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部长》红色斑马

23、第 23 章

　　吴心明的母亲被120送进了医院。
　　经过一夜的抢救，终于醒了过来。长期的咳疾竟然以如此猛烈的方式爆发出来。
　　王胜楠放下工作，一直在医院陪着他们母子。
　　平常，王胜楠心里无数次诅咒老太太去死，但当她真的要死了，却无端生出许多怜悯来。
　　后面的几天，王胜楠跟吴心明轮流照顾老太太。她的病很危险，一口气没上来，可能就彻底完了，必须二十四小时有人监护。王胜楠工作繁忙，很多时候都是一边抱着笔记本电脑工作，一边看护老太太。这让吴心明很是感激。他没想到，一向冷漠、与母亲针锋相对的王胜楠竟然能如此大度、贤良。吴心明看到王胜楠累得趴在床沿上睡着，一阵心疼。
　　此时，他开始嫌弃自己的无能。这些年，自己挣的钱也只够一家人的基本开销。老婆王胜楠很能挣钱，但她的钱大部分用来买房还贷，还有给老太太治病了。虽然挣得多，最终也没攒下什么钱。吴心明想，如果自己有钱，就能请一个护工，自己和老婆就不需要这么辛苦了。
　　但是，他没钱，而且甚至看不到有钱的希望。他自己清楚，自己就是一个能力平平的人，不擅长职场周旋，只能本本分分地做一名基层员工。升职的机会曾经有过，但被别人无情地夺走了，现如今，再也看不到什么希望了。
　　“醒醒，吃饭了。”
　　吴心明轻轻叫醒睡着的王胜楠。
　　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糖醋里脊、盐水虾、蒜蓉菠菜……都是王胜楠爱吃的菜。
　　王胜楠心里一阵复杂的感觉。
　　“谢谢你。”
　　王胜楠离开病房的时候，吴心明轻轻地说。
　　王胜楠顿了一下，什么也没说，扭头离开了。

　　最近吴心明有空的时候都在医院，是个下手的好时机。
　　一个阴雨连绵的下午，王胜楠终于在吴心明的电脑上找到了蛛丝马迹。
　　一张女人的照片，一段录音。
　　刚开始的时候，她想不到这两者有什么关联，为什么吴心明把它们藏在一个很隐蔽的文件夹里。
　　照片中的女人很眼熟，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先不管了，她迅速把这些东西拷贝下来。
　　当她走出房间的时候，吴心明恰好回来了。
　　“我找指甲剪。”
　　王胜楠掩饰道，随即觉得自己多此一举。
　　“哦。”
　　王胜楠朝书房走去，这间书房早已成为她的起居室。
　　“胜楠！”
　　吴心明叫住了她。
　　王胜楠回头看着他，眼神淡漠。
　　“谢谢你。”
　　“这话你说过很多次了。”
　　“这段时间太累了，晚上咱们一起出去吃顿饭吧。”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王胜楠突然想起来了——今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也是他们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现在，还有什么意思呢？”
　　吴心明上前，一把抓住王胜楠的手。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以前都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
　　王胜楠推开他的手，心里想：“破镜难圆啊。”
　　“那你那些相亲的姑娘怎么办？”
　　王胜楠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只不过是戏谑的笑容。
　　吴心明惊呆了，原来她都知道。
　　自己看起来真是一个十足的渣男啊！
　　王胜楠看着他的反应，很满意。
　　“嘭！”的一声，书房的门关上了。
　　这是第几次，这扇门就这么在自己眼前粗暴地关上？吴心明已经不记得了。这扇门就像一道不可逾越的界限，把他和她彻底阻隔起来。
　　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呢？
　　从他们的孩子死掉之后。
　　那时，王胜楠和吴心明都很年轻，初出茅庐，在工作和生活上都怀有无限的憧憬和激情。王胜楠的事业心尤其强烈，工作上特别努力，很快就赢得了上级的赏识。
　　终于，她等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有一个重大项目，上级指派她负责。这个项目一旦成功，晋升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王胜楠为这个项目日夜操劳，但万万没想到，在这个关键档口，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怀孕，意味着不能再东奔西走、熬夜伤神、推杯换盏了，这无疑会给工作带来很大的阻碍。
　　“这个孩子来得太早了。”
　　王胜楠这么对吴心明说。
　　吴心明是欣喜的，他一直想要一个孩子，他的父母也一直想要一个孙子。但王胜楠一直不想要，她觉得自己还年轻，应该先打拼事业，等稳定下来再要孩子也不迟。吴心明对这个甜蜜的意外喜不自胜，他千方百计地想说服王胜楠留下孩子。
　　吴心明的母亲随后知道了这个事情，特意打来电话，劝说王胜楠安心养胎。
　　王胜楠很纠结，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所有人希望她生下这个孩子，可是她自己却无法心甘情愿。
　　她决定抛硬币决定。
　　正面是要，反面是不要。
　　她把硬币合在掌心，默默祈祷老天给她一个暗示。
　　硬币落下，打开。
　　是正面。
　　王胜楠不相信，又向老天要了一次机会。
　　“如果这次还是正面，我就信了。”
　　反面。
　　“孩子，妈妈对不起你，等过个两三年，你再回来吧。”
　　第二天，王胜楠瞒着家里人，独自去了医院。

　　吴心明事后知道孩子已经没了的时候，几近发狂。
　　他一向温顺，这是他们认识以来，他第一次冲王胜楠咆哮。
　　“你怎么忍心！他也是我的孩子啊！”
　　吴心明流下心痛的眼泪。
　　王胜楠心里是愧疚的，她安慰吴心明“我们还这么年轻，过几年再要一个。”
　　因为这件事情，吴心明跟王胜楠快一个月没怎么说话。
　　但他却默默买来了很多滋补的食材，每天给王胜楠炖汤喝——流产后的女人是何其脆弱。
　　王胜楠端着热气腾腾的乌鸡汤，看着对面默不作声的吴心明，眼泪簌簌地滚落进碗里。

　　王胜楠没有辜负这个被打掉的孩子，经过大半年的努力，这个大项目终于顺利结束。第二年，她就顺利晋升为部门经理。
　　但家里的矛盾日渐增多。
　　当初谈恋爱时，吴心明的母亲就不是很喜欢王胜楠，她觉得王胜楠太强势，自己儿子娶了她肯定是受欺负的一方。老太太的思想很保守，认为女人就应该相夫教子，对王胜楠这种工作狂很不认同。但当初儿子执拗，摆出一副非她不娶的架势，便勉强答应了。
　　其实老太太是害怕，自己的儿子已经老大不小了，陆陆续续谈过几个女朋友，但都没有修成正果。其实说到黄了的原因，多半是怪老太太自己。她对未来儿媳妇的要求奇高而不自知。当初吴心明的初恋是个质朴的农村姑娘，跟吴心明是大学同学。老太太却很是嫌弃，话里话外瞧不起姑娘的出身，总觉得跟吴心明好是另有所图。正是因为老太太的这种态度，那姑娘和吴心明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最后甩了吴心明。从此，吴心明吸取经验教训，不再找家庭背景跟自己差别太大的对象。但合适的人哪有那么容易找，吴心明看上的，人家看不上他。看上他的，他又看不上人家。后面带回家的几个，一个老太太嫌浓妆艳抹太张扬，一个没帮忙收拾碗筷，老太太嫌她好吃懒做不懂礼数，还有一个……总之，带回家的几个女朋友，老太太没一个看顺眼的。
　　慢慢地，吴心明找对象越来越难了，最后几年，楞是一个约会对象都没有。
　　而认识王胜楠，则是一个偶然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