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和尚的杂耍猴子》何仙咕

13、第十三章

　　次日，寂止去给一户姓杨的人家做法事，死者也是在潇雨楼遇害的。

　　那小猴现在不喜欢作为一只猴被人围观，本来杨家人要去接的，也被寂止谢拒了，天不亮就背着小猴径直去了郊外的墓地。她早饭吃得饱饱的，就窝在竹篓里睡觉。

　　快要到的时候，寂止叫醒她，她从背篓里爬出来上了树。寂止把背篓放在树下，叮嘱她不准乱跑，她也乖乖答应。

　　因为罗刹鸟的事，做法事的钱都是府衙出了，寂止只是拿钱办事。但尸身被毁，加上白来的东西总是受到轻慢，这户姓杨的人家对寂止也就不太客气，明里暗里的挤兑。

　　死者是城中有名的富商，家里有五房小妾，大老婆凶悍，对寂止言语间颇有微词，许是指桑骂槐的警告那几个小妾。毕竟丈夫已经死了，如何分配家产成了最大问题。

　　寂止并不理会，持诵《地藏经》为死者超度，早入轮回。佛家戒律诸多，劝诫众生遵五戒十善，因为是枉死于邪淫，还要做慈悲道场忏礼，消除死者生前所犯的一切罪业，免下世堕入畜生道。

　　那小猴就偷偷躲在树上看他做法事，她看得津津有味，觉得很有趣。

　　到最后一场是放焰口渡恶鬼，敲响引钟后，将水饭素斋抛撒墓地四方，对饿鬼道众生施水施食，救其饥渴之苦。反复施食三次，也有为活人消灾、延寿的意义。

　　寂止吩咐两个杨家的下人施食，逝者的几个妾室在旁边低声抽泣，失去丈夫的庇护，她们以后的日子恐怕会很难过，说不定还会被赶出家门。

　　那逝者的大老婆在一旁看着，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这时候冲上来一把抢过瓷碗摔在地上，“人都死了还弄这些干什么！救个劳什子的恶鬼，臭和尚要不是因为你会害得我夫君尸身不全吗……”

　　她冲上来又撕又打，寂止正在专心诵读咒语真言，冷不防脸上就被她挠了一爪子，留下一道细长的血印。

　　几个妾室都不敢说话，管家见她冲撞法师，赶紧招呼几个壮实的下人将她拉住。

　　法事本就已经接近尾声，闹这么一通也没有再继续的必要了。寂止本就不常做法事，他更擅长捉妖，用暴力解决问题，简单高效。如今只是受知府大人的委托，尽人事罢了。

　　要不是养那小猴有些费钱，这场法事他本也不愿接的。

　　现在总不能跟个泼妇计较，打嘛那妇人又不禁打。对待这种事他不会与人争执，觉得纯粹就是浪费时间，当即甩袖而去，准备收拾好法器等就离开。

　　几个小妾围上来连连道歉，他也不予理会。

　　他倒是不计较，那小猴可不是个良善的，她也不知道从哪里刨来一包稀泥，用树叶包了一大兜，爬到树顶上照着那妇人的脑袋就扣下去。

　　那妇人站在树下，当即就被糊了一脸泥。她摸脸抬头一看，顿时气得七窍生烟，破口大骂：“哪来的死猴子！给我把它抓下来打死！”

　　寂止闻言抬头望去，见那小猴吊在树枝上耀武扬威吐舌头，还变本加厉的往下扔石头！他一时也不知道是该骂还是该夸。

　　墓地选的位置于半山腰上，周围树丛茂密，几个下人也不可能真去跟一只猴子计较。何况那猴子灵活，也不是那么好抓的，只得将她驱赶。

　　晋婧也不纠缠，得逞之后就迅速溜走。寂止收拾了东西要走，几个小妾要送，他也推拒了。以后不会再往来，多余的客套他觉得没有必要。

　　回到约定的地方，那小猴已经乖乖坐在竹篓里，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转来转去。寂止拍了拍她的脑袋，“不许调皮！”

　　晋婧哼了一声，“那她欺负你嘛！我不能坐视不管！”

　　他摇摇头，倒也没多说。

　　现在时辰还早，寂止有心带她多玩玩，知道她以前搞杂耍，现在不爱人多的地方，是以一直都在山间行走。

　　路过风景好的地方，就停下来多看看，免得回去之后老惦记着溜出去。

　　途经一条小溪，晋婧想下去游水玩，因为脑袋上有伤，寂止不许，她只能坐在溪边泡泡脚。

　　近午时，那小猴是到点就要吃饭的，许是接近化形，她现在对食物的需求量非常大。寂止早准备了些素包子给她吃，叮嘱她不准乱跑，再去山里找些野果。

　　晋婧吃完了包子就开始犯困，索性趴在一块大石头上眯着眼睛晒太阳。

　　她现在的样子还是一只小猴，手臂腹部的毛色很浅，背部则是焦灿的金黄。骄阳正盛，她长长一条趴在石头上，背毛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根根都立着，看起来又蓬松又柔软。

　　没一会儿，她感觉身边坐了一个人，以为是寂止回来了，正瞌睡呢也懒得睁眼，翻了个身继续睡。

　　又过了一会儿，那人开始摸她的毛腿子。她闭着眼睛，只觉得被撸得很舒服，小猫一样还不自觉哼哼了两声。

　　正享受呢忽然听见一个陌生的女子声音说：“嘿！这块可真够肥的！”

　　她吓了一机灵，猛地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张贴近的大脸，顿时一蹦三尺高！

　　那女子一身红衣，小脸尖下巴，柳眉弯弯，红唇一点，美艳异常。她一抛水袖，香肩半露，半匍在山石上冲她抛了个媚眼，“我长得很吓人吗？”

　　晋婧左右看看，寂止还没回来，她谨慎问：“你是谁啊？”

　　“唉……”那女子十分哀怨，“你不用怕，为了追随寂止大师，我已经吃素很久了。”

　　和尚的仰慕者？

　　晋婧松了口气，但仍谨慎不敢上前，“你是妖怪吗？”

　　那女子冲她眨眨眼，“是啊，你还不是妖怪。”她冲她招手，“你不用怕，让我过来摸两把，你毛毛还挺顺滑呢！我一回来就听说寂止大师养了个猴，这不，来看看你。”

　　寂止饲养得当，她当然顺滑啦。晋婧却不信，有罗刹鸟的前车之鉴，对待妖怪她怂的很，始终跟她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

　　那女人锲而不舍的引诱她，“让我摸摸嘛，你又不会少块肉！你瞧你长得这毛乎乎圆滚滚的，不是天生就给人摸的吗？我都说吃素了嘛！”

　　晋婧不上当，“那你要聊天这样也行啊，我听得到。”她趁机打听她是什么妖怪，“你自己不能摸自己吗？”

　　红衣女子倒也不隐瞒，撩开裙摆露出又细又长的腿，也是想吓唬吓唬她，现了半个原形，“你瞧我这样，也没啥摸头啊！”

　　晋婧定睛一看，一二三四五……一共八条腿！又黑又长又细，上面还有倒刺！是蜘蛛精！

　　确实是没啥摸头。

　　两个人正说着话，那女人脸色忽然一变，两根细长的手指夹住一片落叶往身后掷去。

　　飞叶如箭，疾驰而去。

　　寂止提着背篓，里面放了十来个山桃，他轻松偏头避开，看见红衣女子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看那小猴，见她没事，才不慌不忙走来。

　　那女子并不甘心，足尖轻点飞身掠去，手中两道白丝激射，直朝寂止而去。

　　避无可避，只得再战。

　　寂止随手一抛将竹篓挂在树梢上，挥袖化掉她的蛛丝，合力一掌拍了出去。

　　寂止不是个怜香惜玉的，既然她想打那便奉陪好了，这几天他心里确实不痛快。现在有人找上门来，正好出出气。

　　两个人于溪边交手，那小猴爬过去摸了个几个桃洗干净，选了个视角最佳的树梢蹲着看。

　　寂止得空的时候，早上都会练功，或舞剑、或打拳、或耍棍。不过那时候她大多还没起，也见得不过。

　　但真刀真枪的实战和训练比差别还是很大的，他出招几乎从不留手，每一击都是全力，要是躲闪不及按上那么一下，下场必然不会太好看。

　　寂止招式刚硬强势，蜘蛛精灵活蹁跹，一白一红两道光影于林间翻飞，四周灵气激荡，落叶纷如织。

　　那小猴看得目不转睛，连桃都忘了吃。

　　他与人斗法时，跟平时那副清冷淡然的气势截然不同，像一把锋利的剑，每一次出鞘都必然见血。

　　不到百招，那蜘蛛精就趴在地上求饶了，“啊啊啊！不打了不打了！”她发钗也乱了，裙子也破了，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都是被寂止一拳一拳给揍的。

　　晋婧从树上跳下来欢呼，“嗷嗷嗷！厉害厉害！”

　　寂止不言，只是垂首整理袍袖。

　　蜘蛛精临水照影，不住抬袖拭泪，娇嗔：“只是切磋而已，你用得着下这么狠手吗？我的老天爷的啊，我好不容易弄的鼻子！”

　　寂止看她，非常认真给出评价，“较此前小有长进。”

　　蜘蛛精重重哼了一声，“用你说！”她扶正鼻子，转头看向晋婧，“话说这小猴能不能借我玩两天？”表情有些期待又有些看好戏的意味。

　　晋婧顿时有些紧张，听起来他们似乎是旧识，关系也不错的样子。她手里捧着个桃站在原地，都不敢说话了。

　　寂止谁也不看，他的回答也只有一个字。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