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生歪长》阿德子

1、江小炸

　　第一章

　　此起彼伏的卡通配乐夹杂着家长的催促声，五光十色的小彩灯随来者亮了又灭。

　　小男孩往米奇摇摇车里投第十三枚硬币，旁边站着个男人，手里拎着一桶壹元。

　　黄昏时回光返照的太阳发出最后的耀眼，温暖的金色停在男人黑而柔软的头发上，剪出模糊的逆光的背影，平和而温柔。

　　And five years ago

　　林棽怔怔地看着刚被塞在怀里的，刚来到这世上还在以天数算年龄的婴儿。
　　他看起来小小的，紧闭着眼，似有似无的眉毛似动非动，带着湿度的头以几乎看不出的幅度蹭着底下的婴儿毯，好似不太安稳，让人好奇就刚活了这么几天，会做什么样的梦。

　　“这是我儿子。”

　　“你……儿子？”江仓雨有若干女朋友他知道，但突然冒出来个儿子。

　　“真的。我比你还怀疑呢，做了好几遍亲子鉴定，亲生的。”江仓雨靠在沙发上，把烟往嘴里比了一下，但没有点，似乎在无声抗议这个从天而降的儿子，打扰了他可以酒不离手，烟不离口的生活，虽说平时他也不怎么抽烟喝酒。

　　“他妈说本来只想偷偷生下来，再跟我没关系地我养大，但现在，后悔了。真是，她当是养宠物呢，还有后悔一说。我这也太倒霉了，不知情捐个精子，还要负责养大。”

　　“这女人还威胁我，不养就告诉我家长，家长？当我上小学呢，上小学我也没怕过家长啊。”
　　“我这是怕吗，我这是认真思考后的理智决定。你也知道我姥姥、姥爷有多传统，又传统又想抱孙子，那哪有那好事呢。到时候再逼我把孩子他妈给娶了，女朋友都晋升为情人了，我这亏更吃大了。”江仓雨忿忿地说。

　　“所以说，只能认栽了。但是你看，我就不是养孩子的料，我除了小三，什么都没养过。”这话说出来倒是正气的不行，丝毫听不出哪里不妥。

　　“只有你能帮我了，小棽。”江仓雨有点好笑地故意深情地注视着我，仿佛在说什么电影台词。

　　尽管如此，我要说的台词并不会因为我的腹诽而冷静下来，不出所料地在江仓雨的双目灼灼中磕巴了，“我我……也没没……养过孩子。”随即林棽眼神躲过江仓雨的视线，暗暗自责太不争气，一个眼神而已。

　　然而江仓雨却不给他缓冲的时间，走到林棽面前，带着贴近才能闻到的熟悉味道，抬手捏了捏他也许有点烫的脸，轻笑着说：“磕巴什么，我当然知道你没养过孩子，以后就养过了。我不管，先放你这，你看着办吧”

　　“我还要去开会，先走了。” 江仓雨说完就飞快地拿起外套，好像生怕林棽反应过来，再把孩子塞回来。

　　“对啦，这是他妈走之前给留的遗产”他拍了拍门口先拿上楼来的，快赶上人一半高的行李。“还留了遗嘱，让叫江提，我合计既然让我养，那就一人一个字吧。”
　　沉吟了一会，就灵光乍现道：“就叫江炸提，怎么样，够不够炸。江小炸！爹去奔波劳碌养家糊口了，你给我乖乖的。”接着冲我眨了眨眼，转身走出了门。

　　就这样，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便已经落地成埃了。

　　他抱着新鲜出炉的江小炸走到窗边，望着楼下，等着熟悉的身影出现又转身离去。夜晚，房子楼层很高，能够看见外边霓灯初上，灯火万家。

　　富春华苑——林棽在印城的家。

　　起初林棽只是想用自己挣的钱租一个好一点的房子。结果被江仓雨知道，就像买白菜一样把房子买下来了，然后告诉林棽可以免费吃这颗白菜，不过呢，你得知恩图报啊。

　　“这样吧，你就当，来我家长期做客，不用给租金，我回家时候给我做饭就行，捡便宜了吧，乐去吧你。”

　　呵，呵，是捡便宜了，成功从租个属于自己的房子转变成做别人家的保姆，住家阿姨那种。

　　飘散在窗外的视线被怀中婴儿的啼哭拉回了原地。

　　林棽怔怔地抱了他一会，好像还没有接受现实，没多一会儿，就被可以划破空气的哭声打败了。叹了口气，然后认真思考这个小炸是拉了还是饿了。

　　林棽一手抱着孩子，一手费力地试着将门口巨大的包裹拉了拉，真不知道江仓雨是怎么扛上来的。

　　他翻了翻，里面真是乱七八糟什么都有，有要想养活就必需的奶粉、奶瓶、纸尿布。
　　还有一包各个年龄段，目测至少能穿到五岁的衣服、一箱不知道怎么玩的玩具、奶嘴、一只似有母亲味道的小熊，真够全的。

　　旁边停着刚才装小炸的粉色育婴车，车底下放着一个保温杯，下面有一张纸，写了一些育儿指南。看着这些东西，林棽有点相信江仓雨说的，这个妈妈一开始真是想把孩子好好养大。

　　保温杯里装的，如果没猜错的话，是瓶母乳，也许是小炸最后一瓶母乳。

　　林棽照着纸写的将母乳热了热，装进奶瓶里，又滴在手臂上试了试温度，才放心地喂嗷嗷待哺地小炸。

　　“吃吧，吃吧，我没有你妈妈喂的及时，让你饿哭了是不是。抱歉，下次会快点的。”林棽近乎慈祥地看着竭力吃着的宝宝，煞有介事地跟他对话。

　　凌晨三点钟。

　　“小炸啊，五分钟前给你换了尿布，十分钟前也喂过奶了，我也只知道这两件事了，你告诉我我应该做什么，好不好。”

　　黑暗中，林棽抱着哇哇哭的孩子在地上慢慢晃悠着，温柔的低喃中夹杂着些许崩溃，“那我……给你唱个歌？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
　　“哎，怎么哭得更厉害了，不爱听啊。好好，不哭不哭，不唱了不唱了。”

　　不知是林棽的照顾水平太过拙劣，还是新生儿离开母亲产生的分离焦虑，只要一把小炸放下就会哭闹，所以林棽只能一直当个摇篮，晃悠，晃悠，悠到感觉自己手臂快要折了。

　　“小炸，你这名字可没白取啊，从小就能看出来以后是个能炸江炸河炸提让人爆炸的材料。”
　　林棽学着像其他人那样，父母对孩子那样，一句句地说着废话，这废话似也不是很废，有抚慰般地安定了怀中婴儿的哭闹，沉沉地睡去。

　　“是不是你把妈妈胳膊晃折了，把你送过来了呀，恩？叔叔，你是应该管我叫叔叔吧，放心，叔叔臂力好的很，晃到你吐都没问题。”为防止小炸醒过来，还得重新哄，便时不时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说着。

　　林棽在微弱的光线下看着宝宝的睡颜，突然想，自己是否也曾这样般，在废话低吟中，在晃悠晃悠中，在生怕自己醒过来的注视中，有恃无恐地进入梦乡。
　　当时……当时，妈妈还没有嫁到江家，可能还是有时间哄一哄我的，林棽这样想着。

　　又轻声对小炸说:“没关系，我一直有时间。”似在抱着小炸，似想抱住襁褓时的自己。

　　日光隐隐约约透过窗帘，手机在桌上震动着，林棽突然惊醒，睁眼便寻找小炸，看他正乖乖趴在自己身上还在睡着，便放下心来。

　　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半躺在地上靠着床，他想起身去接手机，但突然发现自己仿佛被人打瘫痪般动不了了，尤其是胳膊，又沉又疼，在手机响第五遍的时候，终于蹭到了床头桌边，不用看也知道是江仓雨，谁能连续打五遍电话。

　　“喂，你怎么不接电话。怎么样？我儿子乖不乖，好带吧？”江仓雨不知民间疾苦地问道。

　　好带吗？林棽认真感受了下自己的胳膊，又看看小炸天真无害的小脸斟酌了下，说：“抱着的时候，挺乖的。”就是要想乖就得一直抱着。

　　“我就说嘛，必须乖，我儿子可不是一般的熊孩子能比的。”江仓雨选择直接忽略了前半句的前提条件。

　　是啊，他们比不过……

　　“你还挺厉害的嘛，昨天去接这小子的时候，嚎了一道，后来上楼的时候终于嚎累了，停了一会。现在看来，不是嚎累了，是和你有缘啊。”
　　江大师分析得头头是道。“只有你才能震得住他，看来我把他送到你那就是神的指引。”

　　头一次听说把硬塞说成神的旨意，理所应当，冠冕堂皇啊。林棽现在打算把自己斟酌前的草稿说出来了，以免江仓雨会错了神的意。

　　但江仓雨接着说道:“他妈是抓不回来了。这会开的，我得过两天才能回，就在你那养着吧，你带我放心。毕竟你也知道，我这天天狐朋狗友胡吃海喝的，总不能带着儿子吧。”

　　江仓雨后面的话好像突然带了玻璃碴，咯着林棽隐蔽的不见天日的介怀，让他没说出刚想说的话。
　　是啊，带着儿子要怎么声色犬马花天酒地。要是硬拒收的话，不定又会被江仓雨塞给哪个不靠谱的女朋友，毕竟连生他的那位都不怎么靠谱。

　　我呢？我是觉得自己很靠谱吗，我连哄小炸睡着就能把自己哄瘫痪了。

　　“我靠谱吗？”可能是熬夜熬的都有些恍惚了，林棽把这句扪心自问喃喃地说出了声。

　　“啊？靠谱啊！你不靠谱谁靠谱，你就和诸葛亮一样靠谱，刘备不是给他托孤了吗。”

　　“刘备要死的时候才托。”

　　“嘿，我就那意思，我身边就没有比你更靠谱的人了，小棽。放心，我过两天就回去，像这种差我出一次就是给他们面子，挂名挂的也算尽职尽责了。”

　　江仓雨是江氏集团的总经理，主要工作是做个富二代，偶尔去公司转一转，满足一下自我陶醉，自己绝对和身边那些游手好闲的人不太一样，简直是个励志典范。
　　那些屈指可数，上班的每一天都深刻印证着“比你有钱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比你有钱的人比你还努力。”的鸡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