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散还栖》梨棠花落

5、归晚

　　于落不明她话里的意思，要出去干嘛还费这么大的精力，问“为什么要出去？”

　　安易冉脸上洋溢着幸福，嘴角两边露出浅浅的梨涡，摸了摸于落的脑袋，“你爸回来了，说今晚让我们一家人出去吃，高兴吗？”

　　听到这儿于落倏然停住动作，细嚼慢咽地把嘴里的饭吞咽完，眼里的光反而暗沉下来，轻声说“那干嘛还做这些？”

　　言语中隐存着丝丝不满，但并不是对安易冉没早规划清楚的不满，而是对那个人明明回来却又不愿归家的不满。

　　“这不是，我做完你爸才打电话来嘛，要早知道就不做这么多了。不过也没事，先吃点垫垫肚子也好。”安易冉满脸都是说不出的幸福，可于落却觉得心里像是有什么被堵住喘不过气一样。

　　爸这个字对他来说既陌生又熟悉，从初中开始，他每年能见到于飞翰的时间寥寥可数，从依赖到尊敬，从尊敬到疏远，从疏远再到陌生，从来没想过原来与亲人的关系也会随着时间发生如此大的改变。

　　最让他心疼的是，不管于飞瀚多久回来一次，不管他回来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等到下次回家，安易冉总是会兴高采烈，笑脸盈盈地去迎接那个人回家。

　　安易冉心里想的什么他猜不到，但每每看到她这样，于落就会不言由衷地为安易冉感到难受。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于落放下筷子，语调微冷，“我吃饱了，晚上你们去吧，今天功课太多，我就不去了。”

　　“可是小落你……”

　　安易冉的话还没说完，于落早已起身，拿上书包头也不回地回到自己房间。安易冉看着于落的背影深深叹口气，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

　　于落没撒谎，老师布置的作业确实是多，看着从书包里拿出来的一堆资料试卷，于落只想说：老天，你干脆劈死我算了！

　　发完牢骚过后还是得乖乖认命，闭着眼睛随便抽了一张卷子就开始战斗。于落有个特技，就是认真做某件事的时候，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带丁点儿反应。

　　满脑子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面，除非他愿意，不然谁这时候搭理他就跟个木头说话般没什么区别。

　　万籁俱寂，窗外已然是漆黑的夜。

　　于落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臂，整理好已经笔迹满满的试卷，伸手把窗帘拉开，打开窗透下气。

　　本打算去客厅拿点水果当夜宵，结果一出来就看到两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家庭伦理狗血剧。

　　“小落！你作业写完啦，来，快过来。”安易冉转头就看见在冰箱里拿东西的于落，笑着招呼。这时，于飞翰也看向自己许久未见的儿子。

　　于落步履沉重地走到安易冉跟前，手里只拿着一瓶冒着冰雾的矿泉水，“有事吗？妈。”

　　安易冉牵起他的手，说“小落，你爸爸回来了怎么还不高兴呢？你以前不是时常盼着爸爸回来看你吗？”

　　于落睨眼于飞翰，以前也不知是几年前的以前了，他回不回来对于落来说已经没什么值得可期盼的。一个连家都嫌麻烦不愿归的男人，又有多少心思在家人那儿呢。

　　于落挣脱出自己的手，不冷不热道“以前是小孩，小孩也有长大的那天。”

　　安易冉听后脸色不太好，可能是第一次听见于落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旁边坐着的于飞翰倒是爽朗的笑了几声，声音沙哑醇厚，“不愧是我儿子，果真是长大了。”

　　说完视线又全身打量着于落，继续说“个子也长高了，这俊朗的模样有我当年的风范，听你妈说你学习特别好。不错！争取以后考个好大学给我们于家挣个光！”

　　安易冉脸上这才微微有些笑意，看眼站着的于落。

　　于飞翰咧嘴笑着，脸上的赘肉一笑挤在一块儿，油光满面。身上还隐隐带着些酒气，西装里的衬衫扣被啤酒肚撑的都快裂开了。不知为何，于落突然升起无理而来的反感。

　　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明天还有课，我先去休息了。”

　　于落跟逃离似的跑回房间，眼前的一切都让他很不舒服。上次于飞翰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已经记不清了，总之和今天差不多，接近他的时候会有一股让人厌恶的酒味和尼古丁味，嘴里说着毫无里头的话语。

　　于落反锁上门，脱完鞋翻过身躺到床上，扯来被子盖过头顶，管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先睡一觉再说！

　　早上闹钟还没响于落就醒了，去客厅倒了杯水，整个屋子安静的只剩下外面的几声鸟鸣。这样的情景，心里只剩漠然，每次回来绝对待不过第二天中午，桌上与之前一样多了一张纸条。

　　安女士大概又亲自去送那个人了吧，于落将纸条攥在手心，很快平整的一张纸成为一团褶皱，随手被扔进垃圾桶。

　　看了眼时间，现在还早。躺在沙发上玩会儿手机，按亮屏幕刚好一条消息发进来。

　　Cold请求添加你为朋友。

　　Cold是谁？同意。

　　【Cold】：起床了？

　　【雨落】：你是？

　　【Cold】：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Cold……Cold…Cold！顾寒栖？于落直接从沙发上弹起来，消息很快又来了。

　　【Cold】：想起来没？

　　于落汗颜，他居然忘记他俩是交换过号码的。

　　【雨落】：嗯，有事吗？

　　【Cold】：没什么，就是给你发个消息看看是不是你，中午别忘了。

　　【雨落】：知道。

　　顾寒栖没再发消息过来，于落顺便玩了会儿游戏，瞟眼时间，靠！这么快！急忙拿着书包往学校赶去，高峰期的路道全是来来往往的行人，于落逮着丁点空隙就往前钻。

　　这时候是堵车最佳时期，选择跑路是最明智的决定。

　　气喘吁吁跑到校门口，恰好是他们班主任疯魔值班，凭着优异的成绩和乖孩子的外表，于落走过去热情地给班主任冯玉峰打着招呼。

　　“疯……冯老师，早上好啊！”险些嘴瓢。

　　冯玉峰一脸严肃地看他一眼，摆摆手，“早什么，还不快进去！”

　　“哎！”于落撒腿就往教室跑，教室里已经坐满人，有些还在昏昏欲睡，有些在赶作业，有些正围在一起聊八卦。

　　陆皓把最后剩余的一点包子塞进嘴里，喝口水，递给直喘气的于落一根棒棒糖，说“于哥你最近怎么回事，都掐着点来，又睡过了？”