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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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宁……阁下。”高大俊美的雌虫下意识的起身，看向推门而入的青年。
“克罗迪亚上将，你这算是徇私。”悠宁愣了一下，然后目光转向克罗迪亚，凉凉的挑起唇角。
“新型舒缓剂价格昂贵，军部特命我专程护送。”卡维斯敛眉，不自在的移开目光。
“呵。看在舒缓剂的面子上，我给你五分钟。”克罗迪亚拍了拍卡维斯的肩膀，体贴的走出会客室。啧，帝都星的水土可真是不一般，养出的虫渣都渣得思路清奇。和未婚夫的哥哥结了契，还好意思来看被流放的弟弟。
“悠宁……”低头设置屏蔽器防止被偷听和监视，卡维斯的手指动得很慢，许久，才抬头重新看向青年。
“你该知道，我并不愿意见你。”青年的声音轻浅又冷淡，好像面对的是不过一面之缘的陌生虫，而不是曾经相处多年的雌虫。
“……嘉宁很担心你。”看到青年面上的冷讽，卡维斯又补充道，“是嘉宁特地去求了埃德加，才把你的流放地从第四军团改成第二军团。你也知道，第四军团的艾布尔恶名在外，死在第四军的雄子并不少。”
卡维斯说完才链接嘉宁的视频通讯。他的雄主善良又美好，不该做了好事还被误会憎恨。况且，嘉宁只是做了对的事情，在律法面前没有包庇血亲，仅此而已。悠宁虐杀雌子的视频录像那样清晰，现在回想到雄子的那双金红的眼，他都感觉浑身冰冷。双手沾着十一条性命的季悠宁，即使是s级，也是罪无可赦。更遑论，那十一名军雌，每一名都战功赫赫，是无数雌虫从小就向往崇敬的英雄。
“悠宁……你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金发碧眼的雄子出现在视频框中，忧伤又担忧的看着他的弟弟，他看着青年眼底的青影和苍白的面容，心疼的抬手想要抚摸，“你瘦了这么多……”
“季嘉宁，季家的雄子从不娶雌君。”在雄子伸手的时候，即使明知那手触不到自己，悠宁也抗拒的后退了一步。他皱着眉，视线停在雄子抬手时无名指的戒指上，声音有些发闷。那是很精美的婚戒，数颗细小的碎钻环绕着中央稀有的红色宝石。产出自希尔忒的名贵宝石，一年产量不超过十颗，象征着永恒、美好、忠贞的爱恋。戴在雄子纤细白皙的手指上，美丽得仿佛晨曦初绽的玫瑰，盛着剔透的露珠亲吻阳光，也刺痛他的眼睛。
话落，悠宁又暗自懊恼的咬了下舌尖。他……其实不该说这个的。季嘉宁娶卡维斯为雌君，幸福快乐的生活。这是他看到那本书时就知道的结局。他其实没必要，因为这点事情……闹得不愉快。
他和季嘉宁，生活的世界是不一样的，看到的世界也是不一样的。而且，也没必要一样。
他一年前才将嘉宁从边境星接回帝都星，一年，他什么也做不了。不过……其实也没关系，是他太狭隘计较。季嘉宁是雄父一直想寻回的孩子，是季家遗落许久的明珠。不管是雌君还是雌侍，他想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悠宁，我也说过，如果遇到了真心相爱的伴侣，因为这种陈年旧规而不能给对方应有的地位，这太可笑了。”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握住带着婚戒的手，嘉宁担忧的看了一眼卡维斯，很怕悠宁的话伤害到他内心敏感的爱侣。他明白，他深爱的雌子内心深处有多不安，他们的感情，经历了太多阻隔。
悠宁疲惫的捏了捏眉心。他最厌烦季嘉宁这些义正言辞。——就好像，是他十恶不赦天理不容。
“……米洛说第二军的大家都很喜欢你……我很开心。虽然第二军条件不太好，但是真的是个很好的地方……你不用担心季家，帝都星也一切都好。我会请求埃德加会长帮忙为你缩减刑期的，你放心好了。”嘉宁深吸口气，放软了声音转换话题。这是他的弟弟啊，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哪怕有坏的残暴的一面，他也永远相信，悠宁本质上柔软善良的一面更多。“悠宁，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你不要害怕，我绝对，不会放弃你的。你和那些被流放的雄子是不一样的，你不是被家族遗弃的虫……”
“你不用做多余的事情。”悠宁淡淡的看着视频中的他的兄长。金发碧眼的雄子精致又美丽，温柔又善良。像是所有童话故事里美好的天使。那头金发和雄父一般，耀眼灿烂，仿佛万里晴空的烈日骄阳，只是看着，心里就生出无限温暖和希望。
“……悠宁？”无论自己如何微笑也得不到回应的雄子难过的抿紧了唇，“……你在怪我吗？……但是悠宁，因为身居高位就漠视一切，对生命都没有敬畏之心，这是错的。不管是不是另有隐情，你都没有权利去夺走别虫的性命。——即使你因此怨怪我，我也绝不后悔我的决定。”
“我没有怪你。我很感谢你的关怀，但是，请你不要插手我的事。”悠宁眉眼透着冷淡和倦意，伸手按掉卡维斯手腕的光脑链接。他不想多谈，也不想见到季嘉宁，更不想听那些争论和指责。
他和季嘉宁，是不同的。
他享受了雄父所有的宠爱，季嘉宁没有；他得到了季家全部的资源，季嘉宁没有；他自幼被捧在掌心娇宠呵护，季嘉宁没有；他从来前呼后拥一呼百应，季嘉宁也没有。
所以，他没道理去怪罪季嘉宁‘单纯天真’，季嘉宁也没必要为了他而违背坚持的信念。
他，和季嘉宁，是不同的。
嘉宁，是世纪之初的第一缕阳光，是神赐的恩典。
悠宁……在古语中，‘悠宁’，其实并没有什么含义，只是雄父跟着‘嘉宁’的读音续取的名字。
季嘉宁是季家的明珠，是神恩浩荡。他只需要坚持他的道，坚定热忱的，单纯美好的，成为季嘉宁，就足够了。
悠宁又想起那本书。‘嘉宁’是主角，是众望所归的人间理想。而‘悠宁’，不过是下场糟糕可有可无的角色。
“悠宁……”雌虫棕色的双眸深切的看向雄子，“嘉宁真的非常担心你。”
悠宁看了眼卡维斯。原来，在他面前从来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雌虫，也有为了真心想要守护的虫而打抱不平的时候。他当然相信季嘉宁的纯洁和真诚，但这不代表他愿意接受。
“但是你——”卡维斯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是叹气，“算了。你一向这样冷漠。伊利亚特元帅说的对，你永远不可能接受嘉宁。”
年轻的雄子猛然间瞪大眼睛，心中划过一个格外荒诞的猜测。只是瞬间，他立刻后退，拼尽全力的冲向几步之遥的门口。浅金色的精神力瞬时外放，形成一道浅浅的保护膜。
但是与此同时，s级雌虫的力量和速度展现出绝对的优势，卡维斯的精神力刺开雄子撑起的太不成形的防御，在青年抬手想要开门逃离的一刹那粗暴的握住对方的手腕，将他抵在墙上。
“卡维斯，你也曾向我宣誓效忠。”被体力差距悬殊的雌虫完全的笼罩控制，悠宁痛的皱眉，浅色的双眼像是蒙着雾色。竭力保持镇静的青年微微抬头，认真的望进军雌幽深的眸，仿佛这样，就可以看透总是寡言沉默的雌虫。
“……是。非常抱歉，悠宁。”动作停顿片刻，卡维斯还是从储物钮中拿出一支注射器，细长的银质针头稳稳的对准青年淡青色的静脉。他受了季家太多恩惠，是他违背了诺言，没有将忠诚和性命都献给悠宁，是他爱上了嘉宁。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明，那就惩罚他吧。惩罚他这个背信弃义的罪虫。然后让嘉宁的纯白能够继续纯洁，让悠宁的残忍可以得到净化。
“季嘉宁会死！！”青年看到那透明针管里淡绿的药液，呼吸几乎都停滞，他甚至能感受到冰凉的针尖触碰皮肤带来的凉意。拼命的挣扎，惊慌和恐惧让他的声音都颤抖起来，尖利的吼出那五个字之后，双耳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的跳动。
那是……那是会毁掉雄子精神力的药剂……
【没了帝都星奢华生活滋养的季悠宁形销骨立，一双眼睛阴鸷得可怕。他推开嘉宁递来精神恢复剂的手，恶狠狠的瞪了过去，活像择人而噬的恶鬼。很快的，冒犯了贵人的罪虫被负责看管他的军雌带走。】
【季悠宁的死亡……】
脑海中有恐怖的声音逐字逐句的重复着他最心惊胆战的噩梦。每一句描写都化成坚韧的钢丝勒紧他的心脏。悠宁惊惧的咬着牙，口腔中因为太过用力而漫起一股腥气。因为他是s级才能活下来，如果他不是s级……第二军不需要废物……帝国，也不需要不是s级的季悠宁……不，不行……他不能死……他不可以死！绝对、不可以就这样死去！！
就算他注定无名无姓可有可无，他也一定不能死在这里！！
耀眼的金色从眉心绽开，金色的虫纹华贵而雍容。
“你做了什么？！”拿着注射器的手抖了一下，在雄子淡色的血络上留下破损，鲜红的血珠顺着针孔流出。卡维斯盯着那处蜿蜒的鲜红，仿佛看到了遭遇不测倒在血泊中的他的雄主。虽然理智告诉他悠宁不可能在第二军还将手伸到远在帝都星的嘉宁的脖颈，但多年来和悠宁的相处，让他无比的恐惧季家雄子的能量。在成年之际就用十一名军雌的性命作为献祭的季悠宁，在那样疼爱他的季风先生去世之时都未曾流过一滴眼泪的季悠宁，有多么冷血薄情他再清楚不过。嘉宁那样柔软脆弱，那么善良纯白……绝对，不可以被伤害。
“……”雌虫愤怒之下用了很大的力气掰过他的脸，疼痛盖过恐惧，悠宁浅金色的双眼重新聚焦，便看到雌虫那双冰冷的棕色眼睛。又冷又狠，像是被偷走了至宝盛怒之中想要灭世的巨龙。
“你不能用嘉宁威胁我。”一字一顿的强调。卡维斯极力的压抑着内心澎湃翻涌的愤怒。他的精神力带着军雌特有的凶狠煞戾，凶猛的张开，包围在雄子周围。充满了攻击和杀戮欲望的精神力像是被摇摇欲坠的堤坝阻隔的洪水，每一秒都宣告着危险的临近。
“……你在雄父面前发过誓的……”你说你绝对会保护我一辈子……被s级雌虫暴怒的精神力包裹威胁，疼痛和恐惧交织，再加上刚刚和嘉宁的见面，让他下意识的想到从前。精致苍白的雄子眼角泛红，缺少血色的唇微微开合，喃喃的说道。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那细密的睫羽一眨，就会滚落咸湿的泪。
“……这药只会消减你的精神力等级而已。”卡维斯指尖微颤。即使悠宁不是s级，第二军也不会伤害雄子，等服役结束，嘉宁也会好好的照顾他。偏执冷漠的悠宁只会记恨将他推向边境星流放的嘉宁，永远不会去反省自己的残忍罪行。s级的悠宁有着帝国赋予的特权，但不是s级，悠宁就没能力伤害到嘉宁了。这样，嘉宁不会受到伤害，悠宁也再没了那样特殊的权利作恶，大家都可以好好的生活下去……
“你伤害我一分，我就回报季嘉宁十分。”额发很快被冷汗浸湿，回过神的雄子强撑着冷笑了一下，“卡维斯，你考虑好。”
“你！”情绪太过激动，甚至连精神力也不稳的波动了一下，卡维斯眯起眼睛。对，就是这种表情，冷淡的漠然的，他在过去的十年中见过的最多的表情。仿佛是地狱中爬出的恶魔，永远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的玩弄着世间的生命。死亡他不在意，离别他不悲伤，他只是手执棋子冷眼旁观的棋手，操控着所有的悲欢离合。
突然，另一股精神力凝成利剑，强悍的刺穿卡维斯的精神力网，然后迅速的扩张成一道厚厚的防御壁。
“哟——看来旧情难续啊，卡维斯。”黑色的军服随意的披在肩上，克罗迪亚把纤细的雄子紧紧抱在怀里，痞里痞气的扯起一个笑容，“拥有绅士品格和良好教养的雌虫才不会随便欺负雄子，你说是吧？”
不着痕迹的收起注射器，卡维斯冷冷的看了克罗迪亚一眼，转身离开。
悠宁挣开克罗迪亚的手，目光深沉的看着雌虫离开的背影，几度启唇，终于还是轻轻的转开视线。
卡维斯，对他来说是什么呢？背景足够平凡，天赋足够优秀，品质足够真诚，每一样条件都很合适的，合适的雌侍。
很合适的雌侍……并不是不可替代的。没有‘很合适的’，还有‘一般合适的’、‘比较合适的’，等等。
只不过是雌侍而已。
‘悠宁雄、悠宁阁下，我一定会保护你一辈子的！’十七八岁的雌子还带着少年感的青涩，看过来的眼神澄澈又真挚。
只不过……是雌侍而已。
‘悠宁阁下不要担心，精神舒缓这种事情总是熟能生巧的。’被失败的精神舒缓引动精神暴动，差点自爆身亡的雌虫躺在病床上，棕色的眼微微弯起，明明是冷硬的五官，却温柔得一塌糊涂。
……只不过，是雌侍，罢了。
‘对不起，悠宁阁下。是我背信弃义，是我对不起你，这不是嘉宁的错。’俊美的骄傲的雌子双手捧着钢鞭，卑微的跪在地上。
只不过是一个雌侍，只不过……是一场交易。季家付出财势，想要为他购买一颗忠心，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没买到，也没什么可惜。
“所以说……不要无视我啊，小雄子。”见青年一直没把视线移向自己，克罗迪亚粗鲁的扣住对方的脖子，将青年按在墙上。柔软脆弱的小雄子娇娇嫩嫩，身体虚软又纤细，眉心虫纹还未淡去，漂亮的杏眸剔透如琉璃耀眼若朗日，眼尾泛着红晕，睫羽轻颤，总像是委屈得快要落泪。
不适的挣扎反倒令雌虫收拢了五指，悠宁识时务的停止动作。
“瞧你，多么弱小。”克罗迪亚伸手暧昧的摩挲青年被捏得红肿的侧脸，拇指缓缓划过那色彩苍白的柔嫩唇角，放肆的释放出精神威压，“乖一点，嗯？你看，埃德加想杀你，伊利亚特想杀你，卡维斯也想杀你……说不定你那个哥哥也想杀你。季家救不了你，夏家救不了你，谁也救不了你——”
“——你乖乖待在第二军，才能活下去哦——”
“咳……咳咳……”在克罗迪亚放手后，悠宁狼狈的滑坐在地上，捂着脖子疼得吸气。
出了一身冷汗的青年拧着眉尖，抗拒又不得不顺从的被雌虫捏着下巴往脸上喷修复喷雾。药味刺鼻，喷在皮肤上火辣辣的刺痛。他宁愿顶着一张狼狈的脸慢慢等身体的自我修复。
“哈——这么怕疼的吗？”克罗迪亚哼笑。扯过青年的左腕给他换上新的光脑。专为犯罪雄子设计的‘光脑’，只有流放地军团长才有权限打开。
悠宁垂着眼，淡淡的看着被雌虫丢在一旁的损毁光脑。他被卡维斯握住的，正是左腕。——专门用来监视看管他的东西，有一点异动都会立刻被发觉。
伊利亚特算到了克罗迪亚会为了让他更深刻的理解‘孤立无援’而默许卡维斯和他的见面，算到了卡维斯的忠心只献给季嘉宁，也算到了他对卡维斯微妙的信任……
是的。如果他不知道那个结局，他会相信卡维斯的忠诚正直，相信卡维斯即使深爱嘉宁也会遵从于曾经的誓言，不会伤害他。
——如果他那时抬起的不是左手，他就再也没有机会。
年轻的雄子靠坐在墙角，纤细的左腕戴着崭新的光脑。
——但是他抓住了机会。
——他不会死。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