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梦》好风如水

59、断情念

　　不行，眼看着扶桑神树就在眼前，青禾说什么也不愿意就此认命，放弃唤醒凌衡元神的机会。
　　八千年，那就是说这扶桑神树结果一事是真的。
　　想到这里，青禾觉得自己再一次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你知道神树此前所结的果实后来都去了哪里吗？”
　　青禾这话刚一问出，她面前扑扇着翅膀的小精灵像是被吓了一跳，不停的扇动着翅膀向后退去。
　　青禾不解，一脸好奇的等待着这小精灵给出答案。
　　她想，既然神树在一千年前曾结过一次果，不论多少，后来那些果实总归是有了去处的。
　　现在她和凌衡都等不了八千年之久，她倒是不如去找一千年前得到那些神果的仙君们，或许还有机会能赶在八日之期到来之前将凌衡的元神唤醒。
　　“你怎么不说话了？”青禾上前一步走到它面前去问它。
　　可这小精灵似乎是害怕得不行，没等青禾靠近，瞬间它就飞回到了树上。
　　青禾抬头一看，见那些小精灵们个个都如临大敌似的看着自己。
　　一眼看过去，青禾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再仔细一数，心里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
　　十个，这树上的精灵不多不少正好是十个，而最高处又只有一个圆圆的小精灵。
　　圆圆的。
　　十个圆圆的赤色小精灵栖息在扶桑神树。
　　远远看去，不正好与东海皇子提到的那首古诗中说的一样吗？
　　十日只一上。
　　一共有十个‘太阳’，只有一个高高在上处于神树之巅。
　　诗中所言的‘十日’也许并不是真的指十个太阳，而是眼前这形似太阳的十个小精灵，或者该说它们就是扶桑神树生长九千年所结出的十个果实。
　　不错，神树所结之果，生来便是能通言语的精灵这倒是不足为奇。
　　“你们……难道你们就是神树上结出的果实？”
　　没有回答，没有否认。
　　看它们眼下这一脸警惕的模样，青禾瞬间又回想起了自己刚=一开始在迷雾中遇到的那个小精灵。
　　它一开始还很好奇的和自己说话，可后来在听说自己要寻神树救表兄的时候，转眼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当时的反应应该就是在害怕，所以，它们的确就是这树上所结的神果不假。
　　“我表兄凌衡，身为神仙，他从未犯下任何过错。此前他为了救我，受到了北荒地火的焚烧。眼下他的真身已毁，留下的元神若是无法在八日之内被唤醒的话，他就要烟消云散、不入轮回了。青禾不知扶桑神树的神果长大之后会是精灵，但恳请各位能出手救我表兄。诸位若是有什么要求，只要是青禾能做到的，日后定当义不容辞。”
　　“我们在这里修炼了千年之久，如今已是精灵之身，你要我们答应救你表兄，那我们日后必然是无法再继续修炼了，甚至还会性命不保。九千年，我们才长出了真身。又是一千年的修炼，我们才有了今日的自由之身。你要我们答应救他，那你愿意永生永世都留在这里和我们一起修炼吗？”
　　青禾不太明白小精灵话里的意思。
　　要她留在这里和它们一起修炼是什么意思？
　　这算是它们提出的要求吗？
　　见她没回答，心想着她可能是没明白过来，另一个小精灵在树上对她说道：“扶桑神树之所以能每九千年结一次果，是因为这九千年间一直都有我们在树上守护。你的真身是凤凰，凤凰每五百年就有一次生死劫。神树也如此，每九千年就要经历一次雷劫，而这次雷劫也是我们的生死劫。我们用九千年的时间在此修炼，就是为了助神树度过雷劫。但是雷劫之后，我们就会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果子，之后要用一千年的时间才能修炼成今天的样子。如果现在我们其中之一答应你救他，守护神树的精灵就会少一个，八千年后，神树就无法平安的度过雷劫。那样的话，世间就再无扶桑神树，而我们也会在雷劫之后消失。”
　　“我愿意！”青禾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它们提出的要求。
　　凡尘一世，凌衡为她付出了太多，她无以为报。
　　北荒之难，凌衡又不惜以命相救。
　　他对她的恩与情，她永远都报答不完。
　　爱是无私的，凌衡为了她什么都能舍弃，哪怕是性命。
　　而她为了他，也同样可以。
　　五百年或是九千年，无论她是凤凰还是神果，只要能救回凌衡，她都愿意。
　　只要他能活过来，哪怕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他，甚至是要将他遗忘，青禾也无怨无悔。
　　“你真的想好了吗？”树上的小精灵见她回答得这么快，纷纷问她。
　　青禾微笑着抬头望着它们：“谢谢你们愿意告诉我，也谢谢你们肯给我这个机会。我想好了，我愿意。”
　　立在树巅的那个精灵开口说道：“你跟随仙鸟步入你身后的汤池，等你洗清心中的情念之后，他的元神自然就会苏醒。”
　　看着手中装有凌衡元神的锦囊，在步入汤池之前，青禾缓缓开口对他说道：“表兄，凡尘一世，是你教我体会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情，谢谢你让你知道了什么叫两情相悦。是青禾太傻了，不懂得珍惜。以后不要再想起我了，青禾已经被北荒的地火所吞噬。有你的南风剑陪在她身边，她不会孤单的。”
　　手中的锦囊被她轻轻的放在了扶桑神树下，青禾跟着仙鸟的指引一步一步的走进了汤池之中。
　　汤池里的水叫青禾感知不出冷热。
　　她每走一步，脑海中就会回想起从前与凌衡相处时的画面。
　　在前方负责指引她的仙鸟偶尔会回过头来看她一眼。
　　那些画面，有她幼时在梵云山的，也有她与凌衡在凡尘的。
　　无数画面在她脑海中一一浮现，不知不自觉中，她的眼角落下了一滴蓝色的泪珠。
　　泪水掉进了汤池，池面上因她而泛起的涟漪却开始渐渐的消失不见。
　　沉浸在要将凌衡从自己记忆所磨灭的悲痛中的青禾根本没注意到汤池的异常，满含泪水的她正抬着头一步一步在池水中前进着、伤心着、微笑着，走向两情相悦的开始，走向永生永世的分别。
　　池水没过了她的膝盖。
　　池水没过了她的腰。
　　池水没过了她的肩膀。
　　池水……就在池水即将要没过她脖子的时候，在她身后有人突然牵住了她的手。
　　一开始，青禾以为是自己脑海中的回忆太过真实，将这种感觉误以为是当初江梧在冰冷的江水中终于找到了万芷，所以并未因此而停下她前进的脚步。
　　可当她又往前走了一步才发现，自己身后确实是有一个人正紧紧的牵着她的手。
　　就在她思量着这池水中会不会有水族精灵的时候，只听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青禾，回来了。”
　　他的声音温柔中带了些许的疲惫和虚弱。
　　青禾站在水中迟迟不敢回头去看，生怕这一切都是她所产生出来的幻觉。
　　她没有再继续向前，就这么静静的站在水池中感受着从那只手传来的温度。
　　她现在甚至都不敢动一动自己的手指，生怕自己一动他就会消失不见。
　　“青禾。”
　　是他，真的是她的表兄凌衡在叫她。
　　瞬间就热泪盈眶的她立马转过身去看，可她嘴角的笑容却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僵硬了。
　　“你……你的头发……”
　　他的头发变成了白色。
　　白得刺眼、白得钻心、白得颓然、白得凄虚。
　　她的表兄，以前曾是那样一个风流多姿、潇洒傲然的神仙，怎么现在却长了满头的白发。
　　青禾瞬间悲从中来，上前将他紧紧抱住。
　　在她未曾注意到的地方，池水已在悄然间变成了土地，而之前的那棵扶桑神树也早已消失不见。
　　“我……我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答应了神树上的精灵，要断了自己的情念。你怎么……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等到青禾睁眼想要好好再看他一眼的时候，她才发现这四周的景致早已发生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神树呢？神树怎么不见了？”
　　凌衡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转过身来看向身后。
　　青禾瞪大了双眼看向自己身后这棵生长在汤池里的扶桑神树。
　　凌衡与她解释道：“扶桑神树生长在这温源谷的汤池之中，你之前所见到的那棵‘扶桑神树’是幻化出来的，真正的扶桑神树其实并不是生长在地上。”
　　“可……可是那些精灵……”那些精灵并不像是假的，而且她还和它们说了那么久的话，它们还在她面前四处飞舞。
　　“全是幻境。”
　　“幻境？”青禾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四周，却根本找不见之前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些小精灵的踪影。
　　前一刻还在这里指引着她的仙鸟现在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之前她所看到的一切仿佛全都不曾真实存在、也都不曾发生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