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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姬红萤夜(2) ...


  •   “……阿狸,狸九九,九九姑娘,你没事吧?”

      不知过了多久,狸子睁开眼,看见一张俊美的脸。可惜,他眉宇间的皱伏似乎可以夹起一支大号毛笔。

      猝不及防的变脸——他笑了。他的笑眼,星辰沁中,邪线勾边,暗影潆绕。

      完全清醒后,再瞧,果然是易沙。不知为何,看着易沙的眼睛,狸子如同中了情魔,去了惊恐,归了宁静。

      未几,狸子脑里仍旧一片空白,按着隐隐作痛的头,问道:“发生了什么?”

      短暂失忆?

      哪知狸子刚问出话语,就逐渐回想起发生的事。过程,船摇晃得很厉害,易沙画了符,船静了,突然,一切陷入黑暗,狸子听见各种奇怪骇人的声音,挣扎一番后,痛苦至极地晕了过去,清醒后便躺在易沙怀里了。

      回想了一遍发生的事,让狸子惊讶的是,她并不像之前那样不安。于是,狸子改了改口,又问道:“你去哪了?”

      易沙轻声道:“我去点灯了。”

      在渊水道,只有断山绝壁,船只深入其中就如闯进远古巨兽的血盆大口中。顺着道,越往下越黑,哪怕是一丝月光,也从不曾被放进其中。灯一熄,确实能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不过点个灯应该不至于需要花这么久的时间,难道是因为狸子处在痛苦中,相对来说时间如度日如年一般慢?

      站立一旁的船伯见狸子脸显怀疑,急忙解释:“起了好大一阵风,船上的灯都被吹灭了,还好公子镇定,帮忙燃起灯。”

      进了渊水道深处,就算点了灯也依旧暗,加上不知何处的风,呼呼不歇。船两头的灯笼微闪着黄白淡光,灯影摇晃不定,搭配着船伯的话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听到这,狸子推开易沙,蜷缩起来环抱着腿。过了好久,才道:“没那么简单,我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灯笼淡光打过来的光忽明忽暗,印在狸子愁闷的脸上,给她添了笔怜气。

      除去呼啸的风声,船室安静得怪异。这时,船室突然被大笑声充斥,船伯被四目齐齐盯着,才不好意思地收了笑,道:“对不住了。那个,那个奇怪的声音应该是我发出的。”

      狸子看着船伯现于视野的半张脸,不由得一阵阵冒寒。

      船伯又道:“姑娘,我再叫给你听听,你看是不是,别怕啊。”

      咳了两声后,船伯瞬间入戏,脸带恐惧嗷嗷嗷地狂嚎起来。的确,这是狸子最先听见的那种声音,虽然不全像也能及八分。这八分音,听着仍旧瘆得慌,加上船伯那恐怖的半张脸,狸子的毛孔又不出意外地立了起来。

      单膝着地,静静蹲于一旁的易沙暗声道:“够了!!!一个大男人嚎叫什么?”

      “怕黑嘛!我也不想啊,当时真的怕极了,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船伯一脸委屈,摆弄着小指,活像一个被抢了糖前来哭诉的小孩。

      易沙斜瞟一眼船伯,收回目光后又归于狸子脸上,道:“怕黑做这个?”

      “没办法啊,十三年前,拼命做活摔了腿,至今,哪怕能正常行走,也做不了重活。”船伯把冒苦的脸收了,又道:“其实做这个也还不错,有危险,挣得多。虽然说怕黑,不过我嚎着嚎着就可以假装不怕了。别说,假装还真的有用,现在没那么怕了,只有全黑才会怕,再过段时间,应该全黑也不怕了,毕竟习惯习惯就好了。”

      易沙眉一皱,道:“差不多吧!”

      突然,狸子又望向船伯,问道:“您确定您只发了这一种声音吗?”

      “肯定的啊,我要是能嚎出一首曲来啊,也不会干这一行了。”说完,船伯哈哈大笑起来。

      那其它声音呢?船伯如此胆小,要真在黑暗中听到狸子所闻的怪声,那他不疯才怪。可看船伯状态,与之前相比,并没有多大变化,唯一的变化就是话多得像长不大的孩童,完全不像疯了的人。

      刚笑了两声,船一震,船伯突然扑向狸子。易沙瞬间支起手,抵住船伯前倾的身躯,道:“还不快回去。”

      “是,是!”船伯立好身子,焦急地冲了出去。

      狸子好像理出了头绪,起身坐于长杌子上,质问道:“你不止点灯吧?”

      那么黑,除了怪声,易沙像完全消失了一般。若是点灯,怎么会一点动静声都没?

      听到这,刚起身背对着狸子的易沙脸色骤变,也顿住了步子。

      狸子又道:“说说吧,你还干了什么!”

      这句话表面是在问易沙干了什么,实则是在问“你到底是谁”。一个人当真要隐瞒自己的身份,无论怎么问都是问不出的,所以只能旁侧敲击,从其它问题寻找相关信息,进而推出自己想知道的答案。虽然狸子怀疑易沙,可怀疑也只是怀疑,冷静下来想了半天,也没得出确切答案,所以只能走一步推一步了。

      易沙吐了口气,继续走向船侧,正对狸子坐好,徐徐说道:“这一次是我意料之外。按理说……”

      突然,船伯在外喝道:“公子,船身没受损,不必惊慌。”

      原来,没人控船,船顺着水流而下,撞上了巨峰一侧的岩石。

      听见“惊慌”两字,易沙的脸开始莫名犯抽。于是,他应道:“那倒要承蒙船伯好生照应了。”

      “应当的!”船伯似乎没听出易沙的话里话。

      没管船伯,易沙继续叙说道:“按理说我的符不会出问题。不知是何种原因,怨灵异常躁动,明知是火,也要像飞蛾一样扑来。”

      狸子道:“你不知?”反正我不信,这怕是你搞出的吧?偏偏是我,巧得出奇。

      易沙怔了怔,眼帘垂下,咬口道:“我不知。”

      说完,他的目光又落到狸子身上,接道 :“阴历六月十五,可能是接近鬼节吧!”

      狸子:“……”

      虽说狸子不知道鬼节是什么,鬼节是何时,可她能感觉出这个理由过于牵强。

      易沙又道:“灯灭后,我去外面画符了,要是不把怨气压下来,燃了灯也熄,所以就久了些。”说着,易沙接近狸子的脸,边打量边笑道:“倒是你,怎么会晕倒?明明平时天不怕地不怕,不至于被船伯吓晕吧!有趣!”

      狸子微微倾头,嘴角一扯,道:“吓晕???”所以一步步恐吓我,让我恐惧而死是你的目的吧?

      要是易沙真的是背后的操控者,狸子想躲也躲不了,再怕也只能面对。像之前那样不自控、不冷静,就只能任人宰割,放聪明点多拖时间,为自己争取机会,才有反击的可能。深知这里谁都不可靠,狸子自我安慰着,努力压制真实的情绪。

      静了下来,狸子直接绕过易沙的问题,反问道:“还有多久,到那个地方?”

      “还早!你问题问完了吧?”见狸子未应,易沙又道:“那我问问题了。”

      狸子闭上眼,淡淡道:“问吧!”

      易沙问道:“你知道沙……”

      “反正我不会回答!”狸子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易沙的话,尽量装成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对此,易沙气不打一处来,不知何由,他竟忍下了那口气,静闭上眼。不知是光线不好还是什么,他闭眼前好似翻了个白眼。

      一段时间后,易沙起身,拉上船身两侧竹帘,对要狸子道:“沿途黑寂,尤惜后物。狸子姑娘,你起来看看?”

      “哦!”漫不经心的狸子顺着光亮望去,眼睛倏然大了一倍,不禁发出:“哇——!”

      她按捺不住激动,倏起身,趴在船侧的红木雕花檐上,边笑边讽道:“这么些日子,难得啊!猪鼻子插葱,不过,可惜,葱怕是盗过来的。”

      “……好好说话!!!”易沙倏移至狸子跟前,抓着狸子自我防御而起的手,道:“是,枫二说过,引用一下而已,话说的那么难听,姑娘不怕闪了舌头?”

      狸子道:“谢谢提醒,舌头不亮,怎么闪?”至少在你没了前,它都是好的。

      说完,狸子伸出舌头,指给易沙看。

      易沙:“……”

      顺水出渊后,江流靠岸处,如漫天繁星,明暗闪烁,黄绿飘飞,在水气月色的反衬下,格外耀眼。

      易沙向船尾道:“船伯,劳烦您停靠前方!”

      “好勒,稍等!”

      船缓缓靠向岸边,越近越亮,亦越美。逐渐地,船只深入其中,在这一团团“繁星”的包裹下,如漆上了一层荧光。

      狸子越看越入神,深感眨眼也是一种奢侈。她伸出手向自己身边挥动,以为能挥过来更多“繁星”,偏偏适得其反。易沙在旁默声发笑,那双眼似乎比“繁星”更亮,更引人入目,可惜狸子眼里只有远去的“繁星”。

      船身微微一震,易沙凑近狸子耳边,轻声道:“走了!”

      易沙细腻温和的声音在狸子耳边回荡了几番,狸子才注意到船只已经靠岸。望去,狸子迫不及待上岸,极速冲出忘低头,以至于撞上了船室门框的上檐。“哐”的一声,易沙和船伯似乎也痛的歪牙咧嘴。

      居然,门框裂了,船身开始倾斜,船顶看上去像要倒塌了。然而,狸子像无事人,蹙眉摸了摸头,便继续冲下船追逐“繁星”。

      船伯见状,竟被惊到呼救也发不出,呆呆地立在船尾。还好易沙想起了船伯,朝船尾一倒一摆地穿过,把他匆匆带下船。安全后,易沙将身上携带的所有银两全都递给了船伯,尬道:“船伯,实在抱歉了!这船就当我们买了,多的就是额外赔偿和船费。”

      船伯木楞在原地,直到船只一瞬倒塌,才回过神来。他跪于岸边,看着船的残支一点点沉入江底,两眼汪汪,哀嚎起来,像个受冤枉挨打的小孩一般哭了起来。良久,船伯冷静下来,瞧见手中鼓鼓的银两袋,汪汪两眼顿时逝去,又欢嚎起来。他回头做谢,却发现空无一人。

      这边,易沙指着狸子道:“狸九九,你……!!!”

      知自己闯祸了,狸子装作两眼兮兮,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哇,哇……”

      见她哇哇快哭的样子,易沙谆谆道:“下次,要撞,也只能撞我的,明白吗?”

      易沙这不按常理说出的话语,使狸子觉得他在憋坏。想在他的地盘拿到自己的主导权,装模作样是基础,应对自如是关键。

      “明阿白,噢,不是,再也不会有下次了!”狸子嫣然摆出一副乖样,与之前在易府破坏东西时一模一样。

      易沙敲了一下狸子的头,沿着一旁几十丈高的垂直壁岩,一跳一跃,登上了顶。他颔首而瞰,喊道:“你要是能上来,我便不再论你对错,也不再提及此事,更不会要你赔偿。”

      果然,如狸子所想,易沙没那么容易放过她。他明明把狸子的灵力封了,还要狸子攀岩,简直是丧心病狂。

      狸子仰面发问:“你说话可作数?”

      易沙在崖上反问道:“我说话何时不作数?”

      “行!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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