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5、第 45 章 ...
-
小女孩不过10余岁,体型消瘦,好像风一吹就能倒了。她冷冷地看着秦大宝,没有血色的脸上充满了鄙夷:“她跑了你找她去,赖我这混方便面吃有意思么。”
秦大宝气得不行:“外边那么大我上哪儿找她去!回头你再一跑我这钱可不就鸡飞蛋打了!”
“那你在外面等,别吃我方便面。”
“这是利息!你妈拿老子20万我吃你几碗方便面怎么了!”
“我只有方便面了。”小女孩说得平静,一点不像10多岁女孩该有的样子。
“我不管,反正我就在这等,她总不能把你一个人丢这再也不回来!”
“你说对了,她确实不会回来了。”
“什么?”
“没什么,反正方便面就这么多,吃完大家都没得吃。”
20分钟后,徐然终于整明白了。这个女孩叫薇薇,17岁,得了病。她妈和徐芳肾型匹配,于是找到秦大宝,要用自己一个肾换20万给女儿治病。
结果拿到钱当天就跑了。
秦大宝不敢报警,也没别的办法,只好守着薇薇,过去几天里两人就靠着一箱方便面过日子,要是徐然再晚两天来,估计连方便面都没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女孩听着脸色一变,嘴角不可抑制地垮下去。
紧接着一声悲痛欲绝的“小薇!”,然后一个仓皇的身影跌跌撞撞跑进来,一把抱住薇薇,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徐然从女孩眼睛里看到一丝讥讽。
秦大宝愣了一下,随即立马跳起来抓住她的衣领:“你可算露面了妈的真以为老子守不住呢!”
不用说,薇薇她妈,卖/肾救女主角。
“钱呢?”秦大宝可不关心别的。
那女的支支吾吾眼泪流得挺勤快就是嘴里半天蹦不出个屁。
薇薇似乎对这种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了,她轻轻推开她妈,还顺手替她理了下衣服:“又输光了吧,这回挺快啊。”
她妈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反手就是一记耳光。
“啪!”又快又狠,其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薇薇脸上就浮起了一块青红的五指印。
“你会不会说话!我TM为了谁!要不是你个该死的东西得了这么个该死的病我会去赌吗!不赌上哪搞那么多钱去!好死不死你怎么不直接死了呢个倒霉玩意儿!”那女的嘴里叭叭没一句干净话,倒是薇薇眼睛里的神采越来越清透。
她轻笑一声:“我得病这些年,你找姑姑伯伯们借了差不多20万,网络筹了20万,但是花在我身上的医药费只有8万3。我没有住院,除了检查就是吃止疼药,然后上周,你把我最后一种止疼药也停了。”
“这几天骨头痛得厉害,晚上整宿整宿地睡不着,都是这位叔叔陪我聊天,打发时间,才能坚持到你回来。”
“妈,叔叔老婆也生病了,他要救老婆,你把钱还给他吧。”
“啪!”又一记耳光,重重的,带着风,把薇薇小小的脑袋扇成了90度。
“你个没良心的我管你吃管你活你居然帮着外人说话!他们不过出了点钱!是我在照顾你!我在照顾你!没我你早死了!”她妈抓住她的衣领使劲摇晃,本就弱不禁风的薇薇感觉都快散架了。
还是秦大宝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推开,口中怒斥道:“别跟这儿演!今天要么还钱,要么还腰子!”他语气很硬,但喉咙里的哽咽徐然听出来了。
“没钱!”她妈啐了他口唾沫,“你们来赌场找的我,你们就该知道我输光了!想要钱?你报警啊!没欠条没证据,看你怎么说!”
“咳,咳咳,”薇薇拍着胸口一边顺气一边站起来,徐然这才注意到她身上几乎没有肉,被拉开的衣领里全是骨头,肩骨,锁骨,肋骨,每一根都看得清清楚楚。
“妈,叔叔这20万欠条我写了。”
“你一定要还。”
“以后,我就不需要你照顾了。”
说完她突然往门外冲去,那里有一条2人宽的过道,再往外,是齐腰高的铁栏。
薇薇只用一秒钟就跑完了这段路程。
她生命的,最后一段路程。
……
薇薇是一心奔着死去的。什么方向,点位,对应一楼水泥地,她早就计划好了。
只是没想到跳下去的最后一秒被秦大宝一把抓住了手臂,然后“咔嚓”一声,秦大宝的手腕被这股向下冲力和栏杆的阻力生生拧折了。
警察来得很快,毕竟人命关天,而一旦郭嘉出场,什么见得光的见不得光的统统都会敞露在法律的光芒下,被剖析得明明白白。
薇薇她妈涉嫌人/体/器/官买卖,同时涉及赌博、诈骗、非法集资等,数罪并罚,下半生应该是有去处了。
至于秦大宝,也算歪打正着协助破案,而且见义勇为阻止了薇薇的自寻短见,徐芳接到电话赶来时两人抱头痛哭,一口一个对不起,你对不起我,我对不起你,徐然在旁边看得红了眼睛。
“律师说了,既没有产生实质性的交易,也没有造成重大后果,秦大宝的行为纯属法律意识不到位,本着初犯从宽的原则,应该能争取到取保候审。”
律师是罗煜找来的,他还帮薇薇联系了医院。
入院、体检、出报告,一系列流程花了2天时间。
检查结果却不容乐观。
“地中海贫血,遗传缺陷疾病,无治愈可能。”
罗煜脸色比砂纸还难看。
倒是薇薇很乐观的样子,反过来安慰两人说:“谢谢你们,不要再浪费钱了,我回去自己注意休息就好。”
医生也说:“住院治疗意义不大,开点去铁补酸的药,定期复查,后期可以输血,再严重就做干细胞移植,这个花费就很大,而且可能出现排异。”
“谢谢医生,开点药就行了。”薇薇说。
罗煜和徐然一起把她送回了家。
事实上这个地方已经不叫家了,破旧的公租房,里面只有她一个人,以后也只有她一个人了。
“要不要……”
“不要。”
徐然刚想提议换地方就被薇薇打断了。
“我认床,换地方睡不着。”她冲徐然眨了下眼睛,“放心吧徐然哥哥,既然老天爷不让我死,那我就好好活着,我还要向你学习呢。”
“学习什么。”罗煜问。
徐然想起前些天晚上陪薇薇聊天时说起的童年事,也没啥,就一个惨字,20年一路惨过来,每天一睁眼就感觉一座大山悬在头上,随时都可能压死他。
但他还是捱过来了。病魔没有把他们母子打倒,贫穷也没有,世界不公平,没关系,活着就可以争取公平。
“学习活着呀!我也想自考个大学上上,毕业后还可以去罗煜哥哥那里工作,不管能活多久,好好活就对了,不辜负每一天升起的太阳。”薇薇说得心向往之,徐然听得热泪盈眶。他顺势把头埋进罗煜肩窝,擤了擤鼻子。
罗煜拍拍他的背。
“我会负责薇薇以后的日常开销,生活,读书,医疗,只要她不放弃自己,我们就不放弃她。”这是罗煜给出的承诺。
徐然感动极了:“那可以把我的也一起负责了吗?”
又呆了一会儿,两人才离开筒子楼。这些日子很忙,除了必要的工作其他时间都在医院,几乎没休息过,这会儿稍微空点,就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律师那边进行得很顺利,秦大宝被徐芳接回了家。20万自然拿不回来,肾更别想,咱们是社会主义遵纪守法好公民。
知道这个结果徐然重重叹了口气,虽然但是有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觉。
罗煜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问:“你妈妈……”
“薇薇药拿了吗?”徐然岔开了话题。
显然他不想聊这个。
罗煜也不逼他,只是说:“如果我早点知道薇薇生病的事,或许结果会不一样。”
“为什么?”徐然果然问。
“大多数病在初期都是可逆的,即使到了晚期,只要找对人,用对方法,哪怕不能痊愈,也可以把病情稳定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范围内。我有朋友在S医院,刚好是这方面的专家。可惜了。”罗煜观察着徐然的反应。
果然徐然一下想到徐芳,当即试探着问:“你有朋友在S医院吗?是哪个科室?不会刚好血液科吧?”
罗煜摇摇头说:“册言,你见过,康复科。”
“哦~”徐然一口气刚要松下来,紧接着又听到一句——“不过他爸爸是S医院的院长,什么病不能找专家,是吧。”
“……”
徐然突然很后悔罗煜住院时没有和册医生搞好关系,净把他当LSP了。
谁让他老YY我和老板那点事!还问我姿势!
可一想到他爸爸是院长……“哥,你最近腰怎么样?难受不?要不我们再去册医生那复查一下?”
罗煜笑笑说:“挺好,只要你不乱来,它就不会有事。”
徐然仔细琢磨了下这“乱来”二字。
“哥你忙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了,我请你吃个饭吧?龙泉山那有家连锅不错,我们去坐坐?”
“坐坐。”罗煜似笑非笑地重复了一遍。
徐然脸瞬间涨得飞红:“嗯,就,就简单坐坐,吃个饭,什么的~”
“什么的。”
“就是吃个饭嘛!”急了急了,他急了。
“吃啊,没说不吃。”罗煜一副计划得逞的表情,任谁见了都得直呼一句好家伙。
册言算什么,这位罗先生才是真LSP本P。
快傍晚时,罗煜的雷克萨斯停在龙泉山一处私人高台上。眼前是碧空万里日西斜,背后是袅袅炊烟庄户见。
2人下了车,靠在引擎盖上欣赏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一副美不胜收的景象。
徐然小心翼翼故作自然地靠过去。
“夕阳真美吼~”1.5米。
“风也好舒服。”1米。
“空气太棒了!”0.5米。
“你以前来过吗?”0.1米。
一拳的距离,罗煜转过头,两人鼻尖差点碰到一起。四目相对,夕阳从远处射过来,像一把枪,一支箭,穿透两人同时假装的心知肚明。
徐然看着对方眼中清晰的自己,周身镀了层张牙舞爪的金光,狂妄,放肆,又色/情。
“真好看。”他说。
罗煜眯了眯眼:“嗯。”
“上面是蓝色的被子。”
“嗯。”
“下面是绿色的床。”
“嗯。”
“中间是黄色的我和你。”
“……”罗煜第一次遇到把野/战说得这么土俗的。
见对方没反应,徐然深感挫败。没文化就是这样,调情都没有武器,他暗暗下决心回去一定多背诗词,争取下次开口一鸡必中。
“那个……”正准备再说点什么,罗煜忽然纵身上前,用行动堵住了他的瞎J/8文艺。
同时飘进耳朵的,还有一句和夕阳一样金光闪闪却冷酷无情的——
“不会就别哔哔。”
古人有诗曰:巷陌联镳并辔,楼台吹竹弹丝。登高望远,一年好景,九日佳期。
字怎么读的不重要,大概意思就是两个人,在一条陌生的巷子里,骑乘并行,一起往前走。
楼台是地方,吹弹是动作。
他们在车上开始,然后进到车里。天窗全开,晚风徐徐吹进来,却没有让滚烫的温度降低半分,反而平添一份舒爽的情/趣;落日的余晖铺满天地,也包括天地中那两个渺小又肆意的家伙。
车重1600kg,被两个7、80kg的人搞得摇摇晃晃;风声渐大,却压不住车内断断续续的浅浅低吟。
他们太需要一场硬仗来释放最近这些日子的情绪了,压抑的,克制的,所有负面的,都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出口,眼泪不行,语言不够,只能用男人的方式,由内而外地喷发。
一年好景,九日佳期。
这该死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