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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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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夏天了，蝉叫的正欢。
曲曲折折的小巷上是凸起的磨得发黑的石板，路边小店临街站立，有大落地窗的花店，凉爽的饮料店，专卖盗版书的小书店，散发面包香味的烘培坊……
林南觉得，一切好像都没有变，自己仿佛还是那个走在黄昏里刚刚洗完头发去找岁宛宛的路上，接下来会窜出来一只眼睛明亮的黑猫，也许还会遇上买菜回来的阿姨，她会礼貌地说声“阿姨好”。
她从小巷尽头走来，由于小巷是蜿蜒的东西走向，橘黄的霞光洒落在林南的肩膀上、头发上，勾勒出一个散发着光芒的天使的形象。但林南并没有完美地和人们一向认为的那个天使形象完全匹配，她不白，也不瘦——这几乎可以打消人们对她天使形象的所有幻想。天使应该是弱不禁风，是白皙的面颊上绽放馨香玫瑰，是勇敢的骑士在最后一秒钟从恶龙手下拯救下的角色，天使应该乖乖等待。林南拥有小麦色的皮肤，尽管现在在醉醺醺的夕阳的浸透下，这种黑因沾染了温柔的暮色而变得有些透明，但我们暂且以为林南的皮肤就是小麦色的吧。她现在穿一条天蓝色的裙子，没有一丝花纹或是装饰什么的，就那么纯净的蓝，就像s城不雨的夏天挂在人们头顶的蓝，就那么浑然地自成一体，也没有什么牵绊的自顾自地蓝下去。林南让人想到山坡里的野雏菊，平稳生活的叛逆，一首充满野性的诗。裙摆摇落在小腿周围，露出结实又年轻的腿。现在她从巷子那头走来，连她自己也疑心走在自己的一个梦里。
梦里醒来时，你还会在那里吗？
她终于在一家小红门前停住，她抬头仔细辨认，“梧桐路7弄7号”。
是这里吧。她推门进去，没有敲门。
院子正中间桂花树安然屹立，林南觉得这颗桂花树沧桑了好多，树皮不再光滑，布满了凹凸不平的褶皱。现在还不是桂花开的时候，因此整颗树都只是绿绿的。四方的小院子，铺着平整洁净被磨得发亮的地砖。
“哥 ，有人在家吗。”
窸窸窣窣地一阵响声，从正房出来一个男子。
“小南回来啦，快进屋歇歇！这么远的路一定很累了。”
男子自然地接过林南的背包，把林南往屋里推。
“哥，我不累啦！”
“这么远的路怎么能不累！快进屋，桑桑，姑姑来了都不出来迎接迎接呀！”
屋里蹦跳着跑出来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扎着马尾辫可爱极了。
小女孩神色却有些犹疑。
“桑桑都长这么大啦！桑桑，认得姑姑不？”
小女孩摇摇头。
“没见过怎么会认得嘛，来桑桑，姑姑给你糖吃！你几岁了呀？”
“七岁。”小女孩怯怯地说。
“呦呵，我们桑桑是个小姑娘啦。”
“姑姑，为什么我以前没见过你呢？”
“以前啊，以前姑姑不在这里，所以桑桑见不到咯。”
“那以前姑姑在干什么呀？”
“嗯，你猜呢？”
“姑姑开花店对不对？姑姑身上香香的。”
“小南，你们到屋里来吧，外面怪热的。”韶云起在屋里喊。
“傻丫头，我们先进屋吧。”
“那就是面包师对不对？不会是卖书的吧，我讨厌看书。”
“傻丫头。”林南揉揉桑桑的头发，拉着她的手进屋了。
“哥你还蛮不错嘛，把屋里收拾得这么干净。”林南坐在一张大扶手椅上，看到头顶的风扇变成了米黄色，暗红的桌子和板凳，乳白的桌布，小小的灰色电视机，窗台上摆着几盆盎然的盆栽。
“过奖过奖，还是和以前差不多啦。”
“啧啧，看看这些盆栽被你养得多肥。”
“姑姑，我们家还有一只大花猫，可肥了，天天在我睡觉的时候挤我。”
“是吗，桑桑这么瘦挤得过它吗？”
“挤不过也得挤呀，要不然我就无家可归了。”
林南和韶云起大声笑了起来。
“看！就是那只猫！”
门口闪过一只猫敏捷的影子。
“喵呜，喵呜……”桑桑模仿猫叫的声音想把肥猫引过来，见它不来，桑桑猫着腰出门去逮它。
“桑桑这孩子真活泼呀，该上几年级了？”
“三年级咯，每次上学都想要她命一样。”
“小孩子都不喜欢上学嘛。”
“怎么样啊，当警察累不累。”
“习惯了啊，虽说半夜起来出任务是常事，但习惯就好。”
林南这才来得及仔细端详哥哥的面容。头发有些凌乱但也可以看出是精心梳理过的，眉眼还是那么浓密、茂盛，让人陷入深深的阴影里去，微笑却浅浅的，像是湖面上随波逐流的一片树叶，随便甚至有些胡乱地笑着。一个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仍然给人一种高中生的感觉。
“总不能一辈子这么忙碌奔波吧，一个女孩子还是找点安稳的工作好。”
“哥你怎么婆婆妈妈的了。”
“还不是又当妈又当爹弄的，我英俊的脸上都有皱纹了。”
“哇，你还是那么自恋！”
“你有她的消息吗？”
韶云起苦笑地摇摇头。
“这次回来多住会吧？”
“我跟主任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你这丫头，眼里只有工作。”韶云起有点恨铁不成钢地揉揉林南的头发，林南有些抱歉地笑着。
“诶那个是我们的毕业照吧？哥你帮我摘下来我看看。”
韶云起踩着板凳从墙上把一张大大的毕业照摘下来。
“2000届高三三班毕业照。”
“葬礼是明天吧。”
“嗯。”
韶云起看向屋外，突然有些暴躁。院子里，桑桑正蹲在地上自顾自地玩耍。
这是2014年的夏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