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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卷锋刃 ...

  •   月光之下,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男人的尸骸。

      他们都是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山贼流寇——

      他们死不足惜。

      巴雅尔浑身浴血地长身而立,眼睛却是雪亮。

      她很开心。

      因为她刚才又打了酣畅淋漓的一仗。

      塔娜站在远处看着,笑意渐渐蔓延上了她的眼角和眉梢。

      现在,她早已不是以受害者的身份,而是以救赎者的同袍的身份站在这里。

      此时此刻,巴雅尔如神降临一般的身形与她三年前的模样几乎重合。

      而远处那些满面惊惧的女人,与三年前的塔娜也几乎是别无二致的。

      这让塔娜有了一瞬间的恍惚,产生了一种魂魄游离在外的缥缈之感。

      脑海中,一时间混乱了过往与当下的界线……

      似乎是觉察到了远处那饱含热烈的视线,巴雅尔转面朝向了塔娜的方向,对她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塔娜瞳孔一缩,蓦地一惊,跟着回过神来,也舒怀的笑了。

      *

      巴雅尔转面跟一旁的阿丽亚简单交待了几句,就径直走向了远处的塔娜,在她的身前站定,微笑着看她:“塔娜姐姐,你在想什么?”

      浓重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顷刻灌满了塔娜的胸腔。

      可她却丝毫不觉得嫌恶,甚至还向前挪了半步,与巴雅尔靠得更近了些。

      巴雅尔的脸上瞬时间多了些许的慌乱,她有些踉跄地倒退了半步,磕磕绊绊地说:“塔娜姐姐,你离远一些,我身上可怪脏的……”

      塔娜一向被巴雅尔保护的很好。

      这一次,她依旧被安排着站在最为安全的地方观敌瞭哨,没有参战。

      “我刚才突然想起了三年前的事情。——那时候的你,也是一如现在这般的英勇强大。”

      塔娜深深地望进了巴雅尔的瞳孔,抬起手掌轻抚上了巴雅尔的脸庞,“你也是像现在这样一般地站在我的面前,跟我说,再也不会有坏人敢来欺负我了……就忽然,有些感慨。”

      巴雅尔直望着塔娜,轻轻地蹭了蹭她的手掌:“是一样,总归却又不太一样了。”

      “嗯,说的也是呢。……”塔娜面容舒展,笑得眉眼弯弯,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地刮了一下巴雅尔的鼻梁。

      眼中之人,是乌拉勒吉未来的战神。

      也是,塔娜的心悦之人。

      巴雅尔见她笑了,也跟着开朗地笑了。

      ……

      *

      “巴雅尔姐姐——还没死利索的都在这里了——”

      刚打完了一仗,颇觉得有些虚脱的巴雅尔正枕着塔娜的大腿迷迷瞪瞪地闭目养神,就快要睡着的时候,冷不防地,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自远处惊雷一般地炸起。

      巴雅尔蓦地一个激灵,几乎是下意识地弹坐了起来,还险些将后脑勺磕在了塔娜的下巴上。

      幸亏巴雅尔回神回得快,她顺势往前一个翻滚,卸去了猛然起身时的力道,跟着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捂着突突狂跳的心口,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站起身来,双眼之中只恨不得能够生两柄长矛出来,戳死眼前这个小兔崽子。

      “……阿丽亚,你想弄死我就直说。”巴雅尔捂着心口喘息半晌,才好险缓和过来。

      塔娜也是被阿丽亚的声音给吓了一跳,还未来得及做出的噤声的手势就那样木怔怔地停顿在了半空。

      阿丽亚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有失妥当,跟着鼓了鼓腮帮子,低垂下了眼眸,变作一副像是做错事的孩子的模样,小声咕哝了一句:“对不起……”

      如果不是她浑身浴血,单看她脸上那副委屈的小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说上一句天可怜见的。

      而眼下的这幅场景,无论是看在山寨里那些被绑架的女人的眼中,还是看在那些被生擒活捉,没死利索的山贼流寇的眼中,都是出奇的诡异。

      有几个伤势较轻的山贼流寇的脸上甚至显现出了分明的恍惚,仿佛是在怀疑,他们那些恶霸兄弟,就是被这样一个看上去天真无邪的小丫头给打死打伤的?

      阿丽亚的余光看见附近有几个被俘获的山贼流寇在那里偷眼观瞧自己,当即横起眉眼,换了一副面孔:“看什么看?!去死——”

      紧接着就听闻“梆、梆、梆”几声闷响,几个山贼流寇的脑袋就像被锤西瓜似的,被阿丽亚手里的铜锤给锤开了花。

      猩红的血水混着惨白的脑浆喷溅了一地。

      那些被锤死的山贼流寇们的眼睛无一例外地都是大睁着的,想必是他们到死都没有接受自己的山寨被这样一班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抄灭的事实。

      *

      “啊啊啊啊啊————”

      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模样的山贼流寇神智错乱地大张着嘴,发出野兽濒死一般的怪叫,眼泪鼻涕和尿几乎是同时流出来的。

      阿丽亚高高地扬起的铜锤刹停在了半空,与那山贼流寇的天灵盖相距不过寸许。

      她的手臂被巴雅尔给格挡下了。

      “都叫你锤死了,那她们怎么办?”巴雅尔攥着阿丽亚的手腕,迫使她将铜锤放下,“这么大的人了,一点都不稳重。”

      说着话,巴雅尔伸手向着阿丽亚的心窝捣了一拳。

      阿丽亚识趣地退到一旁,连忙去找能够降服巴雅尔的塔娜姐姐寻求庇护。

      巴雅尔瞪了阿丽亚一眼便不再理会,从地上随意拾起一把从山贼流寇们那里缴获的长刀,面朝向那些被绑架进贼窝的战战兢兢的女人们。

      巴雅尔的视线在她们之中逡巡过了一回,跟着把刀往前一递,将刀锋冲着她们:“来一个敢杀人的,宰了他们。”

      那些身形和衣衫都很单薄的女人们下意识地都往后踉跄退了好几步。

      巴雅尔见状轻蔑地嗤笑出声。

      跟着又将视线在她们之间逡巡过了一圈。

      “一个都没有么?”巴雅尔又问。

      那些女人还是不敢出声。

      巴雅尔向前一步,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些战战兢兢的女人,半晌,才像个鬼似的幽幽地说:“行吧,那就让我来做个好事,把你们也宰了,反正你们活着早晚也是被其他山贼流寇捉拿回去当畜生用,你们那时的处境想必与如今别无二致,实不如早死早利索。——来来来,先杀你,你把脖子伸长一点来,我给你个痛快。一刀下去若是没砍断脖子,那疼的,可是生不如死呢。”

      那个被巴雅尔阎王点名的女人当即吓得瘫坐在了地上,两只眼睛直勾勾地大张着,连哭都不会了。

      巴雅尔分明是开玩笑的语气,但她们却丝毫轻松不起来。

      她们晓得,眼前这个少女若说是要杀了她们,那么就真的会杀了她们。

      巴雅尔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长刀。

      “让我来,我敢。”

      忽然,一个站得靠后一些的年轻女人分开人群,来到了巴雅尔的对面。

      因为从小缺衣少食以至于耽误了生长,她的骨架比巴雅尔单薄许多,整个身子仿佛只有巴雅尔的一半。

      “好呀。”巴雅尔咧着嘴笑,将手中的长刀挽了个花,把刀柄递给那个身形单薄的女人。

      那个女人接过长刀,略显吃力地两手握住,竖在身前,一步一顿地向那些被捆成粽子的山贼流寇们逼近。

      她来到一个山贼流寇的跟前站定。

      那个山贼流寇瞪着赤红的双眼,目眦尽裂,嘴里也不住地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也不知是被吓得神智错乱了,还是想要以此吓退她。

      那个单薄女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个山贼流寇曾经无数次地□□过那个单薄女人,以致于那个单薄女人长久的噩梦里,都是那个山贼流寇的狰狞面孔。

      此刻,那张面孔仍旧狰狞。

      却满溢着难以掩饰的恐惧和惊惶。

      “原来,你也会害怕啊……”那个单薄女人的心里蓦然一松,脸上绽开了一个明朗的笑容。

      那个单薄女人双臂一用力,将手中握着的长刀斜斜劈下,就像劈柴似的。

      只不过,她眼下劈的是一个活人,一个活生生的,曾经对她极尽折辱的,让她极尽恐惧的男人。

      刀锋毫无意外的失去准头,没有如愿砍断那个男人的头颅,而是砍进了那个男人的颈窝。

      顿时血流如注。

      那个男人歪倒在地,像个被老虎开膛剖腹的野猪似的发出了垂死挣扎的嘶吼,还在地上不住地胡乱踢蹬。

      那些被囚禁的女人何曾见过此等场景,绝大多数都被吓得神智错乱,尖叫连连。

      巴雅尔眯着眼睛,笑着看向那个单薄女人。

      只见那个单薄女人毫不畏惧地伸出一只脚踩了上去,用力地拔出了那柄长刀,又是一刀砍了下去。

      还是没有砍断。

      那个单薄女人索性坐在了那个男人的上背,最后与其说是砍,不如说是一刀一刀地活生生切断了那个男人的脖颈。

      那个男人也从一开始的嚎叫挣扎,渐渐变成了有一下没一下的抽搐,直至再也动弹不得了。

      那个单薄女人一把抓起被她砍断的头颅,远远地扔了出去,跟着使劲地抹了一把喷溅到脸上的血水,拄着刀柄站起身来,走向了第二个山贼流寇……

      四周围再无杂音,只剩下山贼流寇们此起彼伏的凄厉嚎叫。

      那些被囚禁的女人们也不再尖叫了,也不知是吓过劲了,还是看麻木了。

      所有人,都在默不作声地看着那个单薄女人,从拙劣到熟练地处决着那些山贼流寇。

      她一口气杀了十三个男人,直杀得那柄长刀卷了刃。

      最后一个,她砍了好几次都不见血,索性攥着刀柄,一只脚踏在那个男人的胸口,居高临下地将锋刃一点一点地扎了进去。

      那个将死的男人一张脸疼得通红,最后甚至连眼珠子都疼得鼓了出来,像个翻了肚皮的死哈蟆。

      他随意宰割别人了几十年,临死倒是体会了一把任人宰割的感觉,也算是遭了报应了。

      杀完那些山贼流寇以后,那个单薄女人攥着长刀,似乎有些失神地木然立着。

      巴雅尔来到了那个单薄女人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对她说:“你叫什么名字?你很勇敢。”

      “小莲。……我叫张小莲。”那个单薄女人喘息片刻,讷讷地说:“……原来……他们死得这样轻易……我以为,我这辈子都逃不出去了,我以为,我想逃离的唯一途径,只有死……我甚至,从未想过,送他们去死……”

      巴雅尔闻言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现在你知道了。他们再凶狠也是人。被打会疼,被杀,当然会死。”

      张小莲转头看向巴雅尔说:“谢谢你……”

      巴雅尔摆了摆手:“你应当谢谢你自己。”

      张小莲放下沾满了血水的长刀,转身直面向巴雅尔,神色郑重地说:“这位姐姐,我想投靠你们,求你们收留。”

      说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巴雅尔忍俊不禁:“收留?流离失所,无所依靠的人,才要求人收留。这里难道不是现成的地方么?有山有水,有吃有住,你们全然可以自种自吃,何须我们收留?”

      张小莲似乎还是想要争取:“可是,我们不过是一些弱小无能的女流之辈——”

      “弱小无能?女流之辈?”巴雅尔笑着打断了张小莲的话,“你哪里弱小无能了?你看看,地上这些穷凶极恶的山贼流寇,这些曾经对你们极尽折辱的坏人,他们,难道不是被你给杀死的么?杀了这么多人,还在这里妄自菲薄,你是我见过的头一个。”

      “是……”张小莲木讷地点了点头。

      巴雅尔说:“就在片刻之前,你亲手杀死了十四个比你高大,比你强壮的歹徒。你连这些穷凶极恶的歹徒都能够杀死,这世上还有什么旁的事情是可以让你心生恐惧的么?”

      没有了。

      就像是一道亮光,穿破迷雾,照亮前路一般,张小莲的眼前豁然开朗。

      她的确,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

      巴雅尔又说:“就在这里安顿下来吧。收留那些孤苦无依的姐妹,收留那些被生身父母狠心遗弃的女儿,让自己变得强大、威武,去拯救那些像你们一样,被山贼流寇恣意宰割的姐妹。”

      巴雅尔弯腰捡起地上那柄沾满鲜血的长刀,重新把刀柄递给张小莲:“从今往后,刀剑握在你的手中,权柄,便也握在你的手中。”

      张小莲接过长刀,怔然看着巴雅尔,一时失语。

      巴雅尔龇着牙笑,大力地拍了拍张小莲那单薄的肩膀:“我饿了,有吃的么?我想吃肉,你去给我杀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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