
可今年不同,今年的右相不必与昔日权势滔天的左相相争,有了闲心来折腾她,外出游玩这样的好日子,沈泽居然让他的护卫揣了两本策论在身上,到了连山时,姜怡歌一口茶还没喝到,谭宋便捧着策论送到了她面前。
“相爷说前几日考校侯爷的几个政事侯爷都不曾答上来,故而相爷让小人送两本书到侯爷这儿来。”
姜怡歌甩着扇子:“小谭公子,你给我透个风,本侯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你家相爷了?满朝堂的官员他不祸害,为何专挑着本侯一人欺负!”
这个问题,其实谭宋在沈泽第一次教姜怡歌处理政事后,便私下问过沈泽。
沈泽说,因为他扳倒了谢安,日子便无聊起来,而姜怡歌恰巧那日翘了早朝。
那日阳光正好,宁远侯,便入了沈泽的心。
都不用他多打听,宁远侯桩桩件件的事迹便被他所知晓了。
特别是她说他诡计多端,搅弄朝政,衣冠禽兽,是为奸臣。
谭宋心中默叹一句侯爷你得罪过的人,你自己记得清吗?面上却只恭敬道:“小人不知。”
姜怡歌让豆子将策论接下,打发着谭宋离去,等他走远,便将策论丢到墙角,领着豆子出了房间。
作为天子宠臣,姜怡歌在连山行宫中,是有一间专属的屋子,故而入住的便比旁人要轻松迅速着,趁着旁人还都在收拾屋子时,姜怡歌便先上了连山。
行宫在连山脚下,两地相距并不远,故而姜怡歌并豆子两人并未乘马车,只散漫着而往。
他们这是早到了一日,明日一早才是秋狩真正的开始,山间行走的多是上下山准备明日秋狩用具的婢子,姜怡歌懒得应付婢子们的行礼,便挑了条小路上山。
小路不比大路直顺,蜿蜒曲折了些,好在她也只是为了瞧景儿,小路有趣离山花也近,倒是更合适她。
连山不比蒋庸的那座翠山常年青绿,山脚下植了大片的枫叶,秋日一到,枫叶如火,远远望去便如晚霞落入山间,枫叶至山腰便渐渐少去,往上再去,枫树便寥寥了,更多是的梧桐一类的大叶子树,一入秋便日日往下落着叶子,落到地上,被秋日照着,便日渐干脆起来,踩在上面声音很是清爽。
“一年过去了,瞧着好似倒没什么变化。”
豆子笑着应道:“我先前听公子读过一句什么年岁花相同的句子,是不是应如今公子这份感慨。”
“你啊,念书用些心吧,还什么年岁花相同,是年年岁岁花相似。”
“花都相似,那树不也相似。”
“那你可知下一句是什么?”
“朝朝暮暮草相同!”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以为对对子呢!再想想。”
前处有人应道:“岁岁年年人不同。”
姜怡歌听着嗓音熟悉,倒是惊奇,竟有人比她还早来,忙快上了几个台阶,瞧见坐在小路边一大石头上的顾清儒。
顾清儒今日不曾着官袍,将将只穿了一身白色儒衫,简单干净,发上簪着一支碧玉,本应是有出尘之态,只因他周身的干练的气质,只让姜怡歌觉得是战场上回京的武将换了身便服而已。
“顾大人?”
顾清儒起身向她行了一礼:“侯爷也来赏景?”
顾清儒笑得温柔,倒让姜怡歌不好意思起来,她点点头,向他走去,自上次水榭一别,两人倒没再私下见过,不过这些时日顾清儒是从未向旁人透露过她身份,倒是让姜怡歌渐渐对他放下了心防。
她捻着从半路摘下的红枫叶,神色有些不自然:“你是跟着礼部来的?”
顾清儒故作不知她的不自然,体贴地顺着她的话答道:“毕竟扶华公主也来了,送她入了行宫后,我便躲上山来玩了。”
“连山中景色是好,只是你怎么也从小路上来了?”
“我第一次来连山,想着要瞧清这山中秋景,正好遇上几个送东西的婢女,她们告诉我去往山上还有这一条小路正合适游耍。”
“那……要不要一起上去?”
说出这话,姜怡歌不觉咬了一下舌头,不过是对顾清儒稍稍有些信任,怎么倒好似主动亲近他似的。
顾清儒未觉不妥,点头便应了,姜怡歌并豆子和顾清儒三人便一同往山上而往,顾清儒第一次来连山,姜怡歌常行至一处便与他解释山中景观,倒也渐渐放下心结,相处自然起来,不知不觉便行至不可再行之地。
这不可再行之地么,是皇家围起来的一道网,内里便是明日秋狩的活动林子,侍卫巡逻不断,光是三人在外眺望的工夫,便已走过三队人,只因着认识姜怡歌,这才省下了被当作刺客抓起来的麻烦。
“看来,只能回头了。”
顾清儒语气却无遗憾,似是到此为止已然满足。
姜怡歌倒是有些可惜:“去年这条路还不曾封住,想来是因钦国来了人,要更小心些,这才不能从此处上山。”
顾清儒道:“方才上来时,我听到山腰处好似是有水声,这近处可是有山涧?”
姜怡歌回忆了一下,道:“倒是有一条小溪,不过景色寻常了些。”
顾清儒却道:“山水之色,既然赏了山,不去瞧瞧水,总是憾事,侯爷若是得空,不如一同去瞧瞧?”
豆子先答道:“公子,我去看去过那里,溪旁边有棵果树,果子极甜。”
姜怡歌本是想先下山的,却又不好拂了二人的兴致,只得同意前往。
小溪离山路并不近,姜怡歌心中暗自思量顾清儒功夫深浅,据他所言,他的父亲虽说在军中任职过,但到底是个文人,顾清儒也说过他年幼是因总抱着书才被人欺负,莫不是因为欺负得狠了这才弃文从武,可想想又不对了,这次会试,最后是顾清儒得了状元啊……
姜怡歌只在心中默默想着,到底没问出口,毕竟两人现在也不过是稍为要好些关系,但要探听对方的过往,仅凭如今的一点信任恐怕是不够,何况姜怡歌对顾清儒虽有信任,但心中暗夹的那份恐惧却依旧在,顾清儒知晓她关系着宁远侯府的生死的秘密,而她对顾清儒却知之甚少,如此悬殊,纵使姜怡歌暗自告诉自己顾清儒非是会泄密之人,却总不自主地与他保持着一份距离。
“公子公子,你看,那梨黄了!”
姜怡歌恨不得抬脚踹豆子一下,弄得好似侯府短了他吃食一般,瞧见个果子都大惊小怪。
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才开口:“黄了又怎地?云台又不曾跟上来,你莫不是想让本侯替你爬上树去摘?”
豆子所说的那棵果树长在溪水边,歪着树脖子悬着数十个灯笼一般的梨,瞧着个头都不大,看着便觉得牙酸,姜怡歌觉得都不如小溪对面那几枝石榴树上的石榴红得让人欢喜。
“公子,豆子去爬,你与顾大人在树下等着便是。”
姜怡歌闻言点了头,由着他胡闹,她瞧着那梨树,枝桠虽多,但低处却光滑得紧,这小孩别说爬上去摘梨了,就是够到最低的那个枝桠都勉强,她素来放任豆子稀奇古怪的想法,当下也自然不会去阻拦。偏头打量此地的景色来。
此处山清水秀只能算一半,小溪瞧着不过三丈宽,因水流急了些,倒是清澈见底,所谓水至清则无鱼,此话果然不假,姜怡歌站在溪边瞧了好一会连鱼影都没见到半条,此处唯一让姜怡歌觉得不虚此行的地方便在于溪边的几块石头。
豆子去爬树,她便寻了处大些的石头坐下,偶然便瞧见了脚下两块石头,竟是有纹路的。
顾清儒一边留情试图爬树的小童,一边蹲下来与姜怡歌一同去瞧那石头。
姜怡歌将两块石头捡起来在一旁的溪水里淌了淌,将其上面的污泥洗净,见顾清儒亦有兴趣的模样,便好意分了他一块瞧着。
她手上那块是白色为底上面勾着深深浅浅的似水草一般的纹路,白么也不是纯白,倒是如水一般的波纹一层一层,整体瞧着,竟似一副画一般。石头也不知是不是常年被水冲刷,握在手心意外的光滑。
“曾听人说过,这世上的石头,有几种是有花纹印记的,看这两块石头,或许就是其中一种。”
姜怡歌倒是头一次这样小的石头上有纹路,从前只见过有皇子在天子寿诞上献过奇形怪状,上面有纹理的大石头,不过天子再喜欢,转头也不过就放到花园里当假山一般用着,倒是让人觉得平常了些。
“那依顾公子看来,这石头是哪一种呢。”
“临水而生,纹细如流,色泽鲜艳多变,我觉得,或许便是书中所记载的雨花石。”
“雨花石?倒好似见过书中形容……”姜怡歌沉吟片刻:“莫不是女娲娘娘补天落下的那几颗?”
“哈哈,倒是有这般可能。”
姜怡歌便将手上的石头放到腰间的荷包中去:“那不得带回去和旁人吹嘘一番。”
豆子努力了良久,依旧还是没能摘下了一个梨,小孩子玩得尽兴,倒也不显颓色,只是不曾吃到心心念念的甜梨,难免是有失落,顾清儒见姜怡歌待这个小童不同,便也是留心几分,瞧了他的失落,道了声我替你摘。
只见他双腿稍弯,足尖发力,身子便凌空而起,白袍翻飞,他踩着一两枝桠伸手揪下两三个梨,身子向后倒去,惹得姜怡歌惊呼一声,却只见他因势落了地,这才放下心来。
他冲树下两人笑了笑,主动将梨子递给了豆子,小童得了梨子,欢喜跑到溪边用水洗了,完了再跑回来一人递了一个。
姜怡歌瞧着拳头大小的梨,伸手接过却不曾立即放到口中,而是瞧着豆子和顾清儒,见二人咬过后面色如常,这才放心将梨送到唇边。
倒不似外表看上去那般苦涩,但也不比素日里食用的那些味美,想来果真是小孩子觉得新奇,这才爱吃吧。
“公子好吃吗?”
豆子咬了两口笑着问她,姜怡歌点点头:“是比前日用的好吃些,喜欢明日让云台陪你来。”
豆子点头应了,顾清儒低头浅笑不语,三人将梨用尽,又在溪边洗净了手,姜怡歌忽然瞧见水面一层层荡开橘红的光芒,忙抬起头,果然已是黄昏,天边晚霞并山下红叶,竟让她觉得此景壮丽难得,不忍移去目光。
天际红霞如各色艳丽的颜料泼在纸上,山下枫叶一层一层,周旁水色亦呈朱色,天地融合。
“今日之景,定要绘出来才算得精彩。”
顾清儒也叹道:“我亦有诗成。”
姜怡歌眼神一亮:“不若改日我画个图,你题个诗,借着你我的由头,定然能卖好些银子。”
顾清儒失声笑:“侯爷还差银子使?”
她倒是不差,不过……“谁会觉得银子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