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过去后被死敌收养了》老Keng

22、第 22 章

　　如月到底是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就算从小见过什么大场面，单独面对烛岚的注视，也有些害怕。
　　小心将莲花放回原处，她双手交握，小小地退了半步，低头不语。
　　这个认错的模样乖巧又可怜，看得烛岚忍不住笑了起来。
　　“失礼了。”他淡淡道，“郡主貌美绝伦，在下一时看失神，还请郡主恕罪。”
　　他一点没有道歉的诚意，声音懒懒的不说，整个人依旧半靠在座椅上，仿佛他才是地位高的一方，如月在他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没关系。”少女的声音细弱蚊吟，烛岚甩了甩有些酸的手臂，又拿起刻刀。
　　竟是直接无视了如月郡主，把她晾在一边，自顾自地干活。
　　他耳力好，听见屋檐上传来几声低骂，骂他不知好歹，竟敢让千娇百宠的郡主受委屈。
　　暗自冷笑一声，他手指一错，手中银刃激射一道流光，穿过幽暗的庭院，将暗处隐藏的人打下墙头。
　　瓦片破碎坠落，动静很大，如月吓了一跳，回头张望——她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的，连烛岚动了手都不知道。
　　不过自小生活在这种环境里，如月也不会把那声音当作错觉：“是不是有人……从墙上摔下去了？”
　　“也许是过路的野猫。”烛岚说道，“这附近爱往我家探头的小动物挺多，习惯了就好，郡主不必在意。”
　　如月这会儿也猜到了是什么动静，本想主动道歉，可听了烛岚的说法，忍不住抿嘴一笑。
　　气氛仿佛缓和一些，烛火重新在屋中游动。
　　烛岚道：“桌上这些玉刻是别的人一早定下的，不能送给郡主，您若是喜欢，我可以为您新刻小印。”
　　如月有些惊喜：“真的吗，您……有空闲？”
　　“不过是城中一些姑娘委托的单子，”烛岚回答，“材料并不是珍贵的物件，成品也算不上精致，郡主看得上是我的荣幸。”
　　这也是丹墀白月城的习俗，强大的猎鬼人随身携带的物件也沾染了他们的气息，据说是有辟邪之用，烛岚已经遇到好多问他讨要随身配饰的姑娘了。
　　重瞑打听到这个习俗告诉他，两人都是哭笑不得。
　　“什么辟邪，”烛岚说，“根本就是小姑娘喜欢谁，去要信物的借口罢了。”
　　重瞑没好意思说得直白，见他毫不客气地点破，轻咳一声：“你忽略她们就好了。”
　　烛岚却道：“不，这也算一个机会。”
　　他怀着早点走人的心思，自然不能像之前那样出风头，但不接任务就无事可做，索性把这个习俗弄成了生意，抱了一堆玉石籽料回来亲手刻小印，拿去给重瞑送人情或是接受要求雕刻，硬生生给自己创收了一波。
　　他有了事做，整个人都温顺了不少，手艺也给练出来了。烛岚对如月的印象还挺不错，主动问她要不要来一个。
　　若是能哄得郡主开心，再把蓝珊介绍给她认识，以城主对如月的疼爱，也许就顺带安排了蓝珊她们的生活。
　　他想得美滋滋，如月却轻轻摇头。
　　“不用？”
　　“不是，”她羞涩地微笑，“我知道辟邪只是借口，我想让重瞑帮我做一个。”
　　烛岚差点又分尸一块玉石。
　　完了，小姑娘看上重瞑了。
　　烛岚立刻换了眼神，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通，末了不太情愿地说：“他不会，也不一定愿意。”
　　如月并不失落，她说：“我知道他很快会离开，所以只想要一个纪念。”
　　烛岚不知道怎么回复她，平心而论，他不讨厌如月，看她就跟看蓝珊一样，是对小妹妹的态度。
　　但让他鼓励或是劝退对方别对重瞑抱有什么心思，也实在做不到。
　　重瞑端着茶与一盘点心过来，道：“烛岚，郡主。”
　　两人都一脸无事发生地看向他，重瞑放下东西，恭敬地请如月坐下，又走过去把烛岚手里的刻刀拿开：“别刻了，累手。”撵鸡似的把他拎去洗手，又赶到桌边。
　　烛岚做了一天手工，虽然比战斗轻松太多，但许久不活动身体也确实酸了，伸个懒腰全身骨头就开始作响。
　　重瞑帮他揉了揉后颈凸出的骨头，很不赞同道：“明天不要弄了，我带你出去走走。”
　　烛岚说随便，便拈起一块点心吃起来。
　　如月喝了一口茶，吃了一点点东西。两人都看得出她并不喜欢，毕竟他俩对生活品质毫无追求，招待客人的东西也很粗糙。如月自小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显然是不太吃得下，却没有表露出一点不悦，很礼貌地把所有东西都品尝了一遍。
　　重瞑看出她的勉强，道：“郡主应该没怎么吃过外城的东西吧？”
　　如月的礼仪很好，直到嘴里的食物咀嚼咽尽了，才回答他：“小时候哥哥会带回一些外城的小吃，避开了父亲母亲偷偷给我。”
　　她说这话时有些羞涩，但很幸福快乐的样子。
　　烛岚说：“哦，我也经常让重瞑给我带吃的，光明正大地给。”
　　重瞑看他一眼，没说话。
　　如月毫无察觉，羡慕地说：“你们关系真好。”
　　烛岚呵呵：“一般一般。”
　　重瞑：“…………”
　　如月喝了口茶，轻言细语：“能同我说说你们在外游历的事吗，我很想听猎鬼人的战斗。”
　　如此柔弱的小女孩提出这样的请求，烛岚都乐了：“郡主，我身上可没有有趣的故事，战斗是很残酷的，一不小心就会死无全尸，不是适合讲给您听的故事。”
　　“我真的很想听。”
　　“郡主，”重瞑打断她，“您为什么对它们感兴趣？”
　　如月愣了一下，才说道：“啊，因为我一直生活在白月城中心的中心，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我对你们真的很好奇，”她的眼里有光，脸上也不由自主地带上笑意，“你们是很厉害的猎鬼人，乐柒告诉我你们的战绩，但她的转述太失真，毕竟他也没有亲眼见到你们战斗的画面，所以我很想听你们亲口讲述。”
　　果然是单纯无知的小女孩，烛岚无所谓地叹了口气，他可不打算讲大道理，正准备随便拣几件事糊弄一下——反正他的经历足够丰富，绝对能让如月满意非常。
　　而在此时，重瞑的表情却是无比认真，他开口道：
　　“正如烛岚所说，战斗并不有趣，每天都有人死亡，光我所遇到的尸骨无存的情况就有不少。那些经历我很不愿想起，也无法将它作为谈资。抱歉，郡主，我没有有趣的故事讲给你听。”
　　到这时候，如月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的眼眶红了，但没有哭泣，只又道了歉：“是我的不对，那对我而言是故事，对你们而言，应该是非常痛苦的记忆，我不该提出这种要求的。”
　　重瞑的语气也只是比平时严肃一些，没有生气：“让您费心了，郡主，时候不早。”
　　你该回去了。
　　如月乖巧地点头，就如来时一般，轻盈而优雅地退出他们的院子。
　　烛岚安静地看着重瞑，任他言语，直到如月要离开，才叫住她。
　　“想了解外面的世界，无需通过我们。”
　　他说：“您的父兄最近在招揽丹墀白月城都护武，只有最优秀最强大的战士才能成为守护你的人。你不如去询问城主，他用了什么手段拉拢这些人，想必过程远比面对非人怪物的战斗精彩。”
　　如月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她一走，被派来保护她的暗卫也依次撤退，很快，四周便撤得干干净净。
　　烛岚察觉到还有几道注视来自很远的地方，不过妨碍不到他们，也懒得出手清除。大雪夜的，他们爱冻着就冻着好了。
　　他把门窗关拢，确认再无被人窥探的缝隙，才转身面对重瞑。
　　他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与往常别无二致地坐在桌边，但烛岚知道他内心应该并不平静。
　　“怎么了？晚会上被人欺负了？”
　　他捧着重瞑的脸，认真看着他蜜蜡般的双眼，询问道。
　　重瞑的瞳孔微微收缩，轻轻挣脱了烛岚的手，脸上还留着一点红印，说：“没有。”
　　烛岚拍拍他后背：“别瞒着我，有什么说出来，谁惹你不痛快我半夜摸过去揍他。”
　　重瞑：“………”
　　他有点想笑，又有点想要叹气，最后只是扶着额头，说道：“真的没有，如月在宴会一开始便找过来与我说话。托她的福，没人敢为难我。”
　　自从认定了重瞑为自己的所有物，烛岚便对他抱有一种说不出的控制与保护欲，即使知道对方足够强大，但就是克制不住地生出担忧的心情。
　　他担忧地说：“完了，今晚过后，如月的父兄肯定会找你麻烦的。”
　　重瞑终于忍不住了：“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会任人欺负的软蛋？”
　　烛岚违心地点了点头。
　　重瞑当然不是好欺负的，只是很多时候，很多事，他不在乎、不计较。
　　一旦有人替他去在乎去计较了，就会觉得他好欺负。
　　这样一想，其实后世暴君也是这种万事不计较的心态，只是因为没人打得过他，所以大家都变得很礼貌了。
　　重瞑道：“他们很热情地招待我，用的都是最好的东西，但我看着宴会上的每一处奢侈至极的细节，都会想起外城的人们。内城外城两个世界，这是不应该的。”
　　烛岚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明白他为什么会对如月的要求表现得那么严肃。
　　猎鬼人拼死战斗的经历，是如月想听的故事。她不懂死亡，不懂恐惧，向往那未知的生活，询问他们战斗的过程，天真得近乎残忍。
　　她没有错，因为生活的环境就是如此，她生来就与蓝珊等人天差地别。
　　烛岚也无所谓，他不怜悯弱者，不憎恶强者，肆意妄为，心中没有任何负担。
　　而重瞑不一样，他想得太多，在意的事物也太大，以至于自己感到痛苦，这也无可奈何，他的性格就是如此，无法改变，也无需改变。
　　烛岚不认为这是坏事，但看着他，轻轻地说：“你这样想，是会活得很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