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归人》云月当空

1、一

　　北风呼啸，天地一清。不知为何我缓过神的时候已经站在了一处悬崖，这里只有一松一鹤一石碑而已。石碑上刻着试剑台三个字，已经被凛冽的寒风磨得不甚清晰。我撑着伞，裹着披风行至此，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到底是为什么这个地方让我如此怀念？我皱着眉头望向远方的群山，银装素裹，一尘未染的天地是如此澄澈，让我微微出神。
　　突然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出现在我身后，积雪如此厚，竟还有人来。脚步声在身后停住，我才回过头去看。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出神地盯着我，我也看着他，这是等着我先开口？
　　“看够了？”
　　“姐姐真好看。”
　　我：“......”，我戴着面纱他也能随口乱编。
　　“姐姐在这里做什么？这里离主殿好远，可是来天明宫寻人的？”他就在离我几步的距离之外，也不走近，显得有点局促。
　　“不是，只是来看雪的。”
　　“为什么来这里看雪？整个北国都下雪呢，天明宫里有观雪栈和瑶池，雪景极好，游人络绎不绝呢。”
　　“喜静。”
　　“哦......这里风太烈了，不冷吗？还是说姐姐武功深厚所以不怕？”
　　我心里默了默，武功吗？好像也记不起来了，只是再摸到琴有些熟悉感。听缨缨说我以前武功高到在江湖也是有一定影响力的，与天明宫的长老也有的一比。
　　他见我不语，便道：“我是才入门一年多的小弟子，武功只会皮毛，敢问姐姐可能指点一二？”
　　“我......”我还没说话，他便突然腾起一剑裹挟着周围的雪风呼啸而来，直指我的面纱。
　　如此猝不及防，我将伞一丢，将背上的琴往前一抚，动用了内力拨动琴弦。
　　“铛！”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他的剑被我的琴音挡住，连人带剑往后推了好几步，而我纹丝不动，按住琴弦，抬头迎上他不可思议的眼神。
　　“不是吧？姐姐长得这样好看，武功还这样高强！”
　　我：“......”，弟弟，不是我强，我连基本的琴谱都想不起来了，只是你太弱了好吗！
　　“你起的太急了，剑式太虚，内心也不够坚定，并且......内力也不深厚。”
　　“确实，我才入门一两年，只是跟着大家一起学些基本招式，跟锻炼身体一样，还没开始学天明宫的真正剑法呢，不知姐姐觉得我可有学武的资质？”他笑着说道。
　　“有无资质都无妨，天道酬勤。”说这句话时，我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一模一样的话，只是对我说的，到底是谁呢？我眉头紧锁，好想抓住这个声音。
　　“姐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太冷了？”他伸手想来扶我，我摆了摆手道“无妨，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且好好学吧，天明宫的剑法也是十分厉害的。”
　　“好。”
　　我转身朝驿站走去，也没听清后面他又说了什么，话音随雪风飞走。

　　到了客栈，回房间，缨缨已经在门口等我了。
　　“我的姑奶奶，你怎么全身都湿了，去哪儿了啊？身体好不容易恢复了九成，别作死了。”她一边说一边帮我拍头上的雪，又把披风放到炉子旁烤上。
　　“我去了天明宫的试剑台。”
　　“......”她突然不语了。
　　“缨缨，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对那地方会感觉如此熟悉？我脑子里还有个男人的声音，深沉，浑厚，他对我说过天道酬勤。缨缨，我真的好熟悉，我觉得我就快抓住他了，但是始终看不清他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呢，兴许是你师父对你说的吧？”
　　“师父？是吗......是师父吗......”我想及也不无可能。“你可不许瞒着我啊？”
　　“我瞒着你做什么，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你都不信我，好伤心啊瞳瞳！”她故意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让我不得不失笑放过她，她是绝对不会害我的，就算知道，不告诉我也是为我好吧。
　　“瞳瞳，明天我们一早就起身回鹿儿岛吧，带你回去看看，那是好美丽的地方，你师父和师兄们想必也等不及了！”
　　看她一脸兴奋的样子，我便答应了，早早歇下了。

　　另一边。
　　方明生回到房中，同门师弟打趣道：“哟，小生生去哪儿了呀，这么晚才回来，还一身雪水，是不是见着哪个姑娘走不动路啦？”
　　他想了想那个站在大雪中，身着素衣，藕色披风的女子，于白茫茫中如此和谐干净，不忍让人打扰的样子，下意识答道：“嗯。”
　　这下同门们都围过来八卦到：“谁呀谁呀，哪个殿的，叫什么名字？”
　　“哎呀糟了！忘了问名字！”方明生一拍脑袋，懊悔道。
　　“切，我看你就编吧，你看上人家，人家会记得你？”
　　“大师兄好！”同门们齐声道。
　　这个大师兄说道：“我猜你也没说自己是谁吧？”
　　方明生一脸生无可恋道：“好像是......”
　　“真笨。”

　　三天后，鹿儿岛。
　　“看看谁回来了？”不远处的码头站着三名男子，为首的是我的师父严世宗，左边是大师兄萧宴，右边是二师兄君云屏。一阵熟悉和亲近感扑面而来。我已经等不及船划过去了，轻功便飞了过去，扑进师父怀里。
　　“师父我好想你啊！”我往师父身上蹭了蹭。
　　“瞳儿都二十有一了，怎么还跟小女孩儿似的，啧啧。”二师兄在一旁嫌弃道。
　　“本姑娘今年八岁，有意见？”
　　“不敢不敢。”君云屏这嘴就是讨嫌，哼。
　　师父像看自己女儿和儿子似的笑呵呵地看戏。
　　一旁缨缨上岸，已经开始跟大师兄你言我语起来。
　　“我说缨缨为什么这么着急催我回来，一路上快马加鞭，原来是因为大师兄啊！”我朝缨缨坏笑说道。
　　缨缨脸刷地一下红了，“才不是！你你你......”
　　“嘻嘻”我朝她做了个鬼脸。
　　“欢迎回家。”萧宴对我说道。
　　“嗯”我回家了。

　　打过招呼之后师父便去忙了，缨缨找了个借口拉着大师兄不知道哪里去了，只剩二师兄领着我去我原来的住处怀琴斋。东西交给下人收拾好后，我与他到桃林里散步。
　　“师兄......”
　　“我知道，你都不记得了”
　　“嗯，就连你们的名字，这里的一切都是缨缨跟我说的，我以为我会认不得人，但是看到你们的瞬间，我就想起来了，见到相处十几年的人还是不费力的。只是......”
　　“雪瞳，有的事还是不要想起来会更快乐，你记得我们就够了，也只有我们是你可以坚定不移相信的。”
　　我无奈地笑了笑，“你没失忆过不明白这种感觉，有时候有的回忆片段会突然出现在脑海里，又看不真切，好奇心害死人，越是不清晰越想看清楚。你也不会告诉我他是谁对吗？”
　　“知道还问，你呀，永远留在鹿儿岛，留在师父和师兄们身边不好吗，鹿儿岛不参与任何门派江湖纷争，也不与朝廷来往，当真是世外桃源，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哦。”我吐了吐舌，“还有就是......我好像连琴谱都忘了......嘿嘿......”
　　“你呀！”二师兄敲了敲我的头，“我早就想到了，诺。”他从袖中掏出了三册《云歌琴谱》，“这也是你以前的东西，你以前可是比我们两个师兄都还要厉害，师父最喜欢你了，这琴谱也只有你啃得下来，我与你师兄是怎么也突破不了最后一册了。”
　　我高兴接过，“谢谢师兄！”伸手抱了他一下便跑走寻地方练琴去了。留师兄在桃树下无奈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