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你的那十年-续写》RIO巴

1、第 1 章

　　四年后。
　　这四年里，蒋文旭走完了贺知书念想着的那一百个地方。这是后来有一天艾子瑜突然找到他交给他的，那本《人生不得不去的一百个地方》，贺知书生前最后一段时光每天看的书。
　　不知道是不是艾子瑜看蒋文旭每天过得浑浑噩噩醉生梦死着实可怜，亦或是终于明白纵然再疼惜呵护贺知书也永远替代不了束缚他伤害他却也早已将爱意刻入他骨血的蒋文旭。
　　艾子瑜告诉蒋文旭，贺知书从不是囿于厅堂的家庭妇男，他的心界那么宽广，这些年虽然心甘情愿地待在蒋文旭身边，但内心又何曾不渴望去看看这世界天大地大呢。
　　蒋文旭低头勉强笑笑，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公司事业他放手任知书去打拼，所有的温柔体贴他定只留给知书一人，天涯海角他也定陪知书留下足迹。这些年来，他只顾着自己开拓事业恣意享乐，却忘记问知书是否真正喜爱过蜗居在家的生活，忘记贺知书一直在身后默默吞下所有的委屈与失望用最温柔包容的爱滋养他。这不报应就来了，知书永远离开他了，逃离了这带给他伤痕累累的生活 ......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失去了就是失去了，任凭你悔得肝肠寸断也换不回重新来过。
　　艾子瑜打断了他的沉默：“本来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的，每次看见你就想起你对知书......你看看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是做给谁看，你以为这样就会抹去你犯下的错、辜负的感情，我就会原谅你？算了，不说这些了...这是他最后看过的书，他曾拜托我在他死后把这些地方都走两次，算是他也去到过了，现在我把它给你，你替他去走吧，别让知书在天上看着你现在这副模样都不能安心。”
　　蒋文旭接过书，颤抖的手小心翼翼抚摸过每一寸封皮，眼泪缓缓漫过脸颊，知书看这本书的时候是什么感受呢，一定在恨着自己吧，最好的年华还来不及享受这世界的美好就永远离开了，没关系，小书，你想去的地方从今以后我都替你走过，你未竟的心愿我都会帮你完成，等做完这些，我也能少一些愧疚去找你了。
　　艾子瑜看他没有再开口的意思，转身便走，走过几步却突然顿住，犹豫挣扎了半天终是又走回来：“蒋文旭，我之前跟你说小书活着不想见你，死了也不想再跟你碰面，其实他从没有说过，是我骗你的，我只是不想让你在另一个世界也扰得他不安生。你知道吗，他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是‘放学了...我们一起...回家吧...’他是笑着走得，他到死也终究还是没有狠下心去恨你，你...不要再辜负他。”
　　艾子瑜的背影已经远了，蒋文旭还怔在原地，短短的几十个字，他用尽全身力气也没有理解，艾子瑜刚刚在说什么，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知书没有恨他，他的知书还爱着自己。
　　突然之间，蒋文旭像是被抽干了全部力气，倏然跪倒在地上，他的手勉力撑着身体不至于完全倒下去，漫天漫地的喜悦却从脚底蔓延开来，很快便淹没了他。他就像沙漠中饥渴交迫艰难跋涉的旅人，拖着颓败的身子，绝望地等待死神降临宣判他的死亡，却突然望见前方出现一汪清澈甘冽的泉水，带给他无限希望。
　　他控制不住地大笑，笑声中却伴随着泪如泉涌，冬春交替的季节还很寒凉，蒋文旭却只觉得整颗心火热的连带着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久违的生机重新回到身上，“小书啊”，他这么想着，“我何德何能今生遇见你。”
　　......
　　冬天又到了。
　　前四年蒋文旭最害怕的季节就是冬天，尤其是下雪。白茫茫的世界，那么纯洁无瑕像极了他的小书，这让他更加唾弃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不配欣赏美妙的雪景，更不配拥有小书。更何况小书就是在冬天走得。所以每当冬季到来，蒋文旭就会被无边无际的悔恨与思念一寸一寸凌迟着他的身心，千疮百孔。
　　然而现在他却无比地期待冬天，期待知书的生日。他早已经决定，在这一天他要去见他的知书了。四年前他错过了小书的生日，错过了此生的挚爱，这次他要亲自去给知书庆祝，亲自去赎他犯下的罪过。
　　他们在一起的十四年，风雨同舟走过最相爱的十年，余下的四年他放纵享乐，独留贺知书被爱恨日日煎熬。如今他也饱尝了四年的绝望与挣扎，体会了小书曾经的痛苦，完成了小书未竟的心愿，这人世间他早已不留遗憾。这一天终于来了。
　　蒋文旭沐浴完毕，将自己精心收拾了一番，换上他最喜爱的一套衣服，喷上最名贵的香水，虔诚地像去参加最盛大隆重的宴会。他盼这一天太久，死亡于他是解脱，更是馈赠，是他能再次见到知书的唯一途径。
　　蒋文旭拿出他很早之前就备置好的安眠药，看都没看就全数吞下了肚子，怕是不能以最快的速度死去似的，他又去厨房取了把水果刀，朝着手腕处最脆弱的地方狠狠划去，刀锋深入血肉，他却丝毫未感到痛意，倒是有按捺不住的期待与欢喜随着血液喷涌而溢出来。
　　做完这一切，蒋文旭静静坐在沙发上，像以往在偌大冷清的客厅苦等一不归人一样，但一这次他有了去处。
　　低头仔细摩挲左手无名指和小指上紧紧依靠的两个指环，就好像贺知书未曾离去。四年里戒指从未离身，上面的刻字都被蒋文旭日复一日的转弄抹去了，但那字却早已刻入骨髓，在灵魂深处打上了挥之不去的烙印。
　　再次抬眸时，四周笼罩着暖淡的光晕，紧闭的房门缓缓打开，隐约看见贺知书携着茉莉花香微笑着走近。闭眼前一瞬，蒋文旭竭力向着贺知书伸出手，露出最温柔的笑意，他想，“知书，我该早些去找你的。”
　　......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苍白，刺得人眼疼。蒋文旭眨了眨眼，费力地转转脖子，就看见熟悉的身形在窗边低头正认真研读着什么。阳关透过窗外的枝叶斜斜洒进来，在那人脸上落下斑驳阴影，迷人的侧脸将人的七魂六魄都尽数吸走了。
　　这大概就是天堂了吧。
　　蒋文旭不忍打碎眼前这岁月静好的一幕，痴痴地看了好久才迟疑地出声：“小书，是...你吗？”
　　哗——
　　那人猛地站起，不顾文件四散着落了满地。僵立着站了好久，才一寸一寸转过了脸。是他，贺知书，是他的小书，那日思夜想了无数遍的脸庞，如今终于鲜活地出现在了眼前，蒋文旭的眼泪刷地就涌出来了。
　　贺知书猛地冲上来，熟悉的脸在眼前迅速放大。蒋文旭使出全身力气一把拽过贺知书的手，温热细腻的触感令他思之如狂。
　　“我是真的死了吗？我...我就知道只有死了才能再见你一眼。小书，你不要不理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求你原谅我，别不理我就行，你不要不理我，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蒋文旭的哭喊被贺知书疯狂砸向床头的按铃声打断。
　　贺知书颤抖的手抚上蒋文旭的脸颊，泣不成声：“蒋哥，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没有死，你怎么可能会死呢，你死了我怎么办啊...没事了，现在没事了，我在这里呢，没事，你别怕，别怕...”
　　“317床病人——”闻声赶来的医生和和护士迅速涌进病房，打断了眼前这感天动地的一幕。蒋文旭迅速被推走去做各项检查，他和贺知书紧握的手被强行分开。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追随本能地死死盯着还站在原地的贺知书，看着贺知书不断开合的嘴型，一遍遍喃喃吐出“别怕，我在...”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