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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我家教主在听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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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嘛,就那样,和平相处是不可能的,各门各派总是要斗一斗的嘛。
但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斗久了也总会想歇一歇的嘛。
不过大家都是有傲气的人嘛,打了这么久,和好也要找个理由的嘛,交朋友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敌人嘛。
放眼四海,环顾四周,非我族类,必属昆仑。
昆仑明境无辜躺枪,成为江湖第一大魔教组织。
今天藏剑阁的弟子被昆仑明境的教主杀了,明天药王谷的百年灵芝被昆仑明境的教众盗了,后天有人看见昆仑明境的左护法居然左手成鹰爪,右手成虎爪,一左一右掏了那碧玉山庄的大公子的心。
江湖人为那大公子一痛哭。
我也在哭,不是为了什么鬼公子,是因为,我是那个左手是鹰爪右手是虎爪的掏心左护法。
听楼下说书先生讲我是如何伸手向弱不禁风的公子的心,那手又是如何的瘦骨嶙峋,血又是如何滴在了衣襟上,脸上又是如何带着邪魅的微笑的时候,我觉得嘴里的枣子不甜了,茶也不香了,空气也不新鲜了,就连面前赏心悦目的教主也不好看了。
我抬头撩了一眼教主,教主没有看我,我抬头又撩了一眼教主,教主又没有看我,我终于忍不住想要拿走眼前那个碍事的茶杯试图说两句什么。
教主抬手精准的把鸽蛋大的枣子丢进了我的嘴里。
我知道,教主想说,你闭嘴。
我闭嘴不说话了。
魔教教主嘛,一般都有个悲惨的童年,爹不疼娘不爱,被丢山上差点被狼吃了,被前任教主折磨,从血海中杀出来,而后苦心孤诣修读心法,十年如一日的修炼,一朝回朝血洗全教,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独裁专断恶毒无比。
我家教主……
都没有。
考虑昆仑一年四季只有冬季,山上万里不见人烟,孩子丢在山上没等狼来先成冰块孝敬山神爷爷,所以老教主和夫人,小心小心又小心,他们没把眼前这位跟冰块也差不多的小主子丢到山上,而是放在屋子里,一日三餐喂的白白胖胖,每日最大的磨难就是如何对付大长老数也数不尽的唠叨,平平安安长到如今接任教主之位,完全没有魔教教主该有的样子。
等会……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我们不是魔教啊。
说书先生口若悬河仍旧在讲我的脸是如何露出一个张狂的笑,那笑声是多么的粗矿难听,之后又如何将那鹰爪收入袖中,鲜血蹭在了袖口,而后露出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我伸出了我的左手,并不骨节分明……
我又偷偷瞄了一眼教主握住茶杯的手,修长而白皙,骨节……一颗枣子打在了我的额头上。
他起身理了理衣袖,用他那特有的蔑视的眼神瞥了我一眼。
“走了。”
我应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桌上被遗弃的脆枣,莫名有点痛心。
唉,虽然教主不是雪地里捡的,但是我是啊,想教主捡我那年,我才四岁,穿着一套不知道是谁的衣服,挽着袖子端端正正坐在还不是魔教的昆仑明境的山门前,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跟着偷跑出来玩儿的教主回到了昆仑明境,那时候教主还是个喜欢挑食的小破孩,因为夫人让他多吃蔬菜跑下了山,拎着我这个如同菜叶一样的小娃子回去后,告诉夫人他没有离家出走,而是善心大发救了人。
喜的夫人烧了好大一锅糖醋排骨以表扬他“善良”的品格。
从此以后我成了他没有工资的跟班,刷夫人好感的工具,拒绝小姐姐们表白的利刃。
虚伪。呵。
怎么就不喜欢小姐姐呢,小姐姐长的那么美。
教主微微皱着眉头回头看了一眼走神的我,习惯性的又抬起了手,我下意识躲了一下,哦,没有枣子了,我美滋滋的抬头挑衅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将几颗圆润的枣子放在我手里,而后转身继续下楼去了。
说书先生已经说到了我这之后是怎样左手搂着花魁,右手搂着酒坛,在青楼中放浪形骸,将嘴对准了花魁的嘴,而后狠狠的……
咳咳,我好像是明白了为什么从一开始我就感觉有一种浓浓的违和感,什么粗狂的笑声,什么花魁和酒坛,这帮家伙,以为我是个男的。
我叫徐棠,教主说捡到我那年山花徐来,海棠飘香,于是起了个名字叫徐棠,这么文艺的说法听起来不像是那个小时候只会吃吃喝喝的教主想出来的,以他的秉性想出什么山花啊,山香啊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
山花和山香虽然难听,至少听得出来大概可能是个女孩子的名字,至于徐棠,唉,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了。
作为昆仑明境为数不多的女孩子,夫人将那什么蝉翼纱什么软烟罗拼命的塞入我的衣柜,奈何昆仑常年寒风凛冽,这等不耐寒的衣服于我而言宛若鸡肋,倒是那等男子长衫,简单方便,实用快捷,深得我心。
什么,你说魔教护法武功高强不畏严寒?
都说了,不是魔教。
如此不修边幅的我自然在武林上得不到什么如碧玉山庄那位公子一样的美称,甚至慢慢演化为满面胡须,浑身肌肉,左手鹰爪,右手虎爪的壮汉……
魔教嘛,没有点妖魔鬼怪,怎么叫魔教嘛。
便是我眼前这个如玉一般的教主,在一众武林小姐姐的眼中,不也是青面獠牙,生食牛肉,满口脏话,丑陋的不知天地为何物嘛。
教主身先士卒的丑,作为部下又如何敢独自美丽。
我如此想到。
此番出行,其实也就是为了藏剑阁的弟子,药王谷的灵芝,以及碧玉山庄那位可怜的被掏心的公子,生活艰辛,我昆仑明境虽然不屑于什么名声不名声,但是任凭别人泼脏水也绝不是我们的风格。
大长老在我与教主临行之前耳提面命,君子未窃人而有窃名,未杀人而有杀名,容貌端而有妖魔之型,虚名事小,影响重大……
要我说,这位担心的恐怕也不是什么虚名不虚名,他只是单纯担心被传得这么丑找不到媳妇罢了。
教主突然停住了脚步。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那酒馆的窗口,于是落入清冷的一双眼眸中。
与沈音初见,原是意外,但漫不经心之间,饶是女子,仍不免心悸,世间有多重美丽,大多柔媚,或染凡尘,沈音惊鸿一瞥,如九天之上,一缕明光,透心扉而来,涤诸多杂念。
她自是看见我在看她,却并未见有何回应,淡淡的便移开了视线,沿着街看向远方。
我轻咳一声,走在前面的教主伸手拉了我一把,避开玩闹的孩童。
“怎么看呆了。”
我本该回上一句得此美人,夫复何求,又觉得如此言语,实在是亵渎那位谪仙一样的女子,于是只摇头,往客栈去了。
与在客栈中的三长老汇合。
“教主可有什么消息。”
教主摇摇头,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不过是些编造的故事。”
我撇撇嘴,心想除了听故事,你也就看了看美女罢了。
三长老不知我在腹诽什么,只当我撇嘴是在嫌弃那故事中将我丑化的已经没有了人的样子罢了。他向我投来安慰的一眼,继续说道:“其实这些故事倒也可以追寻一番,近来突然多出这么多于我们不利的故事,定然有人在背后操纵。”
“书肆中的故事,本就与实际脱节的严重,追根溯源,最后找到的,大抵也就是为了谋生随便写写的书生。”
这话倒也没有说错,这年头,不被编进书里简直都不配被叫做大门派,譬如藏剑阁的阁主与峨眉山掌门不可言说的二三事,譬如武林盟主和大公主的心酸过往。
话本子是一本接着一本的出,热闹是一场接着一场的看,昨日看的那个是什么来着,对,碧玉山庄的夫人狸猫换太子的惊天秘闻。
啧啧啧。
我正在心中感叹那夫人手段凌厉,借着儿子上位碧玉山庄的手段实在是适合去后宫与诸位嫔妃娘娘拼上一拼,就感觉屋中气氛似乎是有一些不对。
我懵懵的抬头,正对上三长老拼命使眼色眼睛都要抽筋了的样子,又在他已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暗示下回头看了一眼安静许久的教主。
教主大人的手指轻轻地敲在桌上,一叩一叩仿佛是敲在了我的心尖,我的心颤呀颤呀憋出了一句。
“教主有何吩咐。”
教主微微一笑。
登时我心中警铃大作,仿佛是看见了他头上慢慢地冒出了恶魔的犄角,他语气轻柔,不带半点责备。
“徐护法近日在本座面前频频走神,可见胆子着实不小,不如,陪本座去碧玉山庄验个尸。”
我的脸僵硬了。
什么?验尸?碧玉山庄?掏心的尸体?我……
“怎么。”教主试了试大概已经凉透了的茶水,冲着我又是浅浅的一笑“难道本座比尸体还可怕吗。”
一击毙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