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17 ...
-
等刘闫与叶昭踏进礼堂时，一度混乱的场面早已被迅速控制了下来。
碎了一地的香槟塔已被打扫干净，随意攀谈的一众学生们也都各自聚作一团嬉笑怒骂，礼堂正中央一大圆桌围着一堆人似乎是在行酒令，坐在正中间互相搭着肩膀酒意正酣的正是方才还闹得十分难看的竹子和周昊。
叶昭扫了一眼发现肥仔和方宇也在其中，甚至还发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物，F高历史班的李舟凝。
此刻李舟凝正端坐在竹子右手侧兴致十足地看男生斗酒。而整个会场看不到许思宁的踪迹。
叶昭还没来得及往旁边躲便被肥仔一声高呵定住了脚步。肥仔正对着大门红毯路晃着满身肥肉可劲儿挥手：“昭哥！昭哥！这里这里！给你留了位置！”
落座后才发现这不单纯是个拼酒局。
桌上各种桌游卡牌小游戏堆得乱七八糟，一眼扫过可以想见这堆人已经坐在这儿玩了数把狼人杀、三国杀、U诺、德国心脏病……
此时正是一局抽签版真心话大冒险。
众人起哄着将签筒从长桌那一头传到刚来的叶昭这里，一边让叶昭先自罚三杯一边让叶昭连抽三根。
叶昭扫了一眼面前的三杯青啤，没什么停顿连闷三杯。下一秒面前又推来了三杯度数更高的混合酒。
刘闫老神在在地抓过签筒递到叶昭面前，歪着嘴角憋着劲儿道，“叶昭，连抽三根，抽一根喝一杯答一题。若是三根全答真心话，不选大冒险，这一大桌子人陪着你每人各闷一杯一样的！怎么样，玩不玩？”
签筒里稀稀嗦嗦滚动着数十根木质签条，蓝色粉色的签头各占一半。
周昊有些看不过去，伸手想拦却被竹子一把抓住。
竹子醉眯了眼，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叶昭是玩不起的人吗？操这心呢。”
一旁的李舟凝小声笑了笑，轻捶了记竹子的肩头。
肥仔皱着张脸与方宇说小话，“宇子，什么情况这是？我怎么隐约觉得有点不对？”
方宇眼角抽了抽，十分嫌弃地推开凑过来的肥仔。肥仔就着惯性顺势倒向邻座的时苑，却被时苑十分迅疾地抬手抵住。肥仔讪讪地摸着后脑勺给时苑道歉，时苑随意挥了挥手，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叶昭那儿。
只见叶昭刚抽到一根签就被刘闫一把抢过。
一大桌子瞬间兴奋起来，拍桌的拍桌，跺脚的跺脚，“几级的几级的？”
每一根签棒上粉色一头印着真心话，蓝色一头印着大冒险，中间印着一个罗马数字，悄然示意着这根签棒的危险系数。
刘闫一脸的遗憾，转着签棒叹了口气道，“Level 1.”
“嗨！什么呀！”
“重抽重抽！”
周昊一脸菜色地看着叶昭，为自己连着两局抽了三级危险问题的破运道和自己还有闲心担心叶昭而扼腕叹息。
刘闫在半空中握拳收势，“别介啊，这才第一根儿呢，咱就赌今儿个叶昭绝对能抽到至少一个劲爆问题！”说着摆正手上这根签，一字一句地读，“在场是否有你送过水的女生？”
“这什么问题啊？送水？”
“这年头送个水什么都不是吧？”
“对啊，果然level 1一点含金量都没有！”
“还界定了在场的女生，这问题也太不值当了吧？”
“不对不对，你品，你仔细地品！这问题开头预设的条件是在场，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叶昭的回答绝对可以得到验证！这就是该问题的严谨性。在场的女生们都请仗义执言啊，千万不要姑息任何说谎的行为！”
叶昭点了点头，端起面前满满一杯混合酒仰头喝到底，倒还真应了这一场闹剧的规则。
“没有。”
！！！
一大桌子人在片刻安静中互相递眼神儿。
只有李舟凝的神色有些奇怪。
坐在她旁边的刘阑注意到她的不自然，奇怪道，“舟凝，你怎么了？”
众人的注意力又聚焦过来。
李舟凝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微蜷，眼神飘忽不定，末了又看向竹子，“赵筠竹，还记得你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吗？”
？？？！！！
全场懵逼。
竹子睁圆了眼睛看向李舟凝，脖颈的泛红一路窜上脸颊，几度张了张嘴，没吐出半个字来。
这是喝高了脑子不带转的什么都没想起来。
李舟凝等了片刻，似是不想再等了，脆生生的声音几不可查地打着颤儿，“高二，秋运会，女子100米终点，你从我身后递给我一瓶水，说，这是叶昭让你给我带的水。”
！！！！
有瓜可吃！
这下子大家伙乐了。
合着一个简单问题套出一堆历史遗留问题呢！
叶昭凉凉地看了眼不中用的竹子，把这句话在脑子里打了个转儿便明白了。
那阵子竹子一直剃头挑子一头热想帮他打听林菡，以为自己在为兄弟两肋插刀。
林菡那一场比赛叶昭自然记得，当时他站在女子100米终点再往前50米远的男子200米起点处候场。他站在和林菡一样的第三赛道，全程观摩了林菡的比赛。
他清晰地记得那一场林菡拿了第二，总成绩进了决赛圈。那一场第一的是物理班的冯佳，第三则是历史班的李舟凝。而当时他的确一眼略过瞟到了竹子给李舟凝递水的一幕。
想必是竹子借他的名头想给李舟凝身旁的林菡送水，却阴差阳错送错了人。
怪不得后来有一次李舟凝神色古怪地找他单独说话，直接和他说了句“对不起，我不喜欢你”便跑走了。
这些事无关紧要，叶昭顺着方才的思绪接着回忆起之后那场女子100米决赛。那次林菡得了第三，而他站在跑道旁树荫下，隐在簇拥着林菡的声援团后面。
他想去送水吗？想的。
可林菡笑得那样昳丽，晃动的马尾辫恣意地在风里舞出一段娇柔的动线。林菡欣然接过许思宁递上的运动饮料，她尚未平复的呼吸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如有实质地打在叶昭的心肺上，封住了叶昭所有的行动能力，只剩一颗心在胸膛里猛烈地跳动。
“我想问一下叶昭，是你让赵筠竹给我递的水吗？”在竹子这里没有得到回应的李舟凝转头看向叶昭。
众人噤声，视线在李舟凝和赵筠竹之间来回打转，又在李舟凝和叶昭中间来回打转。
真人版修罗场？
妙啊！！
叶昭眼神清浅地瞥过竹子和周昊，最后看向李舟凝，端正的声线低沉而稳当，“不是。”叶昭伸手在签筒上方划了小半圈，拿住一根签，“不过，这瓶水的事，我建议你再问一次清醒时的竹子。”
还未等叶昭拿近看清这根签上的字，又被刘闫劫走了签棒。
“看不出来叶小弟这么上道儿啊。早知道以前就该多叫你出来玩儿，没准儿还是个隐藏的游戏高玩呢！”刘闫痞气十足地翻过签面，坏笑了一声，重重拍了下桌子，“来了！朋友们！这把厉害了！”
刘闫眼尾斜斜地上挑，嘴角勾起，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清了清嗓子，“请听题。请说出你的，咳，那什么，幻想对象的年龄，或年龄区间！”
懂的都懂。不少人已经开始幸灾乐祸了。毕竟这三局游戏最有趣的地方就在于——终于有机会整治整治叶昭那副寡言清冷高岭之花的样子。碰到这种问题，说实话再放得开的人都得尴尬那么一下子。
反观叶昭倒是坦荡，径直端起第二杯混合酒干脆利落一饮而尽。
“同龄。”
我天真敢答！
妈呀这么干脆！
同龄人？咱班的？
可以啊叶昭这人！爽气不做作！
妈的这问题信息量又大又不够大！
几人之隔的方宇僵了僵，神色复杂地闷了一口酒。
肥仔倏地睁大了眼睛，抬起头看到对面竹子和周昊也锁着眉头看着叶昭，正想找方宇讲话就被人搭住了肩膀。
“师弟，叶昭说的，是你们高中同学？”
听到这话的肥仔和方宇齐齐看向时苑，肥仔一脸惊讶，方宇一脸警惕和审视。
“别这么看着我，看一圈你们四个高中兄弟伙儿的反应，想猜不准都难。”时苑撑着下巴，声音散漫带笑，“想必是个美丽又优秀的女孩。”
那边刘闫已经将第三根叶昭抽到的签棒拿在了手中，只不过这次是叶昭抽完之后看也不看直接递给刘闫的。
刘闫挑着半边眉，看着签棒上的字，抬了抬下巴示意叶昭先喝为敬。“没意思，没上一题有意思。不过看你这么敢玩儿，这次算便宜你了。说定了，下次，哥带你驰骋这广袤的欢乐场！”
刘闫咧出一抹癖坏的笑，胳膊撑着桌子倾身向前逼近叶昭，“听好了，叶昭，请说出迄今为止和异性之间最亲密的行为，亲长除外。”
嗨！这哪是什么轻松的问题！
十几分钟前周昊就在这道题上栽过一回了。
这问题问到了周昊身上，可不就在大家眼里女主角都板上钉钉了，俨然是个八卦进度的好机会。
只苦了周昊母胎单身至今，能说出的与异性最亲密的行为真的还就只有……几日前许思宁拉着他的小臂夺命狂奔的行为。
可怜接不住茬识不了逗的周昊，自然是被逮住机会盘剥了个遍。
竟还是一言不发的竹子代替周昊豪气万千连灌五杯才解了那一局。
风水轮流转，天涯沦落人。
周昊一言难尽地看了眼叶昭，举起手上的酒杯，朝叶昭敬了敬，饮尽杯底的残酒聊表同情。
第三次喝尽杯中酒的叶昭却陷入了沉默，唇边若有若无噙着一抹笑，浅淡无痕却绮丽生光，衬得轮廓都柔和。
原来这般眉眼这般俏。
金边眼镜掩藏一双泛起潋滟的桃花眸，叶昭再抬头时已收敛了情绪，旁人窥不到一丝旖旎。
“公主抱。”
……
是那天林菡受伤叶家出事！
亲眼目睹过的四人如有所感地炸了炸头皮。
不知为何，这些听来就一句一伤。像剥了颗洋葱，剥洋葱的人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手起刀落任凭泪流八风不动，围在一旁的兄弟们却在替他难受。
哪哪儿都难受。
周围人明显还想多八卦几句，可三局已讫，周昊眼神示意方宇和肥仔，兄弟几个默契地起身举杯祝酒，总算将这一场子潦草揭过。
一夜尽欢呼啸过。
竹子和肥仔扛着喝透了的竹子在厅堂侧边过道里通风醒神，一旁叶昭就着月色昏光帮周昊处理背上又渗了血的伤。
厅堂东门开了又关，里外空气交换掀起一阵乱流，溢出一角内堂的灯辉与笑语。
黑幕里走出来个高挑的身影，在皎白的月晕里显出劲瘦的身段和白皙的面庞。
“时师兄！你出来啦！我还想着等会儿进去找你呢！”肥仔腾不出来手，只能小幅度挥了挥胳膊打招呼，晃得晕醉的竹子一顿骂咧咧的嘟囔。
来人潇洒地伸出两根手指点在额际回了个招呼，走到五人近旁，不紧不慢地打量着正在整理医用纱布和酒精棉的叶昭。
方宇戳了记肥仔，肥仔反应过来连忙介绍道，“时师兄，这就是我总和您念叨的我昭哥。昭哥，这我系里师兄，时苑。”
时苑比叶昭高小半个头，走近来遮住一小片天光，总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好在语气和善妥帖。“叶昭，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值得结交的良才。我是时苑，时令的时，桂林杏苑的苑。”
叶昭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又迅速自然地迎向时苑伸过来的手，“时苑，北航微电子的名人。想必很快我们会有合作或切磋的机会。”
时苑冁然一笑，道，“我喜欢和你打交道。叶昭，我很期待，和你、和你们学校的交锋。”
夜幕泼墨般漆黑，星子不见一两个，唯有如弓的月弧向人间拨撒银白色的光粼。
肥仔和方宇深一脚浅一脚地驮着不省人事的竹子，周昊沉默地走在叶昭身侧。
肥仔有一句没一句向叶昭讲述他那位时师兄，方宇插了几句询问，皆是对时苑今日行为的质疑。
“时师兄很厉害的，是看着人的时候挺唬人的，但专业能力是一等一的。当然，厉害还是我家昭哥厉害。只不过时师兄比咱们大好几岁嘛…”
“可我总觉得，他今天有些针对叶昭来的意思。”
“嗯，时师兄他是听我说昭哥可能来才跟来的，他说一直想找机会认识认识昭哥。我昭哥牛呗！”
“叶昭，后来他和你说的期待交锋，…难道是在说，红日…！”
“保密协议，方宇。”叶昭迅速掐断了方宇的话音，警示地看了看他。
“时苑。”叶昭抬手扶了扶镜架，拇指和食指摩挲了下，这是他思索的习惯，“Zelin资本，时仲衍。”
“Zelin资本，和林氏不对付的那个资本大鳄？”方宇颇为意外地瞪大了眼睛，拍拍肥仔搭着点手，腾出一只手拿出手机查资料，“时仲衍，Zelin大中华区的头儿，资本游戏的高玩，老奸巨猾的资深投资人……时苑，时仲衍……找到了，时仲衍膝下三子，长子时莘，二女时萱，均在Zelin担任高位，老幺……老幺查不出来。”
“三子时苑，Rig，只出席过一次Zelin在欧洲的商业晚宴，国内一流高校研究生在读。”
“哇塞，昭哥，你好厉害！我在时师兄手下待了这么久，还什么都不知道。”肥仔崇拜地夸完昭哥，又挠了挠头，无措道，“宇子，你的意思这Zelin和林氏不对付？那，那，林菡…哎不是，那我这，是办错事儿了吗？”
方宇皱了皱眉，语气不耐道，“林菡和林氏没关系，你别瞎搅和。”方宇顿了顿，瞥向叶昭，“只是，加上他的身份，这个时苑今天对叶昭的针对，或许就另有深意。我觉得这个人，需要提防。”
叶昭拍了拍方宇和肥仔，示意他们看路，已经走到竹子的宿舍楼了。“别多想了，我心里有数。你们把竹子送上去就各自回吧，我把周昊送回去。”
一路无言的周昊闻言惊醒道，“哎别别，你今天也喝不少，我就前面一排楼，我自己回。叶昭，你别担心咱们，你自己的事儿这么多，有时间就多休息。”
“是啊昭哥，今天很晚了，要不宇子你和昭哥一起回吧，反正你俩一栋楼。就这点路了，扛竹子我一人就成。”
方宇敲了会儿手机，道，“我把竹子室友叫下来接应了，肥仔你也不用扛上去了。叶昭，你今天不回实验室吧？”
叶昭却摇了摇头，“我回。”
我靠。我兄弟是真不把自己当人。
周昊算是服了，“哥，我叫你声哥，你能回寝室睡个囫囵觉吗？”
“实验室也能睡，我出来时加密程序开得匆忙，我得回去。”叶昭拍了拍兄弟们，“别废话了，竹子室友来了，就这路口散吧，夜路小心，回去早点睡。”
叶昭三两下将几个半大小子安排得明明白白。
暑气绵密，阵阵夜风泛起湿潮热浪，卷过道旁黑压压的青杉，五个大男孩就这么逆着风酝着酒意散开在这个乌漆麻黑的校街路口。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0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