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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不破不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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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觅食而归的西约、雷欧姆和黛安娜带着满面愁容,江漪成心里一沉,猜到今天又是无所收获的一天。
“没什么收获吗?”江漪成还是问了问。
西约看了看另外两位,又看着他,摊了摊手。
雷欧姆一边卸下背包,一边发愁地说道:“这一片活物很少,倒是看见了两只野兔尸体,但是那肉已经发臭了,不能吃了。”
小颜失落地叹了口气,“这还有伤员需要补充营养,怎么办?”
江漪成看着地上吃剩的一把蒲公英叶,也觉得整天吃这种不管饱的野菜不是办法。野菜再吃下去,大家脸都能变绿。
“不过……”黛安娜举起了身后的布袋,笑眯眯地说,“我们找到了一袋干粮。”
说罢,她将布袋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在了地上,里面有压缩饼干、密封肉制品、蛋白棒和巧克力。
大家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惊喜不已,刚刚弥漫的失落情绪马上烟消云散。
“哪里找到的?”风狱咳了一声,问道。
“有个废弃的营地,里面藏着的。”雷欧姆兴奋地说道,“还好我们检查了两次。”
“干得好啊。”江漪成忍不住向他们竖起了大拇指。
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这些东西简直是雪中送炭,如同沙漠中的甘泉,在逆境中给人以希望。
“咱们可以吃点好的了,不过也得省着点儿呀,毕竟这么多人呢。”黛安娜笑了笑,拾起一条巧克力,“小颜,打起精神来吧,来吃个巧克力。”
小颜接过那条珍贵的巧克力,扯开嘴角笑了笑。
大家分了分食物,队里的氛围也缓和了不少。舌尖触碰到久违的蛋白质和碳水化合物,尤其是在每天的高强度体力消耗之后,那感觉简直是难以言喻的美妙。
最美味的是密封包装的大块卤味牛肉,加热后香味扑鼻,大家分而食之。江漪成细心地给风狱和麦凌多分了一份,毕竟伤员需要更多的营养输入。
雷欧姆满足地向后躺了下来,不禁感慨道:“能活着还能吃饱,简直是世界上顶顶幸福的事。”
一旦人类生存最基础的温饱问题解决之后,才更有余力关心其他事情。
江漪成拿出地图,和重新打起精神来的大家围坐成一圈,研究讨论明天的行进路线和接下来的具体计划。
可惜,讨论到一半的时候,湿林突然下起了大雨。
江漪成白天倒是已经有所感知,觉得这会儿得变天了,但也没想到这场雨来得这么突然和迅猛。
大家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东西,三三两两分别躲进了附近能稍微挡些雨的掩体里。
湿林里的气候本就不适宜居住,潮湿黏腻又沉闷阴暗,现在夜晚下大雨就更令人难受了,多了一层刺肤的冷意,在无边的黑暗里让人喘不过气来。
看着其他人都找到了避雨处,江漪成闪身钻进了一块岩石下,其顶上延伸而出的边缘正好形成了能挡雨的形状。
果不其然,麦凌也紧随其后地钻了进来,立马显得这个小空间十分局促。
为了给麦凌让位,江漪成不得不缩起了纤长的四肢。二人屈起双腿,背靠岩石相对而坐。
“淋湿了没?”
麦凌伸手自然地摸了摸江漪成的头发,问道。
江漪成用小臂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擦去了脸上的雨。
在眼睛逐渐适应黑暗后,从微弱的光线里看到了同样略显狼狈的麦凌,说道:“你也差不多。”
“那你帮我擦擦。”
江漪成打量了他一下,“你自己不是有手吗?我寻思你伤的是腿啊。”
“我就想你帮我擦。”麦凌非常坚持。
“……”
江漪成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帕子,不情不愿地抬手帮麦凌擦脸上的雨水。
麦凌把脸凑了过去,笑吟吟地看着江漪成这幅好笑的样子。
“真听话。”
“不用谢,我用的是抹布。”江漪成甩了甩手里的帕子,淡定地说道。
“我靠!”
麦凌看见那帕子边缘的脏污,脸色变幻起来,试图用衣袖把脸蹭干净。
江漪成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有一种扳回一城的胜利感。
“傻子,我给你擦的是干净的那头,别蹭了。”
麦凌身形一凝,反应过来自己上了连环当,一把拉住了江漪成的胳膊:“好啊,你套路我?”
以前都是他套路江漪成的,怎么他现在套路江漪成不成,反被套路了?
在滂沱大雨的夜里,二人在局促的岩石下面对面,只有极其微弱的光线照进来,堪堪能互相看到对方的脸。
麦凌的头发有些凌乱,被雨打湿的一缕一缕耷拉在脸上,还有一撮毛在中间倔强地竖了起来。即使狼狈,那张脸却没有丝毫逊色,反而隐隐透着一种野性而无序的美。
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江漪成,仿佛透过他的脸看到了他的心。这让江漪成的神经不自觉敏感了起来。
麦凌捕捉到了江漪成微微僵硬的身体,“你紧张什么?”
“我紧张什么?”
江漪成轻轻动了动喉结,心虚但义正言辞地反问道。
麦凌整个上半身都凑了过去,张开双臂撑着地将江漪成围在怀里,然后将头垂了下来。
他感受到江漪成胸腔里沉闷的鼓声,低沉的声音里带有一丝玩味:“你平时心率也这么快吗?”
理性告诉江漪成,自己应该推开麦凌,但他没有动作。
这个节骨眼显然不适合在这谈情说爱的,兴许是饱餐一顿,加上目前尚未正面迎敌所带来的满足感和安全感,让江漪成一直紧绷的那根弦放松了些许,竟然放任自己享受这微妙的氛围。
他以前真的不会去注意男人的外表,但他现在也不得不承认,麦凌在任何审美里都是格外耀眼的存在,有着一份独属于他的张扬不羁,俊朗又英气,有时候像狮子一般倨傲,有时候又像大型犬一般粘人。
“你腿恢复得怎么样了?”
江漪成眨了眨眼睛,还是转移了话题。
“担心我?”麦凌笑了笑,活动了下腿,又坐了回去,“我感觉挺不错,正常行动已经可以了。”
“还不能跑跳吧?你自己注意点,早点恢复才能帮队伍出更多力。”
“嘶,你能不能对我好点啊?”
江漪成正想回麦凌的话,不远处就传来了西约的呼叫声。
“漪成,风狱这边有情况!!”
江漪成立马警觉起来,不顾豆大的倾盆大雨就起身跑了出去。麦凌诶了一声,只得一起冲进雨中。
“持续降雨加剧了他的不适,现在喘得厉害,我怕他会窒息。”
见江漪成过来,坐在风狱旁的黛安娜赶紧说明了情况。
风狱屈起一条腿,靠在枯树边,双眼紧闭满头汗,喉咙里像有人在拉风箱。
“怎么可以缓解?”西约问道。
“最好是找个干燥的地方平躺下来。”黛安娜说。
雷欧姆有些焦躁:“现在要怎么找?这附近也没见到能容身的山洞啊。”
麦凌看了看背包里胡乱塞着的东西,给了个建议:“可以用帐篷布搭一个避雨棚。”
“那还是很潮湿吧……”
“找点石头啊,加上钢架和衣物在棚里搭个床,把他架起来。”麦凌说道。
江漪成被麦凌启发了思路,说道:“可以,我们再烧点柴火,然后放几块木炭在风狱身子下暖。”
这个方案是目前的最优解。说干就干,大家开始行动起来。
这场大雨持续到现在仍没有丝毫变小的迹象,而地上已经有了水土流失的痕迹,有的地方已经像沼泽地一样泥泞不堪,这给江漪成他们的工作带来了极大的阻碍。
江漪成四人已经不顾大雨了,直接眯着眼睛配合默契地在雨中搭棚。
不到半分钟,他们就全身湿透了,单薄的衣服贴在湿淋淋的身上,又冷又黏。而他们的身体就像灌溉水渠一样四处流水。
十几分钟后,总算是搭好棚生好火了。
大家将风狱安置在搭高的“床”上,黛安娜不断替他按摩顺气。
他们围坐在小小的火堆旁,几个男生都脱下了湿漉漉的上衣,冷得不想说话了。虽然有火烤着,但奈何之前储备的柴火几乎都湿了,只有几根小木头能烧着,火势实在有些微弱。
还好有小毯子,两人一张勉强够用。
在边上的麦凌碰了碰江漪成的手,感受他的体温,低声问道:“冷吗?”
“缓一缓就行了。”江漪成吐出一口凉气,将毯子往麦凌那边拉了拉,“别都往我这来,你自己半个身子都在外面。”
“你不是怕冷吗?”麦凌可对江漪成那次住院印象深刻,“又生病了你咋办。”
“咳咳。”
在风狱咳出了一口带血块的痰后,身体明显有了好转的迹象。大家都松了口气,或靠或坐互相依偎地睡了过去。
……
随着天空一点点的明亮,下了整一夜的雨也终于停了下来。
见雨过天晴,经过一番修整和能量补充,众人很快便打起精神来,无人抱怨,而是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往既定的方向行进。
在行进至一处较为茂密的丛林时,江漪成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抬起手示意大家停下,“这儿有点古怪。”
大家便在原地停了下来,仔细打量着四周,试图找出蛛丝马迹。
“我们好像……进了别人的地盘。”小颜缓缓说道。
“那敢情好啊,总算能收人了。”
“小心为妙,现在还不知是敌是友,万一被偷袭就不好了!”风狱对一旁搀扶着他的雷欧姆说道。
江漪成蹲下身来,认真地看了看,随后语气肯定地说道:“恐怕不太友好,他们在周围布置了陷阱,应该还不小。”
大家立即警觉起来,做好了随时准备战斗的姿态,但随后因为西约的话而长舒了一口气:
“是自己人!”
原来,西约在树边发现了他们之前约定的标记。而那样的标记几乎不会有其他人能做,因此基本上能确定是九瑟、周衷雀他俩干的。
“别紧张。”西约安抚道。
而另一边,九瑟却握紧了烟雾弹,紧盯着放置防御陷阱的区域。
他心跳得飞快,大脑疯狂盘算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
会是那些人追过来了吗?他们今天也要交待在这了吗?他们做的陷阱有用吗?以他目前的战力和武器,根本没有和那些人抗衡的能力,只能稍微取点巧争取拖延时间。
很快,雷欧姆和黛安娜的脸先进入了九瑟的视野,而九瑟并不认识他们,便准备将烟雾弹投掷过去。
正在这时,江漪成和麦凌的脸赫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惊诧不已的九瑟手里的烟雾弹得差点脱手,而身后的叶暮尧已经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
“暮尧,住手!是自己人!”
九瑟大叫道,生怕叶暮尧误伤到他们。
大家都认出了九瑟熟悉的声音,但麦凌还是条件反射地格挡住突然袭来的攻击,一把便将叶暮尧掀翻在地。
在众目睽睽之下,叶暮尧的嘴角流下一条血,虚弱地伏倒在地。
“麦凌!”
江漪成语气中有些责怪,心想怎么对女生使这么大力气。
无奈地摊开手,麦凌心里也感到莫名其妙的,他就使了点力气,怎么对方反应这么大?这么虚弱还搞偷袭?
“竟然是你们!”九瑟跑了出来,一边扶起叶暮尧,一边难掩激动地和她解释道,“他们是队友,我们没事了!”
江漪成发现,九瑟现在看起来不只是灰头土脸,面色还很差,眼睛里满是血丝,仿佛这段时间遭遇了什么糟糕的事。
“九瑟,终于找到你了。”小颜有些哽咽地走了上来,帮忙扶起叶暮尧,“这位是?”
“这是我之前队伍里的队友,叫叶暮尧。”九瑟依次和大家打了招呼后,介绍道。
“那其他人呢?”
刚刚还欣喜的九瑟突然收住了表情,眼里的光芒很快暗淡了下去:“其他人……都死了。”
一时间,气氛凝固了,而脸色本就惨白的叶暮尧突然无声地哭了起来。
“暮尧的姐姐,伽伽遖大哥,还有期允、夏崎拉、蓝妍……他们都被那伙莫名其妙的人残忍地杀死了。”九瑟挨个将那些成员的名字念了出来,语气里满是愤怒,听得江漪成如鲠在喉。
“身上……都是血洞。”叶暮尧声音颤抖地说,那些画面在她的脑子里挥之不去,造成了巨大的精神创伤。
“是毒鸩干的,我也遇到了。”风狱沉声说道。
“毒鸩?”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九瑟看了眼叶暮尧,随后说道:“小颜,你能带暮尧去休息一下吗?”
“我不走,我也要听。”叶暮尧尽管脸色极差,但还是犟得很。
“我有些护理知识,让我帮你看看吧。”黛安娜注意到她身上好像原本就有不轻的伤,便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轻声说道。
看着叶暮尧缓慢离开的身影,九瑟慢慢说道:“自从看她姐姐死后,她的情绪就不太稳定,刚刚还差点误伤你们。所以还是先不要刺激她了。”
“我知道她们两姐妹。”风狱说道,眉宇间充斥惋惜和懊恼,“她们也是我赛时特别关注的对象。”
“她们和黑鹫有关?”麦凌侧过头问道。
“她们是烈士叶重的女儿,组织上在暗中安排了特别关照。只是没想到……还是没保护好。”风狱垂下了头。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江漪成和麦凌都是一愣。
原来叶家两姐妹就是那位被毒鸩俘虏牺牲的叶重的女儿。以叶重在黑鹫和麒协的资历,叶家姐妹应该也是被十分重视的。
江漪成叹了口气,同情地说道:“父亲牺牲,姐姐又死在毒鸩手里,如此残忍的经历有怎样激烈的反应都不为过了。”
九瑟听得云里雾里的,“等等,你们在说什么?给我解释解释。”
他们彼此交换了信息和遭遇。
九瑟团队突遭毒鸩清洗,伽伽遖倒下后其余几人吓得四散逃开,但根本跑不过那可怕的“打洞器”,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接连死亡。
幸运的是,在室内的九瑟和叶暮尧及时从地道里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竟然真的成功逃出毒鸩的魔爪,并一路颠簸地找到了现在的容身之所。
“你们竟然能成功逃出来?”风狱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像你们所说,这个该死的毒鸩想要把参赛者们赶尽杀绝,但我还是想不通他们怎么能如此准确地找到伽伽遖队伍的藏身之所?”九瑟内心里有不少疑虑,“我们那个地方可以说几乎无人能找到,并且伽伽遖还设置了严密的岗哨机制。”
“找到你们的营地不奇怪,奇怪的是,竟然能放你和叶暮尧逃走。”深谙毒鸩手段的麦凌说道。
“会不会是有意为之?用来‘钓鱼’的?”西约问。
“这种可能性不大,他们不需要用计谋来支撑行动;而这样反而对他们有放虎归山的隐患。”风狱摇摇头,否定了西约的想法。
江漪成思索了一会儿,提出了一个猜测:“我在想,毒鸩应该有什么追踪装置,可以定位参赛者的位置以便实行屠杀清洗,所以他们才能精准找到营地所在。”
如果按风狱所说,毒鸩的人应该不算太多,若要提高屠戮效率就不能翻遍秘境的犄角旮旯;而九瑟之前的营地十分隐蔽却还是毫无征兆地被一锅端了,那说明毒鸩应该有某种定位或者探测的仪器。
“那我和暮尧怎么没被追踪到呢?”九瑟想不明白。
雷欧姆斜倚在树边,提醒了句:“回想一下,你们有没有做什么事,或者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
“我靠,不会是数值显示器吧?”九瑟一拍脑袋,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江漪成也注意到了,他们之中只有九瑟胸前没有显示器。
“我们逃进地道的时候,暮尧的状态还非常不稳定,一直想出去拉几个人同归于尽,结果我俩在推搡的过程中……暮尧失手用刀划伤了我,意外地强制解除了显示器。”九瑟说道,“我当时有些害怕,以为断开显示器会和那些被淘汰的选手一样直接晕厥,但实际上无事发生。”
江漪成这才意识到,一直佩戴在胸前的显示器还真有可能是极其危险的定位器。
他们之前之所以没人注意到这个小玩意儿,一是官方刚开始便声明了显示器的重要性,且他们无法将这强制固定在身上的仪器摘除,二是他们淘汰的方式就在于显示器是否被破坏,显然大家已经默认了显示器等于参赛者的生命,根本不会有断开的想法。
因此,即使毒鸩已经用锁幕覆盖住了整个垂叠秘境,他们已经对显示器视若无睹了,所以实在没有联想到此;毕竟破坏有可能会系统性晕厥,他们也不敢草率地动手。
“那叶暮尧身上的显示器呢?”麦凌活动着指节,问道。
“我们后来觉得显示器不方便,既然断开没有影响,她干脆让我也把她的破坏了。”
风狱啊了一声,悟道:“那就很有可能了,毕竟他们现在控制着锁幕,用锁幕来获取参赛者的定位是完全可行的,那么毒鸩手里就有所有人的位置数据。”
大家面面相觑,同时又有一种急迫的紧张感。
“九瑟,那你们是怎么摘除的?”西约连忙问道,“要真是定位器,我们也得赶紧把这玩意儿撇了才行。”
九瑟转过身来,给大家展示了他破了个小洞的后背脊柱区的一道长长的伤口。
“刀往中间割,割出血后会看到一根长条形状的东西,那就是摘除数值显示器的关键。”九瑟解释道。
雷欧姆脸色微变,想到妹妹黛安娜也得这样,有些于心不忍:“得自残啊?”
“我的家族长辈说过,凡事遵循一个不破不立。而这是你们现在必须要做的事了。”
九瑟一反常态地郑重其事地说,一边将小刀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