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浅文集》子兔毛

40、路遇迷障树精

　　最近几日可谓是秋高气爽，天气越来越舒适了，加上收了个空有一身武艺，没得生发之法的徒弟，心情倒也不错。

　　一人一猴一马，走在路上，颇有几番趣味。

　　“悟空，你既然会七十二般变化，又会腾云驾雾，为何不带为师直接去那十万八千里之外？”唐玄奘坐在白马上跟牵着马绳的孙悟空说道，在得知他又如此高强的本领之后，心里的小鹿就按耐不住，想要立刻到那西天，取得真经长出头发。

　　“师父，你怎的比我还急？”孙悟空一边警惕的查看四周风吹草动，一边牵着马向西走。

　　唐玄奘干笑几声没再说话，心里那点小九九，还不能被这精明的猴子看出来，没到时候。

　　“师父有所不知，我学这筋斗云，它只能载一人，多了就从天上掉下来了，所以没办法载着师父去十万八千里外的西天，就只能靠这双脚。”孙悟空也不想拉着马慢吞吞的走，要换做平常，早就跳走了，但他也没办法，技术受限。

　　本来还心情不错的唐玄奘听罢有些不满，言语也变得犀利起来，“那你既然本领如此高强，为何还会被压在那五指山下五百年？说明还是没有学到位。”

　　“……师父好歹也是出家人，说话这么扎心的吗？我这不是，没跳出那如来的掌心么？”孙悟空挠挠头，在空中跳了一步，挠了挠手臂，‘嘶’了医生表示不满。
　　随后松了马绳，稍快于白马，这和尚，说话真不中听。
　　好像他愿意被压五百年似的，五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能做多少事情，改朝换代都多少次了，就为了等这一个秃头和尚，如今看来，一点都不划算！

　　“你这猴子，说你几句还不高兴了，野性难驯。”唐玄奘坐在马上，见他不再牵马，夹了下马肚子，快速向前奔去。
　　以下犯上，乃是大忌，要给他一个教训。

　　跑出很远，都不见猴子跟上来，唐玄奘拉住马绳，缓缓停下，只见周围树木茂盛，长得一般无二，一种不好的念头涌入脑海，这怕是迷路了。

　　绕了几圈之后，还是没能找到出路。
　　都说老马识途，看来这白马还是太年轻，竟会在这林中迷路。

　　没办法，只能大声呼喊“悟空”。

　　多声呼喊之后便看到腾空翻下一个黄色身影，接着就听得一声“师父”。拉着白马站定，这才看清是孙悟空，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你去哪了？”

　　“师父，该问你才对，你前脚驾着马跑进这片树林，我后脚跟进来，竟找不到你了，要不是你大声呼喊，我还无法确定你的位置。”孙悟空拉过马绳，紧紧攥在手中，“师父，这地方怕是有迷障。”

　　“迷障？”唐玄奘听后眉头微蹙，“你是说，这里是迷宫？”

　　“不是，就是可能碰到树妖了，他们善用迷魂阵，让进入这丛林中的人迷路，进而失去方向感，最后困死在这里。”

　　“啊？那他们有头发吗？”唐玄奘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孙悟空看着眼前观音菩萨口中的金蝉子甚是疑惑，“师父，你这关注点有点奇怪。”

　　唐玄奘马上意识到，自己暴露的过早，尴尬笑笑，“我就随口一问，那我们能不能从这里出去？”

　　“师父在这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不过眨眼的功夫，唐玄奘就看到孙悟空再次稳稳落地，自然而然的牵起马绳，“有解？”

　　孙悟空摇摇头，“这方圆几十里全都是此类树木，怕是不好弄啊。”

　　唐玄奘听完满面愁容，“你的意思是，我们就困在这里了？”

　　“当然不是。”

　　只见孙悟空凭空变出一根棍子，戳了土地几下，然后就看到一个佝偻老头从地里钻了出来。唐玄奘下意识的就去看他的头发，没想到如此年纪，头发已经花白，竟然长了满头，实在令人羡慕。若不是那老头率先开口，“孙大圣，您有何吩咐？”唐玄奘就让孙悟空去剃上几缕为他所用了。

　　“这不是被如来给算计了，现在护送我师父去西天取经，路过这地界，怎么也走不出去，我问你，可有法子？”孙悟空上前问道。

　　孙悟空想当年大闹天宫勇闯地府的名号可是响彻三界的，土地老连退两步，跟他保持距离，随后干笑几声，“大圣，你有所不知，这地方，是千年槐树精的地界，他们修行千年，早已深扎于此，变成树妖，掌管着这十里八方的土地……”

　　“等等。”孙悟空打断他说的话，“妖精掌管土地，那你土地老是吃白饭的？”

　　“悟空！”唐玄奘一听，这猴子说话怎么比自己还冲，连忙翻身下马，“阿弥陀佛，老人家，我这徒儿说话不懂礼数，您不要见怪，敢问，可有什么办法能从这里走出去？”
　　说话的时候，唐玄奘的视线一直落在他那一头花白长发上，真是令人羡慕，这么大岁数，头发都已经白了，竟然还能安然无恙的长在头顶，忍不住继续问，“敢问老者，可有生发秘诀？”

　　土地老刚要回答他怎么走，又听他一问，顿时愣住。

　　唐玄奘知道自己鲁莽了，赶紧解释，“我就随口一问，只是觉得您老一头秀发，甚是潇洒。”

　　土地老再次干笑几声，连连摆手说没事，随后指着东边继续道：“朝那边走半个时辰，能看到两棵高大的歪脖子树，从那两棵树之间穿过，就能离开这迷障树林了。”

　　拜谢之后，虽满腹疑虑，但两人还是按照土地老的指引朝他们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悟空，这不是和我们的目标方向背道而驰了？”

　　“师父别急，我去打探一下。”

　　唐玄奘就这么再次被留在原地，反正也没事，索性翻身下马，四下看着找了根木棍，学着孙悟空的样子戳了地面好多次，然而那充裕发量的老头却没有出现。

　　反而听到周围传来一阵笑声，听上去都是老者。
　　起初还记得土地老跟他们说的这里是树精地盘的事情，但随着笑声的持续放大，唐玄奘便开始觉得头晕目眩，甚至看到了自己长满黑发的帅气样子。

　　唐玄奘面带笑容，缓缓抬手想要去碰那个帅气的没有身披袈裟满头黑发的自己，没想到摸到了毛乎乎的东西，还以为是自己的愿望实现了，正大喜过望，就听到一声声‘师父师父’的叫声，又伴随着不断的摇晃，和那只毛手反过来抓自己，这才如梦初醒。

　　“嗯？悟空？”唐玄奘指了指那边的空气，“人呢？”

　　“什么人？”孙悟空不管那些，直接将唐玄奘扶上马，“师父，我都打探好了，前面确实有歪脖子树，但这里迷雾较重，要小心。”

　　“不是。”唐玄奘仿佛还沉浸在刚刚的场景，“你刚才看没看到一个男子跟我长得一般无二但是有一头的黑发？”

　　孙悟空摇头，“师父，那是你的幻觉，你中了树精的妖术，幸亏我来的及时，不然你就被那些树精迷了心智。”

　　唐玄奘将信将疑的坐在马上跟着向前，“但你怎么证明你不是我的幻觉呢？”

　　“……”孙悟空要跟这傻和尚说不通了，“那你爱信不信。”

　　“行吧，行吧，我信你，估计天地间也就你这么一只臭猴子。”唐玄奘虽然无奈，但还是跟着向前走。

　　又走了好久，终于看到那两棵歪脖子树，看来身边的猴子是真的，从歪脖子树中走出后回头，只见原来那片森林竟消失不见，变成了一片空地，只有零星几棵树在其中。
　　霎时又满心疑惑，“悟空，这……怎么都消失了？”

　　“师父，都说了是迷障了，自然都是假的。”孙悟空瞄了一眼马背上的唐玄奘，心道果然是个蠢和尚。

　　就这样走了几天，终于看到一个像样的村子。

　　唐玄奘大喜过望，总算能有个好点的歇脚地，不过看这样子，不像是会有生发秘方的地方，但并不妨碍他们讨点斋饭吃。

　　想他唐玄奘，原来在寺内也是颇受爱戴，哪会是这般还要讨饭的样子，不过今非昔比。反正又不是他亲自去要，是那猴子干活，自己不过是撑撑场面，免得人们都被毛脸雷公嘴给吓到。

　　孙悟空这会儿正牵着马绳，四下看着想找到能吃上顿饱饭的店家。
　　自打从山下出来，跟着这和尚是吃不饱穿不暖，本来想着脱离了那座山，就能过上舒服自在的逍遥日子。
　　谁想到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水坑，完全没有了往日的自在快活。

　　正心怀各异的走在街上，迎面跑来一个壮汉，差点撞了白马，唐玄奘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多亏那猴子机灵，一把扶住，这才坐回马上。

　　“悟空，我还是下来走吧。”唐玄奘怕一会再跑出只狗，惊了马，而自己还没到西天，先摔成了半身不遂。

　　撑着孙悟空伸过来的手，唐玄奘缓缓下马，理了理袈裟，端走在前面，“也不知道这是何处？”

　　孙悟空一边牵着马，一边不消停的跳着四处看，没多一会就回到唐玄奘身边，“师父，这里好像是什么高老庄？”说罢还指着前面的一个大户人家，提议道：“不如我们去那里讨上一碗斋饭，顺便休息一下？”

　　唐玄奘此时也是饥肠辘辘，但为了表示出当师父的威严，不能像他跳马猴子似的那么不淡定，缓缓开口道：“那就依你所言。”

　　从前唐玄奘都不知，自己竟然会有一天也这么爱摆架子。果然，有了徒弟就是不一样，还是要起到一定的表率作用。
　　正所谓教书育人先育己。

　　唐玄奘拦下想要上前敲门的孙悟空，主要是他一身的毛，再把人吓到，可不想就这么失去了这样一个绝好的休息之地，说不准他们会有生发之法。

　　随后再次理了理袈裟，上前轻叩大门，见有人开来，很礼貌的说：“不好意思，叨扰了，我是东土大唐来的和尚，去往西天拜佛求经，路过此地，不知可否借宿一晚？”

　　只见那开门的男子礼貌笑笑，随后叫来了他家老爷。

　　许是出于对佛家的敬畏，那个面容和善的老员外很快就同意了他的请求，并请他上座喝茶。
　　还说可以多留几日，过几天就是家女的婚事。

　　唐玄奘一下来了兴致，直接答应下来，能蹭顿饭凑凑热闹，也算给这西去的路途增加了一些乐趣。

　　当天晚饭过后，唐玄奘实在放不下心中的念想，找到正在厅堂中喝茶的老爷，简单攀谈之后，终于问出了心中所想，“敢问员外，你们这里可有生发的秘方？”

　　员外摇头，“不曾有。不过高僧为何会对这乌黑秀发感兴趣？”

　　唐玄奘略带苦涩的干笑，“我答应一位老者，帮他询问此方，顾才冒昧，多有担待。”

　　“诶，无妨。只不过，高僧可以转达那人，这头发于人于己，不过身外之物罢了，不必过分追求，用你们佛家的话来讲，一切都是命数。”

　　唐玄奘点头微笑附和，要是相信命数，他就不会走这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