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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迂回街(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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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里的是一根小巧细长的簪子,簪子做工精致,但簪头的图案却更加吸引我的目光。簪身通体乌黑,有段段竹节似的粼粼波纹,黑色钻石镶嵌其上,在阳光底下耀眼夺目。簪头上的图案是半弯极细的水蓝月牙儿,月牙一头连接着簪体,一头悬挂着一枚紫色雪花状的宝石。月身上的坠子不同于普通簪子,数条精巧的银链,其中一条上悬着的一颗水蓝七角星为最大,其余悬着的均为一种我有点熟悉又叫不上名字的相同形状。
“老板娘,我就要这个了,多少钱?”就是这个簪子了,真的是上等货色,还绝了。
中年女人面露难色道:“小姑娘,你确定要买这个簪子吗?价钱可是不便宜啊。”
“怎么?你觉得我们会出不起这个价钱?”我一下子忘记了自己是丫鬟,丁四娘也是打杂的这个事实,口不择言起来。
“那好,一口价,一吊钱,你买是不买?”中年女人发起狠来。
哇!你抢劫啊!这一个簪子居然要那么贵!我差点就脱口而出,干脆杀了我们俩算了,卖了我们都没有那么多钱。一吊钱!那可是一千文呐!虽然我还不太会这边的钱币代换,一千文不少这个概念还是有的。
“我们商量下,能不能稍微便宜点?”丁四娘沉默了会儿,开口问。
“那怎么行!你看它上面的宝石!不管是真是假,都够值钱的了,你以为我会做赔本生意吗!”中年女人不耐烦地嚷道。为什么她会不知道上面的宝石是真是假?
丁四娘苦着脸没有回话,看样子她是看中这个簪子了。我也很中意这根簪子,若舞一定会很喜欢的,也许海珊姿的首饰中也没有几个比得上它的。
“你们还要买吗?不买就给我,再看看别的吧。”中年女人伸手就要来拿我手里的簪子。
“慢!”我连忙缩手,“买。”
“琰烈,我们的钱不够。”丁四娘轻轻对我说。
我磨蹭了一会儿才从衣服的口袋里摸出一片绸缎递给中年女人,中年女人不屑地接过去看,没多久就抓狂了。
“这个东西换它够不够?”我得意地看着中年女人。
“够了,够了。那它就归你了。哎呀我的宝!”中年女人说完就再没多看我一眼,捧着手里的绸缎不住地赞叹。
我拉着一脸疑惑的丁四娘赶快离开这个摊头,还是有点可惜的,本来打算拿它去买好多煤饼的。
“琰烈,你到底给了她什么啊?”没走多久,丁四娘就问道。
“王爷的衣服。”说到这片绸缎,我还真是够无耻。它是我那天抱一大堆被褥的时候海贞臣扔来的,想来应该是他太过慌张,不知在哪儿让自己的衣服给扯破了一角,那一角正好和被褥一起到了我手里。
不过,只是一片绸缎就这么值钱,那整件衣服不就发了?谁说丫鬟穷来着,偷件海府的衣服出来逛街,还怕什么东西买不到手?澜影和海纯瑚的衣服肯定值不了多少钱,唉,怎么海贞臣在的时候我就没想办法多弄点他的衣料呢!
我又低头细细端详一番手里的簪子,这一看,才猛然发觉,这根簪子上的图案竟然都和澜影的银链不谋而合。这世上居然会有这么巧的事!怪不得刚才就觉得这图案眼熟。
“四娘,我们手里到底有多少钱?”绸缎没了,我还真没把握能买到多少煤饼。
“三百文左右。琰烈,真是谢谢你了,我替九郎先好好谢你了。”丁四娘接过我递去的簪子,大为感动道。
“没事的。”反正也是送给若舞的东西。后半句话我没说出来,就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在帮小丁追若舞?我的初衷不是这样的!若舞,你千万不能因为这根簪子就嫁给小丁!
我和丁四娘继续在人群里死命地挤着,挤了很久才看到卖煤饼的摊头。
只是这一路上,我总觉得背上热热的,有一种被人跟踪了的感觉。可每次回过头去,看到的都是拥挤的人群,并没什么异样。是我的错觉?还是的确有人跟着我和丁四娘?可是,我们一个丫鬟一个打杂的,有什么好跟踪的?
“老板,你这儿的煤饼怎么卖?”还在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丁四娘已上前一步询问价钱。
摊主是个脸比锅底还要黑的精瘦型老头,老头抬头应声:“一筐三百文,两筐五百文。”
嘶!这边的天上都下钱雨的吗?连个煤饼都贵成这样,让我们怎么活下去。我现在大概可以理解为什么海纯瑚和澜影冬天坚决不用煤饼了,实在不是不想用,而是用不起啊。
“这个,没有更加便宜一点的吗?”丁四娘尴尬地问道,显然也是没想到煤饼居然贵成这样。
我瞅瞅老头面前的箩筐,虽然里面装满了煤饼,箩筐也不算很小,可是就这一箩筐还不够我们用半个月,别提要熬过整个冬天了。
“大娘,你也知道,现在讨生活不容易,这煤饼还是我和我家那口子连夜赶出来的呢。”老头的眼睛里划过一道精光,和丁四娘套近乎。
老头子在骗取同情分!看你这副身板,虽然瘦,可一看身子骨就硬朗到不行!居然敢骗我们朴实无华的丁四娘,你个老小子也太过分了!
“老爷爷,我和娘也是要讨生活才出来的,这寒冬腊月的,没几个煤饼可叫我们孤儿寡母怎么过活啊!爹爹又是才刚走没久,否则我和娘是断不会上街的!”我一边拉住丁四娘的衣袖,一边使劲想憋出几滴眼泪。
老头吓了一跳,愣愣地看我和丁四娘。丁四娘没料到我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胡说八道,脸色一下子大变,低下头不知所措。不过她的自然举动倒很像是听了这番话触到伤处,正在暗自落泪呢。
“老爷爷,你就行行好,便宜点卖给我们吧。再说了,我们会付钱的,爹爹教育过我不能白拿人家的东西。”我实在挤不出眼泪,只好拿起丁四娘的衣袖擦擦干巴巴的眼眶。
老头顿了半天,开口道:“这样吧,两筐,四百五十文!怎么样?”
靠!还是在抢劫啊,看来这药得下得再猛一点不可!
“老爷爷真的打算不可怜可怜我们娘儿俩了吗?”我拼命用丁四娘的衣袖擦眼眶,做出哭得淅沥哗啦的样子。眼眶,好痛啊!
“这,这……”老头抱着箩筐的手停在半空中。
“娘,你和爹不是说这世上还是好人比较多的吗?”我扯扯丁四娘的衣袖,该你出场了,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丁四娘像刚刚回过神来,抬起头怯懦地看了老头一眼,又猛地低下头去。咳,你这是在干吗?怕这个老头戳穿我们的把戏?怎么可能,我演技那么好!
“这位大娘,你也不要伤心了。好吧,四百文两筐给你们了!”老头抱起箩筐递到我们面前。看来他把刚才丁四娘怯懦的一眼当成了绝望。
四百文,虽然是很大的进步,可是,我们还是没有那么多钱,咋办?这一招已经行不通了,老头已经到了极限,得换个法子。
“慢,老爷爷,我爹爹以前也是做煤饼的,让我看看你的煤饼!”我甩开丁四娘的衣袖,揭开箩筐的盖子,把头往里凑。
“小姑娘这是做什么?”老头很想把箩筐夺回去,无奈我正凑着脑袋往里看,他只得顺势把箩筐递给我。
“老爷爷,你看,这块煤饼怎么能够放在箩筐里?”我拿出一块翻找了半天才找出来的破碎煤饼。
老头的脸色瞬间变白,结巴道:“这,这,怎么可能!”
不理他,我继续在箩筐里翻找,不一会儿,又被我找到一块颜色不太一样的煤饼。
“哎!老爷爷,这个煤饼颜色都不对了,你怎么还能把它放进去,这不是坑人嘛!”我故意装作有口无心,举着手里的煤饼嚷道。周围的人都把目光投向老头,一脸的义愤填膺。
老头像恶狼扑向山羊一样,一把将我手里的煤饼抢了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小姑娘,不能这么说,一定是我家那口子不小心漏了的。”他一定非常想一巴掌把我的嘴巴堵上,周围本来想来买煤饼的人都止步不前了,朝别家进发。
我扭扭脖子,继续把头伸进箩筐,抬眼瞄了瞄老头的反应。老头果然紧张得很,脖子伸得老长,就怕我在找出什么东西,把他的摊头砸了。
完工!就是这个效果,我们成了!
我满意地把头抬起来,老头松了口气,道:“没有不满意的了吧?”
“不是,爹爹说人无完人,老爷爷有点过失也是很正常的。而且老爷爷的煤饼真的很不错呢!”最后一句,我故意说得很响。方才周围想要离开的人又围了上来,老头深深地吐了口气。
“不过,老爷爷,我娘只有三百多文,卖两箩筐给我们,成吗?”我恬着脸,小声问。
“好的好的,可以可以。不过不要告诉别人是我卖给你的,否则我生意还怎么做啊。”老头忙不迭送地猛点头答应,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把新的两箩筐煤饼递过来。
我连忙拽丁四娘的衣袖,丁四娘急忙把兜里的三百多文一文不剩地递了过去。毕竟人家也是老百姓,也是讨生活的,还是不能太过。
“谢谢老爷爷。”我和丁四娘兴高采烈的一人一箩筐抱,老头赶苍蝇一般把我们俩个请走,仿佛我们是什么天刹孤星。
重又挤入人群,丁四娘兴奋得跟个小孩一样,对我说道:“琰烈,你可真聪明啊!我都没想过,会用这点钱买到两筐煤饼!”
“咳,咳,没什么啦。”这骗人的伎俩还真不太拿得出手,看丁四娘这个样子,就快对我顶膜拜礼了,我怎么还会有这脸皮呢!
“刚才真是被你吓了一大跳呢!”丁四娘手舞足蹈起来,我真担心那筐煤饼还没到海府就四分五裂了。
“四娘,这办法其实很糟糕的,不要对别人说,以后也不要用,我们还是想办法多凑点钱,那摊主也是个老百姓。”
“恩,这个我知道。我们回海府吧,这两筐煤饼节约点,倒是可以用个把月。”丁四娘托着箩筐,奋力在人群中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