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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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蒙，此刻万籁俱寂。
黑夜马上就要落下帷幕，列宿星辰的光不久就会被太阳的灼耀吞没。
嫦娥戴着幂篱提着灯走在熹微的曙光中，她提着裙裾走过田野，风吹起她白色的面纱，露出面纱下姣好的面容，她拥有着让人难以忘怀的美貌。
她的眼睛就如同漆黑夜空中闪烁的明星。
嫦娥抬头遥遥地望向东方日出之处。
嫦娥手里拿着包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往家中走去。
她轻轻地推开家门，走了进去，打算先去厨房做些早餐填填肚子，通宵没睡让她精神不振。
“怎么现在才回来？”哥哥后羿担心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以为你出事了。”
“昨晚上大巫在九疑斋集议，所以晚了些。”
嫦娥放下包裹，对他解释道，“我和其他巫祝们就留宿斋内，很安全的。”
古时事鬼神者为巫，祭主赞词者为祝，合起来并称巫祝，而巫祝之长被称为大巫，能掌权占卜为国祭祀。
嫦娥被选入做巫祝已经几年了。
“要不你别做了。”后羿皱起眉头，“换个事做。”
“总是这样不是个办法。”
“哥！”嫦娥不满地说，“我们之前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你同意我成为巫女，你说过不干涉的。”
“而且大巫说我的天分很高，如果继续精进，我能做得更好。”
“可是鬼神占卜这些东西没有一个靠得住。”后羿说，“事在人为，总是求天有什么用。”
嫦娥恼火了，“后羿！”
“我觉得你从医会更好，上次你帮我敷药包扎的伤口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后羿建议道，“或者你更喜欢当绣娘？”
“前一阵子住巷口那家的姑娘出嫁不就是找你定做的嫁服吗，每个人都说你的手艺好，我相信你会成为一个非常出色的绣娘。”
“再说我真的要生气了。”嫦娥瞪了自己的哥哥一眼，“哥，你不能因为你和十巫署不和，就劝我换营生。”
“如果给我多些时间，我在十巫署一定能做到像你这样的地位。”
后羿皱眉，“我公事公办，没有和他们不和。”
“你有，你有时候的办事态度影响到了我在十巫署的工作。”嫦娥说，“我花了很长时间让她们相信我可以担任大事。”
后羿沉默了一会，“好吧，我以后会注意的。”
“……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应该换件事做，依靠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嫦娥放弃说服她哥了，她换了个话题，“我知道你担心我，哥哥你放心，我会以自己的安全为重，决不在太阳落山后出门。”
“好吧。”后羿说。
嫦娥望向厨房，“我通宵没睡，又饿又困，哥你要帮我做个早饭吗？”
“我怕自己烧火的时候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好。”后羿应下，把妹妹往房间的方向推了推，自己揽起袖子走入厨房。
等吃完早餐，后羿也要去小憩一会。
今晚到自己轮值，不能缺席，他同样要养好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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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之下，地面之上，人间之中。
朝晨把桃色的光抹到巍峨的山峰上，山峰的颜色青翠欲滴，不同深度的绿色一层叠着一层像水墨般铺上，可谓是一山未过一山迎，千里全无半里平。
平阳城就位于这群山之外的平原处，城池的城门上用描金的匾额上题着平阳城的名字。
城门守将手握武器倚靠在高楼上，他们手里拿着武器，注视着来往的人。人群如流水不息，百姓担着货从各个地方赶来。
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但在这美好之下，有一条不可违反的规则。
——天黑后禁止出行。
挑货的小郎君从路上走来，货物稳稳地挂在担子上。他瞧见不远处的告示板上钉着新的告示。告示旁识字的人正给来往的人解释最新的政令和宵禁要求。
“日落之后，都不准上街！违反者要重罚！”
“由于夜晚妖兽横行，日落之后，所有人都不准外出！否则重罚！”识字的人大声念道，“听见了没！晚上禁止出行！实行宵禁！清楚了没！”
好在我来的早，天黑之间就能将活全部干完。
小郎君心想，深夜无光，妖兽就伺机作乱，这个世道可真是不太平。
听说，帝俊的孩子们会乘坐金车从扶桑树出发，他们出现在天空之上，震慑着地面穷凶恶极的妖兽。
但当他们降落在虞渊之汜之后，天地就会重归黑暗，所有的罪恶、贪念就会借机肆虐。
挑货的小郎君扶了扶身上扁担，现在已经接近正午了，太阳光将他的后背晒得热辣辣的，他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浸湿了。
平阳城现在正是人们攘往熙来的时候，到处是繁华的景象。
但小郎君知道，这是只有白天才有的限定景象。
等到了夜里，才是最恐怖的时刻。
天上无光，阴风阵阵，列宿星辰皆是妖魔，魑魅魍魉横行于夜。
普通百姓根本不敢踏出门半步，就怕有出门的心，没回来的命。大家都躲在屋子里，哆哆嗦嗦，祈求深夜快点过去，太阳快点降临。
有些人家还会特地采艾，在家门口烧艾，不让妖魔凶兽闻到活人的味道。
夜间凶险。
唯一敢在夜间出行的只有，夜巡的将士。
他们要求极高，只有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才能担任这一职务。
后羿身着戎装骑在马背上，一手持缰，一手持弓箭，身侧还佩着一把横刀。弓箭作为远程攻击的武器，锋利的横刀则是近战的必备武器。
他的下属在他的身侧举着火把，照亮前方的路。
后羿能听见风从街道中穿过，它的声音如笛声漫漫，在白日听起来格外和煦，到了晚上就变成令人恐惧的催命符，就算是精锐将士也不敢掉以轻心。
身为身经百战的战士，后羿敏锐的直觉曾无数次救他于水火之间。
忽然，北边隐约传来幼童呜咽的泣声，上气不接下气，让人心焦，惹人怜爱。
“呜……哇呜……哇……呜……”
“呜……呜……”
“呜……”
“这是什么时候了，谁家孩子出来乱跑，不要命了？”下将听见幼童的哭声于心不忍，怒骂了一句，扬起缰绳，刚想踏马前去查看。
“等等，不对劲。”后羿凝神屏息，伸手拦住下将的动作，警惕道，“不是孩子的声音。”
夜晚，哪怕燃烧得再猛烈的火把，它能照亮的空间也有限。
黑暗就像会吞灭一切的怪兽，吞灭光线，吞灭嘈杂，留下死寂，留下恐惧。
而现在后羿只能听见火把在滋滋燃烧的声音，他抬眼望去，光线不足，但他记得这是一处人们不常走的地方。那边有一座空房子，房子的外墙上长满了青苔。
树影摇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伺蠢蠢欲动。
将士咽了口唾沫，握紧了手中的刀。
“——不是人，那是什么？”
“别出声！安静！”后羿打断他的话。
身为一个弓箭手，后羿知道，过多的言语会分散精神，而胜负的关键往往就在一瞬间。
他双腿夹紧马腹，右手从箭囊中取出一支箭，左手稳稳托住弓身，眉头皱起，听着空气中不同寻常的动静。
这一切他都做得悄无声息，不惊扰躲在暗处的猎物。
幽幽的呜咽声，在黑夜的寂静中显得阴森和突兀。
在黑夜，敌在暗我在明的情况下，好的听觉比好的视觉更重要。
下一秒，离弦之矢直直地往声音所在处射了过去，迅疾无比，消失在夜色中。
便随着一声利箭刺入血肉的声音，呜咽的哭声戛然而止，紧随而来的是一声妖兽的惨叫。
“呜……呜……啊——！”
“啊——”
妖兽临死前的嘶吼撕裂了这片寂静，就像平静的大海忽然卷起惊涛骇浪。
其他未死的妖兽仓皇而逃，拍翅声和磬打声回响在街道上。
附近的民宅窗口处颤颤巍巍地探出一双手，把未关好的窗户关上。
后羿不会错过这个乘胜追击的机会，他勒马调转，迅速拈弓搭箭，连发三箭。
□□倒地的沉闷声响起，它挣扎了几下，再无声息。
街上又恢复了原有的死寂。
血腥味和燃烧艾草的味道搅在一起，显得更加瘆人。
将士提着火把，下马查看，击败猎物的喜悦从他的脸上消散，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低声说道，“长官，是犀渠和鸣蛇。”
后羿的脸色也愈发阴沉，“皆是大灾大祸之兽。”
《经》载：犀渠，其状如牛，苍身，其音如婴儿，是食人。
犀渠长相与普通的牛相似，全身为青黑色，叫声如同婴儿啼哭，用声音诱人靠近，然后以人为食。
它在平阳城中出现，可以说是守城侍卫疏忽职守。
但出现鸣蛇，情况便严重了好几个程度。
《经》载：鸣蛇，其状如蛇而四翼，其音如馨，见则其邑大旱。
鸣蛇靠水而居，虽然长得像蛇却又长着四翼，叫声如同敲磐，出现的地方会有大旱之灾。
大旱是可怕和恐怖的噩梦，会发生在现实的噩梦。
很多人会一贫如洗，甚至家破人亡，谁也不能预料它将带走多少条生命。
不见光的夜晚，星宿在天上闪着莹莹妖光，橙红色的火焰在黑暗中跳动。
“今年春天本就没下几场雨，我就有些担心，本以为春天过后会好转。”后羿收回弓箭，面色不善，“此事刻不容缓，黎明一到，我们立刻上朝面君。”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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