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星河》颜星夜

62、臣不嫁

　　再一次穿越，这一次，我要救下的人是玉蝉。
　　看着眼前的弗机，我又想起了她给我讲的那个故事。
　　一生只为报恩，最后却害死了无数生命，包括自己。她唯一为自己做的事情，就是想要重新选择一次生的机会。
　　前世我给了她这个机会，间接害死了玉蝉。这一次，我不能这样了。
　　弗机：“你不把我押往地府吗？”
　　我还记得我之前说的是“我又不是地府的人，这些事情我懒得管”，对不起了，现在我要管这件事了。
　　于是我只是说：“不。”
　　弗机：“虽然我的修为散尽，但对一些事的直觉判断上我还是很相信自己的，我从见你第一眼起，我就觉得你是地府的人，而你确实也能看见我。”
　　她的感觉确实很对，我曾是地府的人，如今也是天庭的人。
　　我又想起了她的故事，心生怜悯。
　　不过我强压住了这种感情，因为我要救玉蝉，我对弗机不能仁慈。
　　我：“弗机，对不起。”
　　弗机：“你为何这么说。”
　　我：“我不押你去地府，我要再次打碎你的魂魄。”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即使是我自己下的手，我也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毁掉了一个于我来说完全无辜的人，这滋味很难受。

　　我漫步在星河之畔，如今星河已经不再黯淡，天庭星星点点的灯已经因我而亮，可离全部点亮，还差得很远。
　　一颗星在云端上站不稳，摇摇欲坠，我还来不及去扶它，它就跌落了云端。
　　成了流星。
　　凡世间的人只要一看到流星，就会许愿。
　　子言同我讲过，天上有个职位叫愿仙，掌管凡人之愿，凡人的心愿是否能得以实现全靠愿仙的决定。星河黯淡日子，星星都没了，哪里还有流星，所以这一小段时间愿仙应该也过得清闲。
　　天上的时间与地上的时间不同，在凡间应该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出现过流星了。
　　那应该有很多很多人许愿吧。
　　——祝你早日位列仙班，以后我要是对着流星许愿，你可一定要给我开个后门啊。
　　耳畔想起晴岚当初说过的话，让我不禁开始猜想，晴岚这时会许个什么愿望呢。
　　我有些好奇，于是跳下云端前往了午城。

　　“请上天保佑我的鄂儿，让他心怀慈悲，不要再滥杀无辜了。也请上天怜悯我的二姐，让她早日走出丧子之痛，恢复身体......”
　　我落在晴岚身后，听到她的愿望后微微一怔：“晴岚？”
　　晴岚在窗前的背影也是一怔，她回头看我，愣了一下。
　　我看到她的脸上淌满了泪水：“晴岚，你刚刚说什么？”
　　她这才反应过来，用袖口擦了擦眼泪，用不同于刚刚许愿的语气道：“我还以为是哪个宫人来了，吓我一跳。要是让人知道皇后私下求神许愿，我怕是要被废了。”
　　她以为故意将话说得如此轻松，我就看不出她此时心事重重吗？
　　我：“晴岚，你刚刚说让晴雪早日走出丧子之痛，是什么意思？
　　晴岚叹了一口气：“我前些时日收到一封家书，娘告诉我晴雪的孩子因病逝世了，晴雪只有那一个儿子，于是也一病不起了。”
　　那孩子，终究还是死了么......
　　这难道就是宿命吗？
　　我又想起眼下要确认的事：“你刚刚口中的‘鄂儿’，是太子吗？”
　　晴岚的脸色又沉重了起来，然后她点了点头。
　　我立刻又问：“那玉蝉，他还陪在你身边吗？”
　　我想玉蝉应该是要在他的恩人身边报恩才对，可是过了那么多年了，他也可能离开了。
　　晴岚垂下眼眸：“小然，玉蝉公公已经死了。”
　　我惊呼：“死了？”
　　他、他怎么会死，我已阻止了弗机投胎成为公主，他为什么会死？
　　晴岚：“这几年不知怎么了，鄂儿性情大变，前几年他开始虐杀动物，这两年变得更加暴戾，只要宫人们犯了一点错，就会受到很残忍的处罚......小然，鄂儿怎么会变成这样啊，他是我和陛下唯一的孩子啊。”
　　晴岚掩面而泣，我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我之前做错了，我震碎了弗机的魂魄而没有把她的魂魄送回冥界，导致她的残魄一直在世间游荡，现在，怕是又聚集在了一起而后附了太子的身。
　　“娘娘，娘娘不好啦！”
　　一个宫女焦急地赶来。
　　“何事？”晴岚一改之前脆弱的样子，拿出了些威仪的仪态来。
　　“在东宫，太子殿下和陛下吵起来了，太子殿下还、还拔了剑！”
　　晴岚一个站不稳就要跌倒，我赶紧扶住了她。
　　“快，去东宫！本宫现在就要去东宫！”
　　我们赶到时，司徒其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没了气息。
　　太子弑父？！
　　天呐。
　　晴岚奔到司徒其的尸身旁，边哭边崩溃地大喊：“传太医！给本宫传太医！”
　　而太子站在一旁，仿佛丢了魂魄。
　　半晌他好像终于恢复了神智，他看着晴岚抱着司徒其的尸身，立刻丢下了剑，跌坐在地上，用手撑着地身体不住地往后：“不、母后，不是这样的！孩儿不知道，孩儿真的不知道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晴岚：“闭嘴你这个孽子！”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晴岚这个样子。
　　太子：“母后，你相信孩儿，孩儿刚刚真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晴岚将司徒其的尸身放下，捡起地上的剑，起了身。
　　太子一见晴岚这样，立刻爬着跪了下来：“母后，是孩儿错了，是孩儿错了！”
　　晴岚拿剑指着他：“不，你什么都没错，是本宫错了，本宫大错特错！当初，本宫怀孕一年有余也不见生产，多少人背地里说本宫所怀是个妖物，本宫顶着多么大的压力才没有堕胎，才把你生下来！”
　　晴岚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她接着道：“千错万错，是本宫的错！本宫就不该把你生下来！本宫愧对列祖列宗，只能，以死谢罪！”
　　她一说毕就举起剑在脖子上一抹，血流喷涌而出，她很快也随司徒其而去了。
　　此时我已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呆在了原地。
　　太子的出生是个错误......是我安排太子的魂魄来投胎的，真正错的那个人，其实是我。
　　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不去管这皇宫里的一片狼藉，奔回了天庭。
　　我跌跌撞撞地进了东元宸殿，请求寒阙再将我送回过去，重新扭转玉蝉的命运。
　　寒阙只是一笑：“当然可以，只是，小然，这之后你就要准备嫁给朕了。”
　　我低头，应了。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办法。
　　我又回到相同的场景，见到了弗机。
　　我没有再震碎她的魂魄，不过我同样再度对她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在她的魂魄里打入了一道符。
　　有了这道符，不管她今后逃往何处，冥界的人都会将她找到。
　　对不起了弗机，你下地狱吧。为了玉蝉，也为了晴岚。

　　终于，四位师兄都回来了，只剩下溯游了。
　　重新回到东元宸殿，我觉得好累，因为体力不支我跌坐在了地板上。
　　寒阙走过来抱起了我：“小然，该为我们大婚做准备了。”
　　我有气无力地道：“陛下，请再等等，等臣救回五师兄。”
　　寒阙：“可是你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我一愣：“陛下？你不会食言吧？”
　　寒阙：“朕身为天帝，怎会失信于你？”
　　我：“那陛下为何说没有这个机会了？”
　　寒阙：“朕当初说了，给你五次机会，而如今，这五次机会，你已经用完了。”
　　我在玉蝉这里，用了两次回到过去的机会......
　　所以，我已经不能够再救回溯游了吗？
　　我立刻朝寒阙跪下：“陛下，求你，再给臣一次机会，让五师兄回来！”
　　寒阙的脸色冷了下去：“小然，君无戏言。说到底还是你五师兄没有福气，若来世他还有仙缘，朕会弥补于他的。小然，你也尽了最大努力，近日你还是回子夜银庭好好休息准备待嫁吧。”
　　我依旧跪在地上：“不，陛下，请答应臣，不然，臣就不嫁。”
　　寒阙：“怎么，刚刚你还说朕食言，现在，你就想食言了？”
　　我心一横：“陛下，请答应臣。”
　　寒阙：“如果朕还是不答应呢？小然，朕在问你最后一遍，你嫁，还是不嫁？”
　　我：“臣、不、嫁。”
　　溯游若是不在，我还害怕什么，大不了一死，正好也随溯游而去。
　　寒阙这下是彻底变了脸色，他一把扼住我的脖子，把我提了起来：“小然，多少女人想要这天后之位，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用手抓住他的手腕，想让他放开我。
　　寒阙：“朕让你当这天后，是抬举你。你若不愿意，也可以。”
　　他一把将我按在地上，我动弹不得。
　　寒阙：“小然，朕为天帝，身上担的是统御六界的职责，你这个做臣子的，非但不替朕分忧，还忤逆朕的旨意，论罪当诛。”
　　寒阙用双腿很快就将我制住，我只有在他身下做着徒劳的挣扎。
　　我：“你要杀便杀，他不在了，我活着又有何用，我死也不会嫁给你！”
　　寒阙冷笑一声：“你活着何用？那可是有大用了小然，起初天庭传出你与九晏的传闻，我还当他是有所图谋，欲娶你为妻然后篡位，于是我特召你来问话，但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心里就对你的身份有了怀疑，于是将计就计果真套出你与他前世是兄妹这一层关系。”
　　我不懂他言语之间是何用意，什么叫欲娶我为妻然后篡位，我同这有什么关系。
　　寒阙：“小然，你还记得我不，前世，你可是差点成了我的妻子。”
　　我：“那又如何。”
　　寒阙：“要是在你前世我就知道你有这样的本领，我也不会用那样的计划。”
　　看着我疑惑的神情，寒阙笑意更深：“如今我便告诉你吧，前世你们九兄妹的死亡，全在我的计划中。”
　　我：“你说什么？”
　　寒阙：“帝俊有九个儿子，再怎么轮这天帝之位也轮不到我的头上。但羲和想把他们唯一的女儿嫁给我，这倒是让我心生一计，如果他们的九个儿子全死了，那我可不是有很大的机会继位为天帝？”
　　我：“那天的事情全是你安排的？！”
　　寒阙：“是我安排的，可小然，你要怪只能怪你们太蠢，我这么安排，你们还真就按我安排的这么来了，这一切简直太顺利了。唯一的意外就是，我本来是要安排后羿杀掉你九个哥哥，然后将救下你，顺理成章娶你为妻，继位天帝。等到那时我身为天帝，我的天后还是唯一的众阳之宗，万物生长之源，这是多么至高无上的地位。可惜，那天遇到了一点小意外，你居然死了，不过好在活下的是你那个没出息的九哥，他毫无继承大统之心，不然可就麻烦了。小然，九晏是我目前唯一忌惮的对象，可他居然还是唯一的太阳，我想杀他却不能，你说我这帝位会坐得稳吗，我会坐得安心吗？”
　　我：“前世我既然已死，今生你找我又有何目的？你还指着我再去做那太阳然后可以杀死我九哥不成？”
　　我被他制在地上，只有看着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却毫无办法。
　　我得想个脱身的办法，比如趁他不放松警惕一把将他推开？我看了下周围的环境，星罗棋盘就在他身后......
　　我的瞳孔顿时收缩了一下。
　　我明白了！
　　他找我的目的，就是星罗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