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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痴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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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她竟是这样一个痴情之人……”
听着萧忠珺将方才之事简要说了,萧琴儿大为感动,捉着手帕不住地抹眼泪。
萧忠珺叹了一口气说:“但我还是不懂,她为何要心悦于我?我又不是什么玉树临风的俊朗男子……”
“话本子你看过么?”萧琴儿问。
萧忠珺摇了摇头:“没有,我一向只看兵书和剑谱之类的。”
虽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萧琴儿还是气笑了:“阿玉姐姐,我怎就没发现呢,你在儿女情长上面,还真是个一窍不通的痴子……——英雄救美的戏码,你总听说过吧?”
萧忠珺傻乎乎地点头:“嗯。”
“英雌救美也是一样。”萧琴儿与她打趣说,“我若当初也陷在那种孤立无援的境地,你像天神下凡似的跳出来救我,我也会对你许了芳心。”
“噢……”萧忠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阿玉姐姐,那你心道如何呢?”萧琴儿目光炯炯的追问。
“我……我不知道……我现在脑子里很乱……”萧忠珺叹了口气说,“我先前真是气极了,恼极了,恨不得她赶紧死了。
但方才听到她与我开诚布公,说是为我而来之时,我当即便不生气了。不仅不生气了,心里想是还有些许的感动,觉得她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我就不讨厌她了。……至于心悦么……”
萧忠珺站起身来,走到萧琴儿的身后,“她方才这样抱着我,在我背后说话,我的心口突突了好几下……——这莫非是心悦么?”
萧琴儿腾地一下脸红了。
她嗖地一下从萧忠珺的怀抱中脱出:“我困了,回去睡了,阿玉姐姐你也早点睡吧——”
说罢噔噔噔地就跑出门去了。
“哎,琴儿——”
得了,现下唯一一个有望能帮她掰扯明白的人也回去睡觉了。
萧忠珺讪讪地挠了挠头,索性不再想了,也转身去换衣裳,回榻上睡觉去了。
*
第二天深夜,喧嚣归寂。
萧忠珺如约去老地方等候盛清菊。
不过是一件大氅而已,又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更何况萧忠珺也不缺衣裳,就当是送给盛清菊的也就罢了。
再者说,就算是盛清菊想要归还,萧忠珺大可以让萧琴儿她们随便去一个人,到盛清菊的房里将大氅取回来,这般也是不消她劳烦特意跑一趟的。
或许是萧忠珺下意识地想要见到盛清菊吧。
她想见她……
*
萧忠珺舒展身形,懒懒散散地躺在房顶上,看着天空胡思乱想——
她不喜欢这华贵宏伟的深宅大院。
死气沉沉的。
在这里住得越久,她便愈发怀念昔年随父兄驻守边关的日子。
虽然环境艰苦,但胜在自由。
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在戈壁滩上策马驰骋。
那里的天空高深旷远,那里的大地一望无边——
她甚至可以骑在马背上闭上眼睛,任凭骏马恣意驰骋,丝毫不用担心会撞上什么。
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想象自己正在草原上策马驰骋。
没由来地,昨夜那柔软却是极为陌生的触感撞进了萧忠珺的脑海。
她脊背一凛,豁然睁开眼睛。
她像是安了弹簧似的,腾地一下坐起身来,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似乎很慌乱。
萧忠珺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不知不觉,竟是快要到三更天了。
盛清菊还是没有过来。
萧忠珺翻身从房顶上下来,循着记忆向盛清菊的住所走去。
*
来到切近,萧忠珺便听到了屋内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轻浮淫靡之声。
她的心房骤然像是被重锤给狠狠地击打了一下。
几欲爆裂的痛楚,让她窒息异常。
她呆立当场,忍不住大口喘息了几下,胸腔却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她怎就差点忘了,盛清菊是她父亲的妾室。
而今天,才是盛清菊进门来的第三天,萧老县公的新鲜劲儿自然还没过去,自然会专宠于盛清菊。
她的父亲……此刻正在如何对待盛清菊呢?
她的父亲会疼惜这块温香软玉么?
而盛清菊,也会像先前亲吻她那样,去亲吻她的父亲么……
*
好难受啊……
萧忠珺倚靠着墙壁,狠狠地揪扯着自己胸前的衣襟。
她喘不动气。
她的头脑一片混乱,太阳穴突突地狂跳,教她头昏脑涨。
萧忠珺一想到盛清菊正在对自己的父亲阿谀逢迎,婉转承欢,她就愈发地难受。
*
莺声渐弱,终至停歇。
又过去不大一会儿,屋内传来了萧老县公均匀的鼾声。
萧忠珺的头上和脸上,已是因着难受,被汗水湿透。
又过了一会儿,就听见吱扭扭一声,门被从里面小幅度地打开。
有一个身形纤弱的身影从里面背着身子退了出来。
萧忠珺转过院墙,抬眼正好对上了盛清菊的视线。
*
盛清菊披着一件宽厚的大氅,正是萧忠珺的。
而那件大氅底下,此刻却是不着寸缕的。
盛清菊惊惶地看着萧忠珺:“……你……几时来的……?”
她方才遭了一番狠的折腾,本想出来透透气缓一缓的,却不料想,竟然与萧忠珺撞了个正着。
真是怕见谁,却来谁。
这可如何是好……
萧忠珺却不答话,只将目光定定地锁着盛清菊的瞳孔,一步一步地靠近她。
“三更天出头的时候过来的吧,有一会儿了。”
萧忠珺站定在盛清菊面前,居高临下,压迫感十足。
盛清菊眸光暗淡,瑟缩着避开了视线。
她都听见了……
方才的一切,她都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地听见了……
盛清菊只觉得无地自容。
盛清菊嘴唇翕动,幽幽开口:“如你所见,我是个狼藉不堪的残花败柳……——”
“你不是残花败柳!”不等盛清菊再说下去,萧忠珺就大力地将她抱住。
力道之大,就似是想要将她揉碎在自己怀里似的。
盛清菊方才在房中才将将生受了萧老县公的一通撕扯,如今被萧忠珺大力地抱住,直痛得她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萧忠珺颤抖着声音说:“世道这般艰难,你何苦还要再妄自菲薄呢……”
“你……不嫌弃我?”盛清菊怔然片刻,跟着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扑簌簌地滚滚而落。
萧忠珺说:“我只心疼你。”
盛清菊闻言,浑身颤抖地瑟缩在萧忠珺的怀里,压抑着声音哭得极为放肆。
萧忠珺紧紧地抱着盛清菊说:“我带你走吧……现在,立刻,马上。……一刻都不要在这里再待着了。”
“你疯了——”盛清菊吓得瞪圆了眼睛。
“嘘……”
萧忠珺一手揽着盛清菊的肩膀,将食指抵在她的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跟着便将她打横抱起,向自己的院落中走去。
盛清菊吓得低呼了一声,伸手勾住萧忠珺的脖颈。
*
萧忠珺没有说话,只稳稳地抱着她,在寂静的夜色下悄无声息的走着。
走了一会儿,行至花园的僻静之处,靠着院墙根儿的地方,盛清菊终于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玉儿姐姐,你当真不要这里的一切了么……”
萧忠珺没有回答,只说:“小清,你相信天意么?”
盛清菊蓦地一颤。
她的玉儿姐姐,终于不再叫自己是“盛姨娘”了……
半晌,她才小心翼翼地问萧忠珺说:“玉儿姐姐,你方才……说什么?”
萧忠珺还以为是她没听清呢,就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说,小清,你相信天意么?”
果然,木头就是木头。
瞧这恁不开窍的。
盛清菊压抑着满怀的雀跃,老实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你相信,我就相信。”
萧忠珺笑了一下,说:“你猜,我方才在花园的房顶上一边躺着看天,一边等你的时候,我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我不猜,我等你告诉我。”盛清菊牵起萧忠珺飘散开来的一缕长发,绞在手指头上绕着玩儿。
她就不猜,她非得给这木头添点儿堵才好呢。
如此想着,盛清菊绞着萧忠珺那捋头发的手指头转的更起劲了。
萧忠珺却是没觉出添堵来。她接着说:“不猜便不猜吧。——我方才啊,正想着几年前的事情呢。那时候我随父兄驻扎在边关,虽然环境恶劣,但我却是过得十足的恣意洒脱。
我想骑马就骑马,想出城就出城,想喝酒就喝酒,喝醉了就随便找个地方一躺,美美的睡上一觉。那时候啊,别提多舒服了。
可我现在却过得愈发不舒服了。这深宅大院虽然华贵,吃穿用度虽然精美,但我却不喜欢,我越来越觉得难受——”
盛清菊接口说道:“就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鸟雀一样,是么?”
萧忠珺点了点头:“嗯,是啊,就像一个被困在笼子里的鸟雀,四周围无风无雨,却始终都像是个别人手里的玩物。
我曾不止一次地想要逃出这个囚牢,但是我却一直都没有这个勇气,可我又不甘心就这样碌碌而终……
我时常因此痛苦。心中每有困苦,我就提着酒葫芦跑到房顶上去看天,总幻想着哪天能够长出翅膀来,从这深宅大院里头飞出去,再也不回来了。”
“可这跟天意又有什么关系呢?”盛清菊不懂。
萧忠珺低头看了盛清菊一眼,说:“许是我的诚意感动了上苍,老天爷就把你给送过来了。——小清,你就是我决意飞出这里的一双翅膀。”
*
萧忠珺用手肘顶开房门,抱着盛清菊来到了自己的卧房,将她小心地放了下来,就转身去衣柜那里为她翻找合适的衣裳。
“我都不晓得,我竟有这般好呢……”盛清菊还是有些自惭形秽。
“你就有这般好。是你的不顾一切,给了我挣脱囚牢的勇气。”萧忠珺找出一套干净的棉布中衣,转身递给盛清菊,“喏,赶紧换上吧,免得受凉。”
“嗯……”
盛清菊点头应承,跟着解开大氅的束绳。
宽松的大氅倏然从盛清菊的身上哧溜溜地滑脱在地,萧忠珺被晃得有些眼花,连忙腾地一下背过身子。
“你害羞?”
盛清菊一边穿衣服一边笑着问萧忠珺。
说话间,便已穿好中衣转到萧忠珺的眼前,与她对面站定。
“没有,我只是觉得非礼……唔……”
*
萧忠珺本想说“非礼勿视”来着。
未承想,盛清菊竟是兀地将双臂勾缠住了萧忠珺的脖颈,把她的身子压低下来,轻启樱唇,将她的最后两个字给挑在舌尖,吞咽入腹。
“你——……”
“是你说的非礼,我可不就来非礼你了~~”
“你好没道理!”
“我不讲道理。”
……
夜色深沉,月华流照。
万籁俱静里面,只闻得纤薄衣料摩挲时候的窸窣响动,还有一些不可名状的,细碎凌乱的缱绻莺声。
柔情尽致,艳溢香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