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谣》暖茶茶茶茶

5、天后

　　结果那日老狐狸还是没告诉我，他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罢了，反正他这人整日神神叨叨的，我也懒得问他。

　　好不容易挨到生辰宴当天，一大早我就起来梳妆打扮，长风说我现在是大姑娘了，大姑娘要有样子，不能整日穿着书童的衣服，要我学学外头的仙子，我虚心受教，还找了几位仙子学习，将十几年如一日扎在脑后的头发第一次放了下来，陛下来时，我正坐在梳妆镜前梳我刚扎好的辫子，他走来，我高兴的叫了他声，先生。

　　本该踏进屋子的人蓦然停住了脚步，庭间的风拂过他白色的长衫，吹乱他几缕发丝，光影交错，室内是斑驳的倒影，年轻的少女坐于铜镜前梳着妆，音容相貌，一如当年，她含笑望来，明亮的眸子里承载着盈盈笑意，百年一瞬，恍如故人归。

　　“秋娘……”

　　他缓缓走来，身高的差距使我只能微仰起头看他，那双总是淡泊平静的眼睛此时看上去那么悲伤，他伸出手，抚上我的脸，用指腹微微揣摩着我脸上的那颗小痣，我怔然，竟觉这动作分外熟悉，就好像，曾经也有那么一只手，温柔的拂过我的脸侧，他同我说着什么，语气温柔，如三月春风。

　　我不记得他的模样，不记得他的名字，甚至不记得是否真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过。

　　生辰宴上。

　　天帝主座，在他身旁坐着的，就是这次宴会的主人，受邀来的皆是天界的上神、上仙们，宴虽从简，可排场却是遵照着天帝的地位拟的来宾，大家都对这个生辰宴上的主人公好奇极了，该是怎样的身份才得天帝眷顾，在上清宫为她设宴，邀请十方神明来贺。

　　此番得见真容，满堂皆惊。

　　太像了，简直是一模一样！

　　不，这分明就是邝露仙子本人！

　　可在天界，谁不知道五百年前，上元仙子邝露在凌霄殿上率叛党作乱，意图谋杀天帝，被捕后就在天牢中自尽身亡了，神魂俱散，命星陨落，连入轮回六道的可能都没有，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呢？

　　天帝他老人家显然没打算解释，正眼都没给自己下面乌泱泱的下属几眼，注意力全在旁边人身上，她年纪尚轻，不似邝露仙子那般温婉娴静，举止端庄，带着这个年龄的活泼与稚气，只是她一笑，立刻就会让人觉得，这就是当年的邝露。

　　在许多年以前，天帝还不是九重天上地位最崇高的人，他是天宫的大殿下，璇玑宫之主，邝露也还不是能司掌一方的上仙，只是璇玑宫的一个小小侍女，那时的二人，也时常如这般，大殿下在看书时，邝露偶尔会在旁与他说几句话，看书的人总会微微偏过头去，听她说些什么，有趣的，或是无聊的很。

　　这种岁月静好的时光早已逝去，久的沧海桑田、斗转星移不知过了几个轮回，当年的大殿下成了万神来朝的天帝，小侍女飞升上仙，他是君，她是臣，仅此二字，就是分毫不得逾越了。

　　我正高兴的和陛下说着今天收到了好多礼物时，外头的仙童忽然来报，六重天的会真公主到，我还在想是哪个仙子，抬眼便是熟悉的紫衣美人翩翩而至，惊的我倒抽一口凉气。

　　好在美人仙子没把注意力多放在我身上，很快就转移到了陛下那，望着陛下露出了一个含羞带怯的笑容，啊，你问我怎么这么了解，这天宫里的仙子啊，仙娥啊，基本上看陛下都是这个眼神，可是陛下太冷淡了，就没见他多看哪个仙子两眼，美人仙子的秋波自然落了空。

　　美人仙子当然不甘就此失去这个表现机会，先是赞扬了陛下一番，感谢陛下的邀请参加宴会并不露声色的在言词中加入了自己对陛下的倾慕之情，一番动情的演讲，听的我很是感动。

　　奈何，陛下还是保持那个姿势和表情，置若罔闻。

　　“赐座吧。”

　　他老人家金口一开，最后对这番真情实感的演讲做了总结发言。

　　哎，若是能听见心碎的声音，我想美人仙子的心一定碎的噼里啪啦的。

　　会真公主咬咬牙，涨红了一张脸，鼓起勇气在大殿上就大声说道：“陛下，会真此次前来，是代表六重天与五洲，望与陛下缔结姻好。”

　　美人着实勇气可嘉啊，看着陛下这张冰块一样的脸都有勇气说得出口！

　　主座上的人这才抬起眼来，目光轻扫下座众仙，噤若寒蝉，无人胆敢发言，他再看向会真公主，会真的脸上血色都褪了几分。

　　殿中的温度骤降，我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明明四五月的天，怎么会感觉到冷呢……

　　“怕是要辜负六重天的美意，朕的天后，早有人选。”

　　这回下座的神仙们，也都开始此起彼伏的抽起了冷气，我手里拿着瓜，一脸吃惊的看着陛下，什么时候的事，我这日日侍奉的小书童都不知道？果然是帝心难测啊。

　　月下老人是一群大惊小怪的神仙里最淡定的，他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杯酒，浅尝一口，嗯，果真是好久，味清而酒醇，后劲绵长，唇齿留香，是那丫头酿的好酒。

　　五百年咯，这坛酒，终于又再喝上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